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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戒不掉的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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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
昊彤醒来已近正午,昨夜是为修扬守灵的最后一夜,疲倦至极的他凌晨睡去,却极不安稳,因为一直以来形影不离守护自己的红衣人,昨夜没有出现。
“凌……你在哪?”
昊彤赤脚在泽彤殿内奔跑着寻找。
“有没有看到凌?”
昊彤焦急地问殿内宫女。
“奴婢从昨天就没有见过八重将军。殿下……外面风凉,你且穿了外衣再出去啊……”
内心孤寂的人耳朵都很灵,在与赫麟朝夕相处的十一年中,昊彤躲在自己的寝房中几欲封闭,却总是在熙熙攘攘的各色过客中辨别三哥的脚步声。八重凌没有离开,昊彤能感受到他的清冷剑气漾开,传入身体。昊彤闭上眼睛感受片刻,然后朝偏殿庭院奔跑。
在看到熟悉的血红身影时,他露出了尘封了很久的微笑。昊彤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他舞剑。别致的苗疆双剑不似中原宝剑的扁平,而是弦月弯弧。昊彤记得八重凌曾告诉他说,其上遍布放血凹槽,即使一个微伤口,也能立时毙命。八重凌的武器和他的人一样冷峻精致,矛盾地融合。
昊彤坐在亭台石阶上双手托腮看得痴了,漫天红枫中,八重凌柔韧的腰肢伸展,修长的双臂舞动,跃起腾空中剑气流动,周身落叶随之摇摆聚散,身体却片叶不沾。他不禁掏出竹笛吹起,跟着他的节奏即兴和旋。
昊彤在愈发激烈的笛曲中皱眉,才惊觉八重凌有些怪异,一招一式发泄般歇斯底里,招招皆是立时毙命的杀气,周身的枫叶在苗剑下支离破碎,千万飞屑化为腥红的怒海澜涛将他包围,吞没,笛声也在他动作的指引下慢慢变奏出引人入魔的邪音。果断让笛声戈然而止,八重凌已近癫狂的动作也在同时破碎变形。他吃痛般单膝跪地,一手握箭支撑着喘息。
“凌……”昊彤关切地跑过去:
“你……怎么了?”
自然而然地抓住他的上臂,八重凌却下意识吃痛地避开。
“没事!”
他盯着昊彤的眸光有说不出的愠怒和距离。
“凌你受伤了么?伤在哪?给我看看。”
昊彤的手伸向他颈间襟口,不经思考地想要拉开。这个动作好像触痛了他的神经,用力挡掉他的手后连退几步,单膝跪下后不再直视,连下跪的动作都极不协调地隐忍着:
“八重凌没事,不敢劳烦九殿下牵挂!”
昊彤不知道他痛在哪里,但这一秒,他知道自己的痛在胸口。
是他给的,却根本与那枚羽箭无关。
已经好久,八重凌都不曾喊他九殿下,也不会行此大礼。
“我……我怕你受伤……我只是……只是……”
“对不起!……我……”
为什么自己会语塞,他的愠怒和欲言又止到底来自于什么。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昊彤却问不出口,冷傲的八重凌不该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昊彤在内心苦笑,许是又犯傻了,怎能从一个杀手身上一次次期许温度?也许维系昊彤和八重凌之间的只有一根丝线,一头写着使命,另一头,写着三哥。有什么堵在宇文昊彤的心口似有千金重却……说不出。
回到寝宫,太医忙着为昊彤诊治,彼此无话,直到宫女端来午膳,习惯性地交到他手中,彼此尴尬地对视后,昊彤首先打破:
“我……自己来吧。”
以为他会默许,但他一动不动,然后开口:
“让我来。今天,一定……让我来!”
两人彼此一直凝视着对方,一勺饭都咀嚼下咽了许久,下一勺才送到嘴边,整整一个时辰,午膳还没有吃完。碗中勺中已成残羹冷炙,口中心中已食不知味,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叫停。
直到喂药的时候,热气氤氲中,昊彤看到了八重凌眼中的悲伤,这是他第二次怀疑他眼中含泪,上一次,还是自己逼他违背三哥使命,在和二哥拼死一搏向父皇求援的苦肉计中,对自己放箭。那个时候昊彤对他说:
【没有万一,不成功便地府相聚,我宇文昊彤再无用,九泉之下也定保你不会无颜对三哥!】
“热气太大了。”
八重凌抹掉睫毛上的晶莹对我说。
“我不怕烫。”
他舀起一勺慢慢吹凉,终于伸到昊彤唇边:
“不烫了。药,要按时喝,自己的身体,要好好保重。”
昊彤握上他的手腕,喝了半勺药汁,嘴里扩散开浓浓的苦,却毫不犹豫地下咽,然后缓缓推到他嘴边:
“我不怕烫,但我怕苦,你知道的。”
八重凌闭上了眼,凤眉微蹙着点了点头,然后将剩余的半勺药汁喝光。当他抬眼再次望向昊彤时,狭长的凤目中,也漾满了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