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可爱》石竹芥子

8、008

　　“舒薄言！！！”

　　米荼怒气冲冲跑进舒薄言的办公室，门也没敲，直接就冲进去了。

　　然而，舒薄言这会儿并不在办公室。

　　新项目要尽快动工，她最近正忙着开会落实最后方案。

　　米荼一腔怒火被这空荡荡的办公室给掐熄火了，关上门在办公室里转圈圈，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跟舒薄言算账。

　　舒薄言的办公室还是跟之前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也空空荡荡不像是个办公室，倒是茶几上堆着的一对东西，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凑过去看了看，原来全都是自己叫人买来的。

　　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生气归生气，买来的东西不能浪费。

　　米荼撇撇嘴坐下来，开始一样一样整理。

　　盆栽买的是米荼自己喜欢的吊兰，整整三盆，长势极好。

　　当然，买这个的主要原因也不仅仅是米荼喜欢，更重要的是其它名贵又好看的植物她也不认识，说不上名字来怕人家笑话，干脆说了个自己能叫上名儿的，还美其名曰：这个好养活，放在办公室里不用多操心，合适。

　　因为长距离运输，花盆外边沾了不少土。

　　米荼出去问人要了块抹布，压根儿顾不上管那些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回到办公室闷头擦花盆。

　　花盆都给擦得锃光瓦亮，叶子上的尘土也都轻轻擦掉，三盆吊兰在窗台上依次摆开，总算给办公室增添了点生命力。

　　舒薄言桌上的笔筒用得还是公司统一配发的，一个小圆筒，上面全是孔，长得跟迷你版垃圾桶似的。

　　米荼都快嫌弃死这玩意儿了，摸出手机来给老米发信息，让他趁早让人把统一配发的这些东西换个样子。

　　就算是统一发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好歹好看点啊，弄个小垃圾桶摆桌子上算怎么回事。

　　太丑了。

　　拿出让人重新买的笔筒，黑陶材质，特符合舒薄言的气质，不规则艺术造型，看着就有档次。

　　抹布刚擦完土，肯定是不能用了，米荼看着东西也不脏，揪起自己的T恤下摆蹭了蹭，给换上去了。

　　至于原来那个...

　　扔掉扔掉，看着就糟心。

　　抱枕全拆开，左拍拍右拍拍丢起来拍一拍，把里面的填充物给拍散，让抱枕变得蓬松起来，软软乎乎看着就舒服。

　　依次摆开，好像不大好看，有点愣愣的。

　　米荼想了想平时李姨是怎么弄的，给抱枕们换了个角度。

　　嗯，看着顺眼多了。

　　剩下的就是花瓶和相框。

　　花瓶拿过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摆在茶几上。

　　乱七八糟的塑料袋全扔进垃圾桶。

　　最后还剩下一个相框，米荼哼着歌儿摆到了舒薄言电脑旁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乐了。

　　名义上的未婚妻也是未婚妻，桌子上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照片呢。

　　嘿嘿~

　　把东西都整理好，米荼背着手在办公室溜达一圈，看着茶几上的空花瓶直皱眉。

　　既然收拾，那就都收拾好呗，留这么一个看着怪别扭的。

　　舒薄言升副总以后也没换办公室，用的还是原来当总监的那个，就是把门口的牌子给换了一下。

　　外面大办公室坐着不少人，刚才米荼就是跟她们借的抹布。

　　拎着抹布去给洗干净，还回去以后米荼一溜烟下楼买花去了。

　　公司附近是没有花店的，但这个点也不是什么高峰期，开车出去一趟也快。

　　-

　　等米荼抱着花儿回来，舒薄言已经在办公室了，看见她进来毫不意外，继续低头签文件。

　　“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

　　等等，自己来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哦，对，生气！

　　差点给忘了。

　　把手里的花往茶几上一放，米荼臭着张脸气势汹汹地过去质问舒薄言。

　　“舒薄言！”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舒薄言被喊得猝不及防，还好手下稳，没把纸给划破。

　　“怎么了？”

　　米荼一拍桌子，“我把你拉到群里以后，你是不是加宋元好友了？”

　　“是，我有事找她。”

　　“你有什么事不能找我问吗？”米荼气得眼睛瞪得更圆了。

　　舒薄言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找她聊公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又不管事儿，问你你也不知道。

　　米荼可没想到这一层，“她还是个学生，能有什么公事。”

　　叹口气，舒薄言觉得这样一问一答真得很累，“她现在是学生，但不会永远都是学生。我们的新项目刚刚要启动，需要一个可靠的团队来帮我们拉长线做宣传，让我们的新项目能出现在更多人面前，能让更多人有了解，有期待。她虽然是学生，但她学的是传播学，家里公司是做公关的，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接这个项目。如果她没有这个打算，也可以摆脱她帮忙推荐一个好的团队。”

　　这么一长串出来，米荼其实没大听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关于商业这一块儿她是真的搞不懂，也弄不明白这项目还没动工呢怎么就惦记上什么宣传了。

　　但她明白舒薄言在这上面的考虑一定是对的，不然老米也不可能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她。

　　能让老米三不五时就挂在嘴边夸奖的人，那一定是可信可靠的。

　　懵懵懂懂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

　　可米荼还是不高兴，“那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今天老五问我都把我问懵了，一问三不知，我多丢人啊。”

　　原来是这样...

　　舒薄言终于明白米荼为什么这么气势汹汹的。

　　微一俯身，舒薄言说得很诚恳，“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气也撒出来了，解释也有了，道歉也得到了。

　　米荼哼了一声摸摸刘海，“我知道了，我去帮你问，你把晚上的时间空下来，我带你们去吃饭。”

　　转身正准备走，突然想起来什么，米荼又转回来，指了指窗台，“对了，那个吊兰要两天浇一次水，三天也行，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多让它晒晒太阳。”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舒薄言眼看着她出门，轻手轻脚把办公室门关好，嘴角不受控制地慢慢向上扬起。

　　可能笑得太自然，连舒薄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桌上照片里的米荼笑得张扬又臭屁，以为自己帅得天下无敌，其实就是一个长不大的熊孩子，幼稚还爱面子。

　　难怪能生气离家出走到自己发小家的酒店。

　　分明就是又想表达自己的怒气，又怕米总真的找不到她。

　　米荼买回来的花还可怜巴巴躺在桌上，是之前舒薄言跟她说的，蓝色妖姬。

　　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文件，舒薄言挽了挽袖子坐到桌边，开始慢慢修剪枝叶，一枝一枝放进花瓶。

　　别说，米荼这人虽然幼稚了一点，有点傻乎乎的，但这眼光还是挺好的。

　　-

　　晚上米荼没自己开车，打了个车到公司，开着舒薄言的车去接宋元。

　　张无恙被她爸扔到隔壁市去出差去了，知道米荼要带宋元去吃饭，特意交代她尽量去接一下，不然宋元又不知道要在图书馆泡到几点，司机小哥长得太凶也进不去，没人催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这回事。

　　到宋元校门口的时候果然没看见宋元，打电话也不接，米荼转手就给张无恙打过去了。

　　张无恙说，如果宋元不接电话，那就肯定在图书馆，进去找她就行，米荼长得就像学生，门口阿姨肯定不会拦她。

　　挂了电话，米荼闷闷不乐鼓着脸，指了指自己，“我长得很幼稚吗？”

　　说实话，确实是。

　　倒不是说她多娃娃脸，主要是她身上有股稚气，看着就像小孩儿。

　　舒薄言没敢直说，换了个修辞，“你比较有少年感。”

　　“就是嘛，我这叫青春有活力。”

　　米荼美滋滋的下车要去找宋元，舒薄言想了想，也跟着下车了。

　　等到图书馆，门口的阿姨看了看米荼，果然没拦着。

　　舒薄言低头拿着手机回信息，没敢让米荼看见自己在憋笑。

　　“抱歉抱歉，看书看忘了，手机开着静音我也没注意到。”宋元背着帆布包出来，一个劲儿道歉。

　　舒薄言笑了笑，“没事，不着急。”

　　也不知道是谁在路上还在看文件，搞得跟耽误了她多少时间似的。

　　-

　　吃饭的地方是米荼选的，订在了一家西餐馆，说是这种环境比较适合谈事儿。

　　舒薄言和宋元对坐在里侧靠窗户的地方，米荼坐在舒薄言旁边，百无聊赖的晃着酒杯，听她们俩聊。

　　“今天请你来的原因小米应该也跟你说了，我还是想再问一句，之后你打算继续公关方向吗？”

　　聊到正经事，宋元就褪去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一本正经挺像那么回事儿。

　　“对，”宋元点头，“我打算实习就回公司，保研就算了，先历练一下自己，到合适的时候再回学校提升也不错。”

　　“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当然，这一行就是要在实际操作中才能明白自己的缺点在哪儿。学校的案例更新再快，也不如亲自投身到项目里，随机应变。”

　　“我这儿有个项目，感兴趣吗？”

　　宋元一愣。

　　舒薄言手上的项目，目前来看应该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米氏地产的最新项目。

　　感兴趣是当然的，但...

　　“这么信我？我可只跟过一些小项目，没什么经验，不怕我搞砸了？”

　　舒薄言看了看米荼，“因为有她。”

　　莫名被cue，米荼一脸懵。

　　不是聊新项目吗，关她什么事？

　　宋元突然笑得特别开心，“好，我答应。”

　　“你还没问具体是什么项目就答应了？”舒薄言挑眉，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魄力。

　　宋元也看了看米荼，“因为有她啊。”

　　米荼：......

　　刚想追问到底怎么了，宋元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电话，是闹钟。

　　宋元又恢复了她调皮可爱的一面，吐吐舌头，“我该去接无恙了，不介意我先走吧？”

　　“当然，”舒薄言笑，“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好，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

　　送走宋元，米荼鼓着脸戳着牛排，“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不是你们在谈项目吗，关我什么事。”

　　“没什么，因为我们都相信你，所以也相信对方。”

　　“哦。”

　　好好的牛排都快被她戳烂了，也没见她吃，舒薄言想了想，“不喜欢的话就别吃了，换一家吧。”

　　“好啊，我们去吃小龙虾吧！”米荼眼睛都亮了。

　　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这玩意儿。

　　就这么一块肉，什么配菜都没有，酱也一般般，没滋没味儿的，搞不懂那些人干嘛都喜欢来吃这东西。

　　又费劲又无聊。

　　舒薄言没说话，直接打电话把司机叫来了。

　　她和米荼都喝了酒，虽然就一点，但也不能再开车了。

　　“稍微等一下，司机过来大概要十五分钟。”

　　米荼没在意，翻出手机来开始戳，“没事没事，我们可以提前点菜，等到了那儿正好可以吃。”

　　也不知道米荼是照顾了人家多少生意，才能做到人还没去先把菜点上了。

　　要知道这边的所有龙虾店都是要排队的，生意火爆的时候等一两个小时都是常事。

　　-

　　米荼跟老板果然很熟，到了地方直奔二楼，看得外面一群等号的各种羡慕。

　　楼上其实没有包间，但各桌之间距离比较远，而且都是小桌，比楼下要稍微安静那么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

　　米荼带着舒薄言直奔最里面那桌，桌上早已经摆好了小菜和啤酒，等她们落座以后，立马端上了红彤彤热腾腾的小龙虾。

　　一共三大盘，椒盐五香还有麻辣。

　　看到龙虾的米荼整个儿都活起来了，和刚才蔫头耷脑昏昏欲睡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戴好手套活动活动手指，米荼也不顾这小龙虾还烫着，伸手就抓，边吸气边倒手边剥。

　　舒薄言喝了口沁凉的啤酒，捏着筷子吃黄瓜，看着米荼像表演杂技一样在那儿跟小龙虾奋斗。

　　连吹带吸气，等米荼把这只可怜的小龙虾剥好，舒薄言的啤酒已经下去大半杯了。

　　米荼胳膊一伸，把这只千辛万苦才剥出来的龙虾放到了舒薄言盘子里，举着手吹了吹被烫红的手指。

　　“你吃吧。”舒薄言一愣，准备给她夹回去。

　　米荼摇头，伸手把她挡住了，“没事，你吃，我再剥就好了。”

　　不过是一只虾，舒薄言也没和她争，吃掉温度适中的虾肉，自己也戴上了手套。

　　先把摞在汤汁外面的虾移到盘子边缘，这样凉得比较快。

　　然后把整个浸泡在汤汁里的虾也挪出来一点。

　　挪好以后再去拿刚开始移到盘子边上的那一只，温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舒薄言即使是剥虾也丝毫没有变过表情，看起来像是和米荼身处两个餐厅。

　　等到米荼把手上的那只剥好，舒薄言已经慢条斯理吃下去两只虾了。

　　愣了愣，米荼伸手，又把手里剥好的放进舒薄言盘子里了。

　　“好吃吧，我们最近喜欢的就是这家，经常来吃，老板对我们特好，打个电话就开始给做，还把他们家的外卖箱借给我们用，说那个不散味儿。”

　　舒薄言点头，“确实不错。你自己吃吧，别总给我了。”

　　“那不行，你是我媳妇儿，给你剥虾是天经地义的。”

　　这回舒薄言没说话，盯着米荼的眼睛。

　　周围的人听到米荼那一嗓子纷纷回头，看了两眼又转回去继续聊自己的。

　　米荼后知后觉，撇撇嘴，“好啦好啦，不是媳妇儿，未婚妻，未婚妻行了吧。”

　　后面好像又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太吵，米荼又把头低下去了，舒薄言实在猜不到她说了什么。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就当不知道好了。

　　不一会儿，埋头剥虾的米荼又把剥好的虾肉递过来了。

　　舒薄言叹口气，“真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你快吃吧。”

　　“给你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米荼撇嘴，犹犹豫豫纠结了好一会儿，“那个，对不起啊。”

　　“嗯？”

　　“我说，对不起。今天我太着急，跟你发脾气了。”

　　“哦，没事，我也有错。”舒薄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难怪这么殷勤，原来是要道歉啊。

　　其实舒薄言没觉得米荼需要道歉，这件事确实是她没考虑周全。她明知道米荼爱面子，尤其是在自己的好朋友们面前，她还自己私下去联系宋元。

　　如果她联系的是别人可能还好一点，但宋元毕竟是米荼发小的女朋友，她这样越过两个人直接去联系，确实是考虑不周。

　　米荼本来就小孩子脾气，会生气也正常。

　　而且，这家伙生着气还给她布置办公室，这份情她还是要收下的。

　　哪怕是冲着那些小东西，舒薄言也不会跟米荼计较。

　　更何况她也没什么资格计较，她们本来就只是合约关系，根本不存在像普通小情侣一样闹矛盾吵架的可能。

　　没当回事儿，舒薄言摘了只手套端杯子，喊住路过的服务员又要了两杯啤酒。

　　一低头，盘子里又多了只虾。

　　明明最喜欢吃小龙虾，这剥了半天也没见她吃，全放过来了。

　　舒薄言无奈，“你快自己吃吧，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这样。”

　　“那不行，你是我未婚妻，我必须给你剥。老五教我的，女朋友要用来宠。”

　　不想再跟她纠结身份的问题，周围这么多人呢。

　　“真不用了，”舒薄言决定实话实说，“你剥得太丑了，你看，肉都碎了。”

　　好好一只虾被米荼剥得七零八落，知道的这是小龙虾，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虾球呢。

　　米荼一愣，不动了，低着脑袋不说话，手指头一下一下戳着龙虾壳。

　　“对不起嘛，我自己就是这么吃的，我不会剥那么好看的还不行吗。”

　　道歉嘛，第一次可能难开口一点，第二次就比较熟练了。

　　更何况舒薄言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她逞强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直接道歉。

　　舒薄言不是那帮人，那些人嘻嘻哈哈闹一闹打一打的无所谓，她要跟舒薄言拍桌子，舒薄言可能真的会生气。

　　挺飞扬跋扈一人，被说了两句就变成这样了。

　　舒薄言觉得这要是被米总知道，她可能真的要被扫地出门。

　　她房子还没买呢，人脉也没积累多少，现在事业才刚走上正轨，可不能就这样丢了工作。

　　又叹了口气，舒薄言都觉得自己自从认识米荼以来，已经叹完了一辈子的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老人家们说的，常叹气会把运气叹没。

　　重新戴好手套，捏了只虾在手里。

　　压住第二节往虾头里戳，轻轻扭一扭，把虾头拔掉。

　　按住虾身两侧，指腹用力把肉往里推，尽可能让虾肉和虾壳分离。

　　最后捏住虾头那边的的肉，再抓住虾尾部分的壳，小心用力往两边分，一只完整的虾就剥出来了。

　　捏着虾尾往汤汁里来回蘸两下，舒薄言伸手把虾肉放进了米荼盘子里。

　　“呐，不会剥就等着吃好了。”

　　米荼愣愣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舒薄言轻轻笑了笑，“我是女生，你也是女生，没有谁一定要照顾谁。你不会的，我会，那就我来。我不行的，你可以，那就你去做。就像今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顺利约到宋元，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确定要合作。所以，我要谢谢你。”

　　这种情况米荼还真没有遇见过。

　　平时吃虾，她不是自己乱剥，就是去抢别人剥好的，但是那帮人太护食，总不给她抢，所以她只能吃自己剥碎的虾肉。

　　现在有人帮她剥虾了诶。

　　米荼笑得跟傻子一样，舒薄言也轻轻笑了笑，低头继续拿了只虾子开始剥。

　　这么单纯的人，哪怕以后不可能，也当是交了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