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缘木风泠

1、第 1 章

　　距离放学还有五分钟，台上的数学老师李妍妍才讲到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谢谨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今天又是拖堂的一天。
　　李妍妍漂亮温柔负责而且对学生极有耐心，全班同学除谢谨以外几乎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至于谢谨为何会成为这个例外，实在不是李妍妍的个人问题，而是谢谨此人太过标新立异，别人喜欢的他非不喜欢，别人厌恶的他非追捧。
　　幸好这熊毛病只在谢谨的价值观上出现了问题，此人的审美倒是还算正常，不然估计瑞成高中又要出现一位造型辣眼睛的学生。
　　说到“又”，就要说到瑞成高中的另一名奇葩学生，此人名叫朴允，和谢谨不同，朴允的三观非常正，就是审美严重逆潮流，黄色T恤加红色短裤，黑风衣加哆啦A梦睡裤那都是常态，最奇葩的一次是据说此人曾只穿内裤光着身子来学校说是穿了国王的新衣，四个保安一起上把他挡在门外没让进，理由是有伤风化，以致有幸见到朴允裸奔身姿的人不多，这件事一度成为瑞成高中十大传说之一。
　　谢谨和朴允本来没什么交集。谢谨是个文科生，伪学霸，自我标榜“明明有颜值，偏要靠才华”，朴允是个理科生，富二代，人生信条有二，一是“买买买，我想买就能买”，二是“除了钱我一无所有”。
　　谢谨和朴允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操场的一棵广玉兰下，时间是九月，树上零星几朵白花。太阳是很炽热的，知了叫的也是很卖力的，谢谨出了一身汗，眼前的小女生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谢谨等不及了，自己说了起来。
　　“哦。”
　　“不能。”
　　“学习很累，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
　　这三个答案分别对应“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和“为什么？”。
　　小女生：“……”
　　小女生“哇”地哭了，捂着脸转身跑走了。
　　谢谨无聊地用脚尖接住从额头滑下的汗水，甩上书包打算离开，就在这时，一个衣品奇葩的男生挡住了他的路，这个人就是朴允。
　　朴允上身校服下身沙滩裤脚上一双木屐闪亮亮地出现在谢谨面前，险些没将谢谨一双狗眼闪瞎，有那么一个瞬间，谢谨挺想自戳双目。
　　朴允和谢谨一起挤在广玉兰洒下的一小片树荫下。
　　“你干啥？”谢谨瞅着朴允说。
　　“你管我干啥？”朴允说。
　　“我不管你干啥，你挡我路干啥？”
　　“你不管我干啥，你管我挡你路干啥？”
　　谢谨：“……”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让让，”谢谨说，“我走。”
　　朴允：“凭什么你让我让我就让，你是我谁啊？”
　　谢谨：“操！找茬呢？”
　　朴允：“茬是谁？不认识。”
　　“茬是你妈！你让不让？”
　　“茬不是我妈，我妈是张美玉，所以茬是谁？”
　　谢谨：“……”奶奶的，碰上个二愣子。
　　谢谨：“傻逼。”
　　朴允：“神经病。”
　　“允哥，”许晨抱着个篮球走过来，“歇够了没，该你上场了。”
　　朴允点点头，看也没看谢谨一眼，向篮球场走去。
　　谢谨：“傻逼，穿着木屐打篮球怎么不崴死你。”
　　朴允没回头，摆着手说：“神经病，到场老子就换鞋了，你们穷人没法理解我们贵族的精神世界。”
　　谢谨：“操！傻逼！”
　　朴允：“你妈！神经病！”
　　朴允扬手投了个球，完美的三分。
　　谢谨与朴允第二次见面是因为他俩陷入了狗血的三角恋，朴允喜欢的女孩喜欢谢谨，朴允打着“为了男人的尊严”的口号向谢谨发出了挑战，还派人送去了两张帖子，一张英雄帖，一张狗熊帖，应战收下英雄帖，不战就要收下狗熊帖。
　　谢谨：“操！老子为什么要应战，什么傻逼的‘男人尊严’？”
　　刘洋洋说：“谨哥，身为一个学霸，您讲话不能这么不文明。”
　　徐连成说：“就算这个学霸是个伪的，您也不能如此放飞自我。”
　　谢谨：“……”操！他好想骂人啊。
　　为了傻逼的男人尊严，朴允和谢谨约了在中山公园小树林里见面。
　　谢谨让刘洋洋和徐连成叫上了所有的小伙伴，一帮人走得浩浩荡荡，把过路的行人都吓坏了。
　　谢谨到目的地时，朴允已经请他带来的人吃完一轮了，说是要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结果把他带来的人灌醉了仨，而朴允，总共才带了七个人。
　　谢谨看了眼满地打滚的醉汉，冷笑：“哪个是朴允？”
　　朴允自己亦是醉眼朦胧，眼瞅着敌人找上门了，抱着个酒瓶站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我，我……丢四……”
　　谢谨再次被朴允的衣品震撼了，外套短裤橙袜加皮鞋，先不说好不好看，大十一月的怎么没冻死他呢。
　　朴允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高挑俊朗的男生，只是觉得眼熟，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不耻下问向来是他的美德，于是他继续口齿不清地说：“你……素……水？”
　　谢谨：“……”
　　遇到朴允，他无语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这架还打什么啊，对象是这么个傻逼，赢了又有啥意思。
　　谢谨叹了口气，谢谨其实真的很少叹气，但这次他是真的觉得除了叹气再没别的办法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谢谨：“撤吧。”
　　刘洋洋：“不打了？”
　　徐连成捂脸：“你看看对象这群人，有打的必要吗？”
　　朴允带来的人醉的醉，没醉的都一脸陶醉地抬头望着天空，因为实在羞愧得没脸见人。
　　谢谨带着人就要走，朴允这个醉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丢四……谢谨……”
　　谢天谢地，朴允总算没把他的名字念得乱七八糟。
　　“谢谨……我……四不四……店过，你……”朴允双眼迷离地看着谢谨，歪着头思考，“店过……你？”
　　明明朴允只是说“店过你”，但不知为何，谢谨总听着像“玷污过你”。
　　谢谨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感觉自己每和朴允多待一秒就能减命十年。
　　谢谨黑着脸扒拉开朴允抓着他胳膊的手，觉得自己揍一个醉猫似乎不太光彩，磨了磨牙才压下心中想把朴允揍成猪头的冲动。
　　这次约战谢谨和朴允没打起来，朴允充分发挥了他另一个美德坚持不懈锲而不舍，一次不成可以再来两次三次嘛。
　　谢谨再次收到英雄帖时，面无表情地对来送帖的同学说：“不是还有狗熊帖吗？我要狗熊帖。”
　　送帖的同学：“……”
　　刘洋洋：“……谨哥，您清醒点。”
　　徐连成：“……谨哥，您三思啊。”
　　“操！”谢谨面无表情地说，“老子想得够清楚了，再去应那个傻逼的战老子情愿当一只狗熊。”
　　班花丁雪凝外出路过，听班里这仨铁三角谈什么英雄狗熊，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刘洋洋：“谨哥接了朴允的英雄帖。”
　　徐连成：“明天在青年路十字路口接受挑战。”
　　谢谨：“……”操！他还能说什么呢，话都给他这俩损友说死了。
　　丁雪凝：“哇，好棒啊，我能去看吗？”
　　刘洋洋：“可以啊。”
　　徐连成：“我们谨哥分分钟弄死那朴的。”
　　谢谨：“……”谢谨一脸高冷。
　　班花羞涩地点点头，留下一缕芳香。
　　“丁雪凝肯定喷了薰衣草味的香水。”刘洋洋说。
　　“胡说，”徐连成反驳，“明明是蔷薇味的。”
　　谢谨：“……”两个连薰衣草和蔷薇都不认识的人讨论这种问题听起来真像个笑话。
　　第二天谢谨又叫了上次一起去的小伙伴去青年路十字路口应战，丁雪凝还特意带了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去给他们助威。
　　青年路这个十字路口以前出过好几起车祸，素有“死亡十字交叉”之称，可见朴允挑地方还是挑的很用心的。就是，朴允这个人，实在太不靠谱。
　　谢谨带着人到时，朴允倒是没再喝醉了，他身边蹲着两个人，大冷天里舔着冰淇淋。
　　朴允这次穿着算是很正常的，牛仔外套搭休闲裤，头上戴了顶棒球帽，看着很有那么几分清秀少年的味道。
　　朴允见谢谨走过来了，随手把冰淇淋纸盒抛进垃圾箱，然后起身朝他走去。
　　谢谨还没想好怎么开场，朴允先说话了：“哎，谨哥，你看我这身，是不是丑死了，哎呦你都不知道，我姐昨天回家了，非逼着我穿这身衣服，不穿就把着门不让我出去，可把我愁死了。最后不是想着你么，我捏着鼻子穿了，这一路上把我郁闷的哟。”
　　谢谨：“……”谁是你哥？你这样穿才正常，正常懂不懂！你平时那死亡穿搭才叫丑！丑！简直辣眼睛！
　　朴允见谢谨冷着眼看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跑远了。
　　朴允咳了一声，说：“咱俩决斗吧。”
　　谢谨说：“怎么斗？”
　　朴允：“还能怎么斗？嘴仗呗，谁说过谁谁就胜。”
　　谢谨：“……”
　　谢谨：“你认真的？”
　　朴允稀奇地看着他：“这还能有假？”
　　谢谨：“……”那他妈的带这么多人过来干嘛？
　　丁雪凝在一旁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插嘴说：“这种形式好，文斗多雅，武斗尽是血腥暴力，没意思。”其他女生听了也纷纷偷笑着点头。
　　朴允才注意到谢谨身边带的还有好几个女生，忙理了理头发，礼貌地对站得最近的丁雪凝说：“这位美女说得对，解决事情干嘛非要打打杀杀的，咱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了，干什么事都得文明不是？”
　　丁雪凝微笑着颔首，笑得朴允心都酥了。
　　谢谨看朴允一脸色眯眯地盯着丁雪凝瞧，不耐烦地说：“嘴仗就嘴仗，快说，老子赶时间。”
　　朴允：“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呢，你是谁老子？我老子现在在加拿大出差呢，你是哪根葱啊？”
　　谢谨：“说人是‘哪根葱’的你也文雅不到哪里去！”
　　“我说过你是人了吗？你耳朵是不是有病？”
　　“你耳朵才有病，我不是人难道你就是人了吗？”
　　“我没说过我是人。”
　　“你不是人是什么，乌龟吗？”
　　朴允神秘地朝谢谨眨了下左眼：“我是神！”
　　谢谨：“……”
　　谢谨：“操！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
　　朴允：“我这不是自恋是自信。”
　　……
　　刘洋洋、徐连成和他们的小伙伴：“……”
　　许晨和他的另一个小伙伴曲靖宣：“……”
　　丁雪凝一众女生：“……”
　　除正在打嘴仗的谢谨和朴允以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重点不是他们互相怼得多精彩，而是这么无聊的话题也能被俩人拿出来怼这么久，简直了。
　　谢谨：“你无不无聊？”
　　朴允：“我生来幽默！”
　　谢谨：“啊呸！”
　　朴允：“呵呵，随地吐痰很不礼貌哦。”
　　“礼貌你个头。”
　　“我提醒你，你已经快输了。”
　　“操！老子想输就输输得漂亮！”
　　“呵呵……”朴允说，“我赢了。”
　　谢谨：“……”
　　其他人：“……”
　　朴允大获全胜。
　　其实第一次和朴允见面时谢谨就知道他和朴允打嘴仗是绝对不可能赢的，无论愿不愿意承认，他其实真的挺喜欢和朴允这样拌嘴玩的，尽管朴允的神奇穿搭总让他想疯狂吐槽。
　　后来，听说丁雪凝找了个沉默寡言但很内秀的男朋友，而据传高中时她曾暗恋过谢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