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伍.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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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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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千淮被窝还没躺热乎。李余生突然过来猛敲他的房门，大声嚷嚷：“前辈！”
他哆哆嗦嗦还没适应冷气，披上长袍走出来，李余生拽着他就直往楼下跑。裘千淮很快清醒了：“做什么？”
李余生冲得太狠，裘千淮在楼梯上差点踩空，得亏楼下六离立在那扶了一把。
裘千淮没想到，李余生直接把他拽进了古络的房间，李天机立在门口看向屋内，迟小思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六离则是在稍远的地方，注视着一楼正中央纹丝不动的石女。
古络在床上被捆着双手，脸色苍白，看上去痛苦不堪。水江逢坐在床头，正在给他按压头上的穴位，试图为他缓解痛苦。
李余生急得要胡言乱语：“前辈你快看看！我，我治不好！我什么都弄不明白！！”
水江逢则格外冷静，跟他几乎相反：“是我把他手捆起来的，放任的话，估计没一会儿就要把自己的头给捏碎了。”
“病因呢？你已经知道了？”裘千淮问着，却还是直接了当地伸手在他额头施了个术式，古络皱紧的眉一松，短暂睡了过去，然后裘千淮才给他松绑，替他把脉。
“头疼，高烧。”水江逢轻轻说道，“还讲胡话，可能是烧出幻觉了。”
迟小思偷偷问六离：“裘道长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道长吗？”他点了点头。
水江逢起身给他让出个凳子：“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没必要留这儿了，我跟他的关系本就不好。”
“可人间谷跟闻山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吧？”裘千淮见他要找借口溜走，忙开口反驳。
李余生可怜极了：“前辈！我只能拜托你了！”
他似乎完全没把水江逢当回事儿，眼里只有这么个未知身份的前辈可以依靠。
灯芯晃了晃，水江逢离开顺便带上了门。独留李余生在屋内辅佐裘千淮。门口看热闹的那两个也都走了。古络在苏醒前，裘千淮又捆好了他的手，照理说古络身为闻山长老，身体不该这样容易生病，跟自己傀儡掌门是两回事，裘千淮看他哪里也不像个花架子，毕竟白天接剑时还精神得很。
但当裘千淮仔细探过他全身经脉检查，却没有查出一丝异样，反而无比通畅。因为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于是裘千淮决定耐心等他醒来。
等了没多久，李余生就开始打哈欠了。裘千淮让他回房睡觉，可他死活不干。但裘千淮又嫌他老打哈欠，看得自己也被传染跟着打，十分嫌弃地把他丢门外去了。
裘千淮还没坐回去，就看见古络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话，便低下头去仔细倾听，古络虚弱的声音反复重复几个字：“别杀我……师父……别杀我……”
此刻完全感觉不到他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老，怎么看都像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缩成一团渴求着温度的小兽。裘千淮伸手放在古络额头，已经不烫了，掌心的温度反而更温暖些。
感觉古络快要苏醒，绳子也捆得结实，裘千淮寻思得去找点安神的药草来，放在他枕头下面。
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古络抓住了手。
他像是如梦初醒：“师父！”
裘千淮念在他是个说胡话的病人，便纵容他乱抓了。幸好，古络看清眼前是谁之后立马放开：“冒犯了……”
古络眼里似乎还有一股失望，显然头已经不疼了。裘千淮问：“你知道自己方才怎么了吗？”
他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似乎也记得自己被捆上双手的事：“经常这样，只是这一回格外难熬，不用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古络把手腕凑到裘千淮眼前：“解开吧，今天应该不会再疼了。”
裘千淮一边解一边说道：“你还是告诉我病因吧，楼里的人都在担心你，如果你三天两头这样，我估计是睡不好了。”
“不是病。”古络裹起被子，似乎真的感觉寒冷，“我知道我缺失了一段记忆，而我‘头疼’的时候，那些记忆就会暂时回到我的脑子里，虽然我最后还是记不住。”
古络说着，裘千淮就听着，他试图从记忆里搜寻人间谷记录上有关这方面的术式，让人失忆又记不起的招式，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如果是白芹那个书虫说不定可以。
“既然你也收到了信，那你应该也有自己非来不可的理由。”古络忽然提起信，“我的理由就是找到我的师父，只要来这里就可以见到他，虽然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我失忆之后就只记得这件事，我一定要见到他。”
这个话题太沉重，裘千淮不是很想打断。
“我还说了别的吗？”古络说着活动了两下手腕。
“别的？”裘千淮明白他的问题，却没想好怎么作答。古络认真看着他，希望可以从他那听到自己在头疼时候说过什么，对他而言全都是找回记忆的线索。
但裘千淮记得，他方才说出的，似乎并不是什么温馨的内容。
“你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叫两声师父。净让我占你便宜。”裘千淮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希望他放松，但古络又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
打从裘千淮来到四时楼开始，他带给古络的就只有失望。
裘千淮跟石女要了些合欢皮，拿来放在古络枕头旁边，古络已经闭上双眼不再与他交谈，但裘千淮就是感觉他还没睡着，放轻了声音说：“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既然还记得自己是谁，还有闻山可回，那找人的事情就可以慢慢来。”
至少古络还有家可以回去，不像他裘千淮，一旦脱离了人间谷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为了寻找自己的师父吗？裘千淮心想，貌似跟自己也差不多。
听了古络说的话后心情也变得很差，假如他将来回忆起不好的过去，估计就不止是头疼那么轻松了。正走出楼外发呆，看着头上明晃晃的星星试着叫出它们的名字，水江逢在旁提醒：“那是‘宵爵’。”
他似乎已经立了很久：“别告诉我你连武神前几的名字都背不出来，丢人。”
裘千淮被他吓了一跳，退开半步远：“你出来做什么？跟着我？”
“误会大了，我这是要回去，碰巧看见某位道长在这里浪费光阴。”水江逢故意摆出一副嘲讽作弄的嘴脸调侃他，“大好年华，可惜可叹。”
难得说了那么多话，却没一句中听的。裘千淮终于意识到：难不成水江逢原本就是这样？
六离跑出来给他披了件外衫。水江逢朝裘千淮摆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
裘千淮又成了独自一人，他坐在台阶上，取出那封自己的信，反复在心里默念上面的字。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瞧着远处的树随风动，白瞎了这副好月好景，他心中只有无尽的焦躁烦扰。
……
古络早晨醒来，起身还有些迷糊，合欢皮的作用让他一夜无梦，他放在掌心里握着。随后才去推开了窗户透气，发现裘千淮居然就坐在自己窗外的草地上，倚着墙壁还在睡觉，地上倒了个酒壶，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从仓库里偷来的。
但在古络眼里，这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裘千淮的肩膀。
“裘道长，”他叫了一声没叫醒，“裘道长……”
古络越叫越是不敢叫了，声音很轻很温柔，就怕惊扰到对方，但又不忍心看裘千淮继续坐在草地上。
“睡得好吗？”裘千淮头还低着，迷糊之中第一句就要问对方这个问题。
古络轻轻笑道：“裘道长不是替我把噩梦赶跑了？”
裘千淮打了个激灵，不像是一夜吹风冻的，倒像是被他直白的话给肉麻到了，他受不了，连忙起身要走。
他只不过是随意过头，并不是古络所想的那样，时刻守在他窗边为了方便照看。
裘千淮又不是傻子，如果是为了照看他，为什么不进屋去。
显然古络并没有这样的判断力。
连裘千淮也没料到，堂堂闻山长老，思想却这么单纯，甚至可以当做是憨傻，看上去格外好骗，白瞎自己特意留在窗外一夜，找了壶酒暖身子，挨够了冷风。
……
石女准备好早饭，有肉干、稀粥跟脆饼，饼里塞了糖心。看李余生的反应就可以知道，古络之前不会跟他们一起吃早饭，今天坐在一起，他有些紧张。
裘千淮咬了一口脆饼，尝到甜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水江逢把自己的肉干碟朝裘千淮面前推。
古络并不知道水江逢不吃肉的事，但也跟着把自己那份给了出去。裘千淮看着他的动作，表情凝固了。古络解释：“病人不好碰荤腥，不是吗？”
你头疼貌似跟吃肉也没什么关系吧！
古络看向李余生，他立刻猛点头：“长老说得在理，前辈你就帮帮忙。”
他从容自如，就算找帮手瞎说也没变多少神色。
裘千淮慌了，他本来也不想占谁便宜，这下算是还不完了。水江逢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但他似乎隐约看见水江逢的白眼了。
闷头吃完，也不去接收两边的目光，裘千淮放下筷子，只对话石女：“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石女一如往常：“客人还没有来齐，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不止裘千淮皱眉，水江逢似乎还想再打一架。连古络都忍不住：“太久了。”
但石女从头到尾只有一套说辞，问多了也没用。直到众人挨个散去，裘千淮才偷偷问了古络：“你等了多久啊？”
“一个月。”
古络认真回答。“我在等四时楼主出现，等到他来，就可以见到我师父。”
裘千淮看着他的表情不像说谎，但他又怀疑“这傻孩子”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古络大方的把自己的信给裘千淮看，板板正正书了两行字——“所寻之人正是四时楼主。请前往四时山静候。”
裘千淮只知道四时山归谁管，原来四时楼还有另一个主人？他这是头一回听说，也有些好奇这个神秘的楼主为什么迟迟不肯露面。
“你压根不知道是真是假吧？”裘千淮回想起他之前头疼时的胡话，不免猜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师父并不想见你呢？”
如果是根据那个内容，来者绝非善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伍.寒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