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娘子破案二三事》白芒WHITE

4、听故事吗

　　午时的阳光明媚。

　　一身暗蓝色缠枝锦衣的叶稹正半靠在青油布小马车上，光透过路边的杨树照在他那俊朗的脸上，更显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他长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貌，可此时却的坐姿却颇为不羁，一条腿盘着，另一条修长的腿就这么耷拉下来。嘴角逸出一丝微笑，正津津有味的听着驾车的李老汉扯犊子。

　　此时进入孟夏时分，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红日高悬于空中，照耀四方，官道旁郁郁葱葱的杨树闪着金色的光芒。正是晌午时分，夯实的黄土道上没什么人，只有他这一架青色的油布小马车并一骑棕红马。

　　这天气很不错，十分之适合闲扯淡，况且李老汉讲故事还极有天分，想象力非常丰富到位，若此时再来一壶茶一盘瓜子，叶稹就能就地嗑瓜子听书了——不过受场地所限，他也不讲究这些了。

　　而棕红马上一身黑衣的越峰看着叶稹闲适的样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忧愁……他们算是偷跑出来的吧，夫人不会一时气急败坏派人追杀他们吧？要是真的追杀他们，他是直接投降还是将郎君绑了回去啊……越峰想到这里，忽地微微摆摆头，不会的不会的，郎君都说了，皇后娘娘会劝阻夫人的，而且，这都半月多了，应该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想到那天，叶稹打定主意后，第二天就独自进了宫，先是跟皇上痛陈了自己多么想为国效力的想法，真是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于是皇上成功的被叶稹征服了，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来青黍顶了个班。

　　本来皇上还打算给叶稹几天假，让他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和父母道别，谁知叶稹去心似箭，硬是推了这几天假，皇上当时就被感动了，叹道叶稹真是心系家国，想必日后也会成为他父亲一样的良臣。

　　然后未来的良臣从皇上殿中出来之后，就直奔皇后娘娘处，诉说了一番，并且恳求皇后娘娘能将自己上任的消息往后再压一压，然后劝一劝自己娘亲，让她放宽心，一切自有天意一切自有定夺。

　　做完这些后，叶稹便带着越峰挥一挥衣袖连夜从家中走了。

　　一想起这个，越峰在心中沉痛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前面驾车的李老汉。

　　李老汉正讲着故事，一口唾沫星子乱飞，拿着鞭子的右手适时的随着情绪挥动指点江山，一人就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个也真是天分。

　　“……这青黍最最出名的景色：西山晚照，玉峰倒影和龙潭夜月，我老汉已经和郎君说的差不多了，老汉嘴笨不会说话，郎君到了青黍，有时间可以亲自去看看。”李老汉正给叶稹介绍完风土人情，此时自谦了那么一下子。

　　这话传进越峰耳中，他忍不住面皮抽了抽。就这还嘴拙？自谦也要讲些道理好吧，就这老头刚才的表现，一块石头都能讲出朵花儿来，直逼盛京云集酒楼最好的说书先生，还嘴拙呢。这老头不去抢说书先生的饭碗，倒赶起了车。屈才，真是屈才，他要是改行，云集酒楼那位可就没饭吃了。

　　叶稹他倒是没有想什么，此刻风景优美，又有人讲故事，本就令人愉悦。更何况脱离了他娘亲的逼婚，又可以自己真正做一些事情，他倒是很高兴——其实在千佛寺受到陆歧这么多年的教导，出仕为官，为君解忧、为民除害，这也一直是他的梦想。虽然……现在契机看上去不太对劲，但是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叶稹在一旁听了李老汉这自谦的话，开口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听完老伯的讲述，真是令我心旷神怡，仿佛身临其境——想必老伯在青黍生活了许多年，才能将这美景尽数讲出来。”说完，他还笑了一笑。

　　李老汉偏头去看，霎时间就被晃了眼。哎呦，这个郎君长得那叫一个俊啊，真是让人看了喜欢。于是一个标准的颜控李老汉听见叶稹的夸奖，一时间就飘飘然起来，他咂咂嘴，得意的说：“那是，不是我老汉自夸，我在青黍呆了大半辈子了，那个人能有我老汉熟悉青黍？不说这些景，就是这人这事，我又哪件不知道的？”

　　越峰面上一脸冷色，但是一直伸着耳朵在这里听，听到李老汉这话，他眼睛又偏了偏，看到了如春风化雨般温暖的叶稹。

　　越峰他也晃了眼，然后默默的扭回了头。他突然觉得他家二郎君偷偷摸摸的跑出门其实没必要，二郎君就冲夫人笑一笑，兴许夫人就不逼他了，还用得着二郎君急急忙忙的去求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顶了班到这么远的地方。又一想到夫人......唉，跟着二郎君混，还真是不容易。

　　变身大杀器而不自知的二郎君此时来了兴趣，“哦，那老伯能否与我讲一讲这青黍的趣事？”

　　他年前才从千佛寺回来，虽然在千佛寺的二十年里陆师也教导他们经营之学，但是凡事要讲究个理论结合实际，他理论听的够的了，但是实际却对庶务一窍不通。

　　这令叶稹最近很头疼，他如今顶班到青黍练手，自得先摸清楚青黍县城的底细。李老汉能言善语，又口无遮拦，算是个好的突破口。

　　李老汉虽然不知道叶稹心里想什么，但是说出的话却很上道，立马说：“郎君都这么说了，老汉我当然乐意为之啊！”说着，他清了清嗓子，开腔道：“不说别个人，老汉我今天跟郎君说一个女娃娃！”

　　这什么女娃娃被这倒霉催的老汉盯上了，真是倒了血霉啊。越峰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道路，在心中这么想着，但是他的耳朵却不自觉的朝着李老汉的方向伸着。

　　叶稹眉毛一挑，问：“哦，那是什么样的女子？”算了，先听他胡扯也算休闲。

　　“还不就是城西季贽老头家的四姑娘！郎君不知道，可是青黍县全县都知道她，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

　　李老汉这样说着，脸上却是有着不屑的表情。

　　“那季棠空有一副好相貌，但是从小就爱跟瘪三流氓鬼混，女红刺绣操持家务真是一概不会！哎呦，她三岁的时候啊，就跟着她早死的三哥到处闯祸，那几年住在季家周围的人家那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天起来不是自家的鸡没毛了，就是狗被吓坏了，躲在草棚里不肯出来，郎君啊，你不知道有一次 ……

　　当时她就有个外号，叫 ‘鬼见愁’，你说，鬼见她都愁了，更别说人了。”

　　“现在她长到二十上下，是愈发的胡闹了。自打她大哥二哥三哥相继没了，季老头又坏了眼睛，她竟然到县衙里顶了她老子的班，去当了个仵作———郎君你说说这像话吗？也就是这样，这季棠长到这么大了，竟然说不下婆家，成了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哎呀，要我说他们家，就是风水不对，不知得罪了哪路大仙，竟成了个绝户门……”

　　李老汉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叶稹却来了兴趣，衙门的人，不就是他以后的手下？他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季姑娘竟然在衙门当差吗？”

　　李老汉成功的被他带歪了方向，开始八卦起青黍县衙的事情，他说道：“是啊，说起来之前这县衙也是胡闹，前头那个刚升官走的孔县令，和那个秦县丞真是王八对绿豆，臭味相投。哼，变着法儿的搜刮钱财，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苦都不知道往哪里诉！”

　　说到这里，李老汉的脸上有了悲哀之色，“不过现在好了，姓孔的走了还好说。不知道那个还没到任的新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如果比姓孔的还过分，哎呦，我们可怎么活啊！”

　　坐在他旁边的新县令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再这个时候暴露身份了，他只是安慰李老汉说：“老伯放心，俗话说苦尽甘来，想必新县令绝不会像前头一个县令一样的。”

　　越峰还是面无表情，不过内心却对他家二郎君的演技暗暗赞叹，当真是波澜不惊！

　　这边叶稹倒是想起来了，他可听说前面那位孔县令升官了，如今已经入京任了个从六品的小官，若他真是如同青黍百姓说的那样不堪，倒是吏部失察了，叶稹暗暗皱了皱眉头，算是记下了此事。

　　李老汉唏嘘了一阵子，又重新打起精神来，这旁边的俊俏郎君还等着他讲趣事呢！李老汉又重新开腔：“唉，不说这事情了，郎君既然想听趣事，老汉就来讲一讲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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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李老汉讲了一路的书，直到马车到了青黍县衙门口，他还是不自知的问：“郎君到这里干什么？如今新县令可没到，郎君就是有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啊。”

　　而且这郎君明显是外地的，怎么以来就往县衙跑啊。

　　而越峰此时已经下了马，眼中略带同情的看着李老汉，这老头现在还没弄明白呢，不知到时候知道了他家二郎君的身份，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叶稹却倒过头来对着李老汉说：“多谢老伯提醒，我是有一些事情要办——老伯只管先走便是。”

　　李老汉纳罕的抓抓脑门，但是这郎君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架着他那马车走了。

　　县衙门口那两个门子早就瞧见了叶稹和越峰，他们一看这郎君端是器宇不凡———主要是叶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好料子，他们从前跟着县令混，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好手。

　　其中的一个门子对着叶稹说：“这位郎君，本县的县令却是还未上任，郎君有事不若直接找秦县丞来。”

　　叶稹笑而不语。旁边的越峰上前，对着门子开口道：“将你们县丞叫出来迎接。”

　　“啊？”俩门子一愣，这倒是好大的口气。

　　“愣什么啊！新令君上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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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稹内心：今天天气真好啊，心情也好，故事也好（总之不听我娘唠叨什么都好）
越峰内心：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这老头真能扯淡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