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不爱你》速溶冰块

11、十年大梦一朝醒

　　一夜宿醉果然还是有了后遗症。
　　张清桐醒来时已经是大中午了，窗外的天上挂着火球似的太阳。阳光强的刺眼，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一起身，头还疼的跟被拖拉机碾过一样。定了定神，靠在床头缓了几秒，她强撑着身子挪到窗边，抬手想要把窗帘拉上，却发现自己手臂上有一长串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数字。
　　“我去，这什么玩意，我昨晚喝疯了在自己胳膊上留了串摩斯密码？”张清桐拍拍脑子，可还是搜寻不到任何关于这串数字的记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昨天晚上喝断片了。
　　“你还好意思提！”宋佳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盒饭，看得出是刚从外面买回来带给张清桐的。“您老也挺会挑日子，今天周日不上班，你倒是可以放心大胆地瘫痪在床了，可怜我还要替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张清桐知道宋佳音说这话是惯性嘴欠，不过她心里也确实挺过意不去的，她一个单身狗，周末不上班的时候自然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但是对宋佳音这种准新娘来说是没有休息日的。而且他们的婚期是长辈选的良辰吉日，本来时间就赶，要忙的事情很多，这两天因为自己的事情又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想必接下来就更忙碌了。正想出声表达自己的歉意，却发现自己正被宋佳音两根手指捏着肩膀处的睡衣吊带往床下拖。
　　“您不去洗漱是打算留着眼屎当晚饭吗？”宋佳音一脸嫌弃。
　　“咦，你好恶心。”
　　宋佳音不答话，用自己的招牌狐狸笑眯眼看她，言下之意就是“到底谁恶心，你自己心里没点13数吗”。几秒后，张清桐决定在自己毛骨悚然而亡之前老实地听她的话去洗漱。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她感觉自己要是再躺两个小时，眼都能被这太阳光闪瞎了。

　　头疼虽然随着意识的清醒稍有缓解，可张清桐还是觉得身上哪里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拧开水龙头，她双手捧水不断往自己脸上泼，冰凉的触感勾起了她脑海中碎片般的记忆。
　　“你今天喝的已经够多了。”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划过，她试图看清他的脸，却徒然无果，只觉得隐隐约约有几分帅气。
　　是沈庭深吗？
　　不过三秒后，张清桐就狠狠鄙夷了一下有过这个想法的自己。
　　他字字诛心的每一句话都还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竟然还对他抱有期待，恐怕她在酒吧买醉这件事都不配成为他闲暇时刻与友人们的谈资吧。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她的一往情深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打扰？
　　哪怕她不需要他做出回应，哪怕她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后就觉得甘之如饴，可单单这份爱被他知晓就让他觉得煎熬？
　　她真的不知道。
　　那她这么多年的执着又算什么呢？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
　　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之前注意力都在头疼上，洗漱完，张清桐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扒拉开桌上的外卖袋子，掀开盖子，浓郁的香气引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咬着喷香的猪蹄，张清桐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回族，不然错过此等美食实在是会抱憾终身啊。
　　顺带着还为自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配了把备用钥匙给宋佳音而小小的沾沾自喜了一下，要不然昨晚自己恐怕得露宿街头了。

　　张清桐正美滋滋地啃猪蹄啃得一手油的时候，宋佳音阴测测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
　　“刘姐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试一下婚纱，你是打算继续躺尸呢？还是陪我去？”
　　“陪你去呗，顺便散散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宋佳音本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现在被张清桐明晃晃地讲出来，一时间也让她有点头疼，想着是不是又揭了她的伤疤。但看那姑娘颠颠地跑去卫生间洗手上的油，一改昨晚颓丧的模样，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可张清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如果清桐想让大家看到的是她没事的样子，那她没理由不遂了她的心愿。这么多年，她已经够苦了。
　　其实在宋佳音看来，比起遥遥无期的等待，倒不如像这样一次性断个彻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大抵如此。

　　外面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阳光炫目得仿佛能直射入人们心底，扫去所有阴霾和不愉快，让张清桐倏然想起高中三年，那时候的日子怎样都是在阳光下，失落或者欣喜，都不沉重。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追忆青春，实在是因为，青春太好了，好到让她们成年后觉得那段日子是那样遥远而又不真实。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因为张清桐家到婚纱店的距离算不上近，两人就打车过去了。因着是周日的缘故，路上车不多，没遇上堵车，两点半左右她们就到了目的地。
　　宋佳音在省重点高中当语文老师，平日工作忙，课很难调开，之前选婚纱、改婚纱的时候都是匆匆来匆匆走，所以这次提早到显然是刘姐没想到的。她还在忙着给前一个客人量身材，招呼宋佳音和张清桐坐下，让助手给她们倒了壶茶，就又忙自己的去了。
　　宋佳音看张清桐一页一页地翻着印有婚纱样衣的册子，心中的不安感又逐渐升腾起来。果然——
　　“佳音啊，你说我这辈子，还能穿一次婚纱吗？”
　　“会的。乖啊。到时候我就直接把捧花扔你怀里，你想不结婚都不行。”
　　“那我结婚的时候，要这件。”
　　宋佳音顺着张清桐手指的地方看去，是经典的鱼尾婚纱裙，层叠的轻纱渐变出迷离的色彩，但当视线触及下面的价位时，脸上瞬间挂起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ok，fine，五个九。有钱真好，她要是有钱，她也选这件。

　　试婚纱的姑娘看起来很满意，弯弯的笑眼里是盛不下的开心，从放在一边的包包里拿出手机递给刘姐，让她帮忙拍几张照片。刘姐接过手机，打包票说一定找好角度给她拍几张美美的。
　　看着她们不断换姿势、换角度，张清桐觉得挺有趣的，其实在她看来，想必不管哪个姿势、哪个角度，只要是爱这个姑娘的人都一定会觉得是美的。
　　真好。为喜欢的人穿一次婚纱是她梦中千百次出现的场景，只可惜...只可惜。
　　从校服到婚纱，是她不切实际却又万般执着的梦想，十年前，是他的出现让她的梦境真切，而十年后，也是他的出现，让她的梦境清醒。
　　她25岁了，不大却也不小的年纪，身边的好友一个两个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没人追，但因为心里有那样光华万丈的一个人存在，她怎么也不愿意将就。
　　更何况，她人生最美的年华，她所有的软弱与深情都给了沈庭深一个人，这让她完全不明白，该怎样去爱上别人啊。

　　送走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姑娘，刘姐从内间拿出改好尺寸的婚纱给宋佳音试，张清桐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她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嘉言呢？怎么没来。”
　　“他去酒店定菜式了，我们分头行动，提高效率。晚些时候他再过来试他自己的礼服。”
　　“服了。知道的以为你俩结婚，不知道的以为你俩赶着上前线打仗呢。”张清桐帮衬着整理裙摆，长长的拖尾，很符合宋佳音小公主的个性。
　　“没办法，谁让他家封建迷信，非得赶日子。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嘉言知道你这么吐槽他爹妈吗？”
　　“...这是他原话。”

　　宋佳音带的毕业班学生里恰巧有刘姐的儿子，再加上这次婚纱也是花了大价钱定制的，因此哪怕她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几次，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吹毛求疵，刘姐照样还是很耐心。
　　对她来说，婚纱一辈子也就穿这么一次，自然是要精益求精。不过这次的成果实在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照顾到张清桐的情绪，她没有像前一个姑娘那样摆拍几张照片，试得满意了就脱下来交给刘姐代为保管。

　　“刘姐，你这几点结束呀？麻烦你改了这么多次，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没事，你们去吧。我这接下来还有两个客人呢。...就是孩子正赶上高考，还得麻烦老师多费心了。”
　　“嗯嗯，应该的。”宋佳音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那我们就先走了，过两天来给你送喜糖呀。”
　　“诶，好嘞，慢走啊。”

　　刘姐的婚纱店在大厦的20多层，等下行电梯的空档，宋佳音侧头问张清桐。
　　“晚上去哪吃？听嘉言说步行街那新开了家火锅店，尝尝去？”
　　长达五秒的沉寂，“你都不需要节食的吗？再吃我看你那婚纱还得改。”
　　“喂，讲道理好不好。大冷天的，吃火锅暖胃多好，不存在长肉的。”
　　“不是。主要是我感觉我昨晚那酒劲还没缓过来，头有点晕，想回去再睡会。”
　　“行吧。那我送你回去？”
　　“我是小脑萎缩还是四肢不勤啊？成年人还不能自己回个家吗？”
　　“狗咬吕洞宾。下楼打个车，赶紧给我滚。”
　　“遵命。”

　　一个小时后，张清桐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果然，吃好喝好都没有睡好舒服。
　　其实她心里都清楚，佳音是怕她一个人待着想不开。可她们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哪怕关系再亲密，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要过。叨扰得太多，于人于己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