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小爷是枫子

3、女帝和长公主

　　今日搅乱皇家招亲，这节骨眼被楚王提起，此事恐怕不容易了结。秦九凤只好往心里叹了口气，很快又听见楚王笑着问：“便是你么？”
　　秦国使者当中，除了喜穿长袍而难辨雄雌的秦大将军，便只有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
　　秦九凤按住姬凰手，正想张口回归主题，不料姬凰坦然自在，面色丝毫不改，挑着眉一口应了：
　　“回楚王，正是臣女。”
　　敌情不知虚实，楚王忽然将赔偿纳贡之事岔到比武招亲上，显然想使阴谋诡计。
　　果然，楚王连叫了三个好，作出满面春风的笑，一面眯眼打量秦棠景一面夸道：“秦国女子果然豪放不羁，你叫什么名字？”
　　桌子底下突然又伸来一只手，是小皇叔的，秦棠景目不斜视，指尖点了点小皇叔的手背以示宽心。
　　“秦姬凰。”
　　“哦？你姓秦？”楚王暗道，难怪有龙凤之姿。
　　秦棠景点头，“正是。”
　　各国皇室以国为姓，这姑娘又随秦九凤而来，地位绝不会底，楚王暗暗揣测了下，朝秦九凤看了一眼。
　　秦九凤会意，起身拱手：“回禀楚王，姬凰乃我大秦郡主，今日看见楚京大街上有人斗武，她年幼无知，一时贪玩这才上台领教，竟不知是楚国长公主比武招驸马，姬凰年纪尚小，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王宽恕。”
　　这话让在场众人变了脸色。
　　大家都知道蒙少将军因为输给一个女子被长公主拒了驸马，而秦国一个小小郡主武功精湛，居然将楚国的蒙少将军打败……
　　被楚国君臣虎视眈眈，秦九凤分明感觉到气氛的凝固，虽然秦国有骄傲的资本，但处在敌国不宜撕破脸皮，还需给足对方台阶将此事翻篇。
　　秦九凤于是轻声：“姬凰。”
　　秦棠景使了个放心眼神，擎住酒盏起身：“楚王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怪罪臣女，臣女敬大王一杯可好？”
　　姬凰态度很是恭谨，秦九凤又主动请罪宽恕，这个下马威正当时候，很迎合楚王的心，于是他仰头发话，“来来来，孤先干为敬！”
　　气氛开始活络起来。
　　宫宴有酒有肉，一切好说。
　　楚王就笑：“赢了便赢了，这倒没什么。”这笑里藏刀，“但比武招亲，郡主确实赢了。”
　　这话讲得莫名暧昧，好似真要把长公主许配给她一样，秦棠景唇角一勾，放下酒盏她还没张唇，最先忍不住的蒙琼先一步站起来。
　　“大王，万万不可！她是女子……”
　　“嗯？”
　　楚王一个眼神看过去，蒙琼立马闭了嘴。
　　“孤下了圣旨，只要谁赢了比武招亲，长公主下嫁给谁，既然郡主赢了，那你们秦国，是不是要给孤一个交代？”楚王语气温和，言辞却透着股不善。
　　“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们秦国岂能反悔呀？”
　　楚王率先，群臣纷纷附和：
　　“大王所言甚是，长公主身份尊贵，怎能下嫁女子，实在太荒谬，你们秦国不能欺人太甚。”
　　“大王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必须给一个交代。”
　　“对，必须给一个交代，否则此事没完！”
　　“……”
　　楚国君主咄咄逼人，死抓着这桩破事不放，秦九凤虽有文武才能，但身为来使，能动手解决根本无需二话，很快被他们逼得冷了脸：“那大王以为，这事如何解决？”
　　楚王摆手，示意群臣安静，先看了看秦棠景，见她此时似乎愁了眉眼，装模作样地他也跟着愁了起来，“这世上断然没有女子娶妻生子的道理，可孤的圣旨又不可违。”
　　楚王将手抚上额头，一边表示头疼一边叹气，“秦九王爷光明磊落，孤也不想弯弯绕绕。孤仔细想了想，不如这样，秦国主动将赔偿减半，楚国便不追究郡主之责，若以此堵住悠悠众口，天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座下秦棠景垂眸，指尖闲闲地把玩着酒盏，眉眼依然添作愁绪的样子，唇边却缓缓地显出一抹讥诮。
　　瞧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好一招以退为进。
　　不过依楚国如今的实力，逼楚王拿出那些物资确实强人所难，逼急了还真担心楚国豁出去反咬她们一口，所以让秦国退一步也不是不可。
　　“楚王言之有理，秦国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秦九凤转头，低声问她，“姬凰，你以为该怎样？”
　　秦棠景眼珠一转，黑亮的瞳孔好似溢出坏水，她抬高音量，放声：“臣女以为，此事有关长公主声誉，长公主应当在场作证。”
　　她看向楚王，又道：“臣女听闻长公主文武双全，貌美可倾天下，臣女慕名不已，正好有此机会见见玉容，不知楚王可否应臣女所愿？”
　　楚王皱眉想了想，并无不妥，当即吩咐旁人：
　　“去请长公主。”

　　侍女匆匆去了后宫请人。
　　楚王换上笑容，对秦国的使者们把酒言欢，秦九凤倒也来者不拒，一时半会言笑晏晏。
　　“请楚王放心，我大秦会给楚国一个交代。”
　　楚王一听，软磨硬泡后见秦九凤终于松了语气，以为有了效果，赶紧趁机道：“秦楚两国之事，赔偿减半，不可反悔。”
　　“不悔。”
　　去年交战，楚国损失惨重，这几年再也经不起大规模战争，必须停战养精蓄锐，恢复国力，而楚国最大的强敌便是秦国。
　　赔偿减去了一半，对楚国无疑好事一件。
　　想到这一层，楚王总算松了口气。
　　后来他暗中观察，发现秦姬凰与秦九凤言谈亲密，秦姬凰貌相极好，武艺超群，又身为郡主，想来在秦国是个得宠的人物。
　　“不知郡主可有婚配？”
　　“未有，大王可想为臣女寻一桩好姻缘？”
　　楚王听了笑起来：“那要看郡主愿不愿意了。”他指了指座下，“郡主请看，我楚国的风流好儿郎尽在宴中，郡主若看中了哪个尽管说，孤为你们赐婚！”
　　秦棠景抬眸，很给面子扫了那些风流好儿郎一眼，然后不给面子扯了扯唇角。
　　一旁秦九凤看穿她嫌弃，趁姬凰语出惊人前她先开口提了声建议：“秦楚交战多年，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依外臣看，不如两国联姻如何？”
　　“好说，好说！”
　　楚王一拍大腿，正中他下怀。
　　不多时，那侍女请人回来，称长公主觐见。
　　要知道楚国长公主，极少极少以真容现身，见人往往也是蒙着白纱，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这位长公主神秘又低调，勾起多少人趋之若鹜，然而贵子们只有少数人有幸见过。
　　这下托秦国使者的福，大家伙才能一睹长公主的风采。
　　尚在秦国时，秦棠景倒也是听过这位楚国长公主。
　　前两年，楚王还是太子，据说城府不深，能力很弱，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亲手将他扶持登上王位。
　　这份胆识，称得上绝世无双。
　　“来了来了，把眼睛收好可别掉下来哦。”趁人不注意，秦九凤偏过头凑近她耳边戏笑。
　　秦棠景不以为然，她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不足以大惊小怪。
　　殿内异常安静，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片刻之后，果然有一纤影，自殿外踏着满地月光款步而来，仿佛与天际月色融为一体。
　　她跨过门槛，身形纤柔，浑身气息却是清清冷冷，更似有一缕月光坠入而照亮她的眸。楚怀珉终于现身，同一时刻摄去了众多心神。
　　楚怀珉这回没戴面纱，一步步走近光亮当中，真容渐渐现出来，竟让秦棠景也看得怔了一怔。
　　楚怀珉神色冷淡，端得是皇家的高贵冷艳，路过秦棠景时却微微偏头，与她四目相望。秦棠景挑了挑眉头，冲她笑了一记，等楚怀珉走过后的地方，居然留有一丝沁人心脾的清香飘来，好闻得紧。
　　小皇叔这时伸出两根手指，突然捏在她大腿，疼痛这才使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小皇叔低笑调侃：“你要是个普通人，你便是这长公主的驸马。”
　　秦棠景心想，若是普通人，怕是入不了长公主的眼了。
　　“小皇叔。”她悄悄道，“听说楚国长公主很得楚王的疼爱，更是楚王的幕后军师，替他出谋划策的主使者，还帮他治理国家。”
　　秦九凤低声：“所言非虚。”
　　秦棠景唇边的坏笑又来了：“楚王失了长公主，你说会如何？”
　　“如断一臂。”
　　两人相视，各自笑而不语。

　　那厢，楚怀珉略向楚王行了礼，便落座旁边席位。而楚王见她来了，面对秦国心里就有了底气，他抬高下巴，说话声音都足：“郡主，九王爷，这便是我楚国的长公主。”
　　“原来你便是楚国长公主，是臣女有眼无珠，今日上台冲撞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多多包涵。”秦棠景率先开口，直奔长公主。
　　“郡主不必太在意。”楚怀珉淡淡应了声。
　　“那么，多谢长公主，臣女也敬你一杯。”秦棠景立刻端了两杯酒盏，脸上依然笑着，却站在原地不动。
　　郡主在下，居然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下台敬酒，尊卑不分！
　　楚王心中愤愤，却又不能说什么。
　　楚怀珉无言，迈下台阶向秦棠景走去，嗓音依旧冻人心魄：“郡主和九王爷远道而来，本宫应该敬你们一杯才是。”
　　楚怀珉顿步，停到她身前，两人当真是面对面眼对眼了，她们如此近的距离，也让楚怀珉看清了秦棠景的眼中含着一丝狡黠。
　　雕虫小技。
　　“长公主，请。”
　　端着酒盏的手节骨分明，楚怀珉瞥了眼，抬起手，酒盏却纹丝不动。
　　“是臣女不够有诚意么。”那厢秦棠景眨眼，“怎么不喝？”
　　“郡主言重了。”
　　“请。”
　　显然是故意给难堪，楚怀珉唇一抿，收拢手指渐渐地加重力道，酒盏内的酒水倏地荡起波纹。
　　没想到长公主也是个练家子，有趣，着实有趣。
　　两人一语不发，各自施力。
　　突然间秦棠景松手，兀自仰头一口而尽，“好酒！”
　　楚怀珉仍淡淡：“郡主随意。”
　　眼见楚怀珉敬了酒转身，秦棠景慢条斯理地跨步：“且慢。”
　　“郡主何事？”
　　秦棠景掸了掸衣袖，气定神闲地说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方才臣女与大王商谈过了，今日比武招亲臣女胜出，大王又说圣旨不可违，否则你们整个楚氏便要遭受天下人耻笑。”
　　话音一落，她抬头看向楚王，眉眼弯弯地询问：
　　“大王，臣女说得可对？”
　　楚王赶忙应声：“对对对，郡主所言不假。”
　　“所以呢，秦国决定将战后索取物资减半，特让长公主做个见证。”
　　一旁楚王又急忙应了声：“的确如此，阿珉你见证。”
　　楚怀珉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蹙眉问道：“秦国索取何物？数量多少？”
　　“十座城池，银钱十万，粮食百万以及战马五万匹。”
　　“战马五万匹？”楚怀珉一听，直接拒绝，“恕难从命！”
　　秦棠景皱眉，逐渐凝重：“减半便是二万五千，你们楚国拿得出来，再说你们已经输了，难道长公主还想再来一仗不成？”
　　楚怀珉回敬她一记冷笑：“楚国虽弱于秦，但未必怕秦。童关一战，你们暗使阴招，公然违反七国盟约，受天下人耻笑的是你们。”
　　秦棠景不怒反笑：“长公主以为打仗是儿戏？”
　　“本宫从不这么认为。”
　　“好，那么敢问长公主您，我大秦违反哪一条约定？君子之战吗？对不起早就没了！”
　　对话到这里，大殿气氛于是理所当然地，再一次凝固。
　　“别忘了，不止童关一战，臣女还赢了比武招亲呢。”
　　“当然，说到比武招亲这个事，既然我赢了便是长公主的驸马，楚王自己也说了，希望赔偿减半却又不希望言而无信。”
　　秦棠景转移话题，接着很有礼貌问楚王：“大王，臣女说的可对？”
　　“呃……没错。”楚王迟疑，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楚怀珉蹙眉：“王兄！”
　　秦棠景打断她：“所以臣女设身处地考虑清楚了，为了不让楚王烦心为难，就只好委屈长公主下嫁，臣女即将长公主迎娶为妻，长公主也好为楚国排忧解难，成全皇兄的一片苦心。”
　　“楚王下了圣旨，既然只要谁赢了比武招亲，长公主下嫁给谁，我大秦绝对不会反悔。”
　　她笑：“你便随我回秦国吧。”清丽的笑容里，藏了把利刀。
　　到了眼下，楚王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孤何时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