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玖.子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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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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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千淮手脚有些发冷，独自回了房间，显然他没有理会那名奇怪少女的拜师申请。杯子里还剩了些凉茶，他从腰间取出包粉末，掺进茶水里饮干。
用睡眠来填补时间，是他暂时想出最适合自己的办法，就像过去在人间谷的六年一样。在石女受伤之后，他在一楼库中自己寻找，本想找些助眠的药草自己熬来吃，倒腾半天居然发现了蒙汗药。虽然这方式直接又蠢，但这很裘千淮。
只是他没想到，自从离开人间谷之后，沉睡大多都会入梦，此刻梦境里的他身处在一个院落里，有一个小池塘，空地上种满了花草，檐上还有鸟雀的叫声。屋门大敞着，里面两个人正对坐在方桌旁边。
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梦里，懵懵走近了些，却始终看不清两人的脸，白茫茫的雾气遮在他们脸上。依稀可以辨别的是，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纤细，明显是一个妙龄少女，而对面则像是个瘦弱男人。这个男人穿着道袍，正与她下着棋。
“我不要下在这里了！”少女伸手要去拿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
对方用拂尘柄尖压在了她手背上，慢吞吞说：“又要悔棋？”
少女登时就装起委屈：“你就仗着我打不过你！”
男人则道：“你这是仗着我不舍得打你。”
裘千淮静静看着他们，这场景对他而言太过陌生，因为还从来没有漂亮姑娘对自己耍过无赖。
“行，就算你一直悔棋，我也能赢你。”那男人先一步退让。
裘千淮注意到男人衣袖上所制的正是人间谷的花纹，淡灰色仙鹤袭山而去，绘制了这样图样的染袍。他明白过来自己见到这个场景绝非自己凭空想象，顿时后颈发凉，对男人叫道：“漱庸。”
原本是为试探，可那个没有脸的头分明转了过来，就像在看着裘千淮。
裘千淮以为他能看见自己，忍不住朝男人大声问道：“是你吗，师祖？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荷花快开了。”男人一边望着裘千淮方向的院中，一边对少女说。
少女正在低头仔细思考棋局：“别打岔！”
“……”
裘千淮身后真有一池待开的荷花苞，自己方才与幻象对话的样子显得无比可笑。
“我们提前说好，你要是输了……”她敲敲棋盒。“就把棋子都吃下去。”
男人耸了耸肩，又问：“那你输了罚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把右手搭在自己胸前，腔调带有些诱惑的意味：“可以罚这具身体呀。你当初把我留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裘千淮在床上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屋内漆黑一片，他的额头在醒来之后才缓缓冒出冷汗，平复呼吸时迟钝地察觉到一丝血腥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
流鼻血？就这？
……
裘千淮来到楼外井口边上，打水洗了洗脸上的血污。幸亏来时没遇见什么人，不然自己这副样子可得把人吓坏。
洗过脸后除了觉得冻得慌，他还隐约听见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锅碗瓢盆叮铃哐啷响。裘千淮这才感到肚子饿。本来晚饭没吃多少，就该一觉睡到天亮吃顿早餐，提前醒提前饿。
他回到楼中，灶房的油灯果然亮着。帘子掀起来，却空无一人。
他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摸了摸表面，犹豫半晌还是没下得去口。火上的锅正咕噜咕噜地响，裘千淮揭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是竹笋跟香菇等熬制的汤，汤底泛着微黄却又清澈的颜色。
“……道长？”
裘千淮一下就听出是六离的声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把锅盖盖了回去。
六离并没有对他这个深夜还来厨房的人产生疑惑，只是随口闲聊着说道：“苹果不能充饥。”
他左手拎着袋黑色的梅子，右手端着的盘子被盖着瓷碗，走到裘千淮身旁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揭开瓷碗是八块方形的点心。
“这是你从外面拿回来的？”裘千淮问道。
六离把梅子倒出，取一部分加温水在瓷器里捣烂。“不，是我在灶房蒸好的，不过因为是要给公子吃的东西，所以我不敢离身。”
裘千淮的视线都在那些梅子上，看着它们一点点变成泥状。六离用梅子泥在食物上依次点出五瓣，画出黑色的梅花，再把完整的梅子去核，挨个点缀。
他偏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点心之间还有个夹层，兴许是六离特意涂了其他味道的酱汁。
“……”裘千淮有些酸。
六离单独拿了个盘子盛出两块，准备留给裘千淮，但对方的思绪已经飞出九霄云外。
他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委任人间院掌司，包括白芹在内，他们年轻稚嫩，师父们明面上退让，却还是不忍心，各自看护了数年才各奔东西。至于他们离去的原因，不为别的，只因白芹出落得过早，兼顾掌门事务也可以妥当打理、事无巨细。
简直是裘千淮这个懒蛋的福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运气着实不错，不单单是有这么个万能师弟，还因为他捡到一个无家可归却天赋异禀的小男孩。
按照人间谷的规矩，所有入门弟子都要先按“天文院”、“地形院”或者“时则院”来分，被各院掌司认可后才能推荐到“人间院”去。但裘千淮却固执要把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孩子直接领进人间院。只是因为他怕两个师弟任意一个看上这个孩子的天分，堵在外院。
漆黑的双眼朝师父眨巴眨巴。
他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只是觉得他有这个天分，也可以跟自己一样培养个十来年就硬扛着接任掌门。倘若顺利，三十多岁就可以逃开这个掌门包袱，快速跑路。
大门派又怎样！谁爱当谁当！
那孩子成了他的小星星，天天围着他闪烁。
闪了六年。
见裘千淮叹气，六离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推。见状，裘千淮拿起一块，轻嗅却迟迟没有开口咬下。
门外的人忽然探个头，原来是今天那个不怕死硬要闯进结界来的桃衣小姑娘。
“发现我了嘛。”她挠了挠头朝两人笑笑。
“你来做什么？”六离问。裘千淮听见这句话忽然瞧了瞧他。
她道：“我是来看看我炖的汤好了没有。”说完就立刻走到锅炉旁边把汤锅掀开来看。
热腾腾的气从炉上冒出，她用勺盛入碟中，吹凉品尝。
六离像是有些不自在，起身端起水江逢那份就要走：“我先回去了，道长也早些休息。”
待到他走后，裘千淮用筷子戳了戳点心，把上面黑色的梅子团拨开，仍旧瞧了半晌。
桃衣少女盛了一碗汤，出锅后香味更加浓郁，她坐在裘千淮对面端着碗边吹边小口喝着。裘千淮闻着越来越饿，却坚持没把视线移到她那边。
可桃衣少女却一直观察般望着裘千淮，看着他这个嘴硬的模样忽然笑出来，还是为他盛了一碗。
放在他面前时，不等裘千淮说什么，她先用自己的勺子舀起一口，当着人的面喝下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下毒了吧？”
裘千淮皱了皱眉。
正如她所说，裘千淮极少进食的原因不单单是食欲不振那么简单。
她坐回位置上，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几口温暖的汤水下肚，她露出幸福的表情朝裘千淮笑。这让裘千淮登时有些罪恶感。
他拿起勺子，差点忘记吹凉，舌头被烫到才敷衍吹了几下。竹笋香菇的汤汁很暖，是让人容易扬起嘴角的味道，咸淡适中。
这个“适中”适的是裘千淮的“中”。
“好喝吗？”她像是不怕烫，极快地喝完一碗，对裘千淮眨巴眼睛。
裘千淮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勺子舀得快了些，舌头被汤烫得有些麻木。他轻轻回了一声：“嗯。”
于是她就像设计好了一样，开始了下一步：“是吧是吧！我炖汤很好喝的！收我为徒的话，我天天炖给你喝！”
裘千淮顿住了，他抬头望回去，发现那个眼神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我叫唐如关！收我为徒好不好？师父！！”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师父呀～”
而且还没有答应就擅自叫上了。
裘千淮僵住，忽然有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弱弱地问：“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吧？”
“嗯！！”她现在的表情格外天真无邪，大声地应着对方的话。
裘千淮回想起她冲进结界时的那股莽劲儿，明明命悬一线差点被拦腰切开。现在想来……
原来是因为你脑袋里面有点毛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玖.子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