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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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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今天心不在焉,相当的心不在焉。
柜台前收账的老板娘有事没事地抬起头看一眼玉树,只见玉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板娘柳葭很是纠结,要不要放他一天假。
若放他假,感觉大堂会人手不足。
若不放他假,又怕他愣愣磕磕地捅出什么篓子。
靠近大门的一桌客人用完晚膳,刚起身离开。
玉树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收拾桌子。
柳葭莫名觉得不安,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玉树擦着桌子、叠起脏盘。
玉树动作还算连贯,只是比平常略微慢了一些。
柳葭默默咽下一口气,心道:看起来还好,应该不必放他假了,等会儿打烊了再问问他什么情况。
“啊!”只听玉树一声惊叫。
柳葭抬起头,瞪大眼睛:怎么了?还真出状况了?
也不知玉树是踩滑了还是撞人了,只见他身体后倾、重心不稳,叠的老高的白花花的盘子摇摇晃晃。
眼看着盘子连带着残羹就要掉落一地。
柳葭不忍直视,抬手遮了双眼,心想可惜了她那上好的瓷盘。
她暗自下定决心——怕是得扣玉树两个月的工钱。
然而接下来既没有听到有人倒地的重音,也没有听到盘子落地破碎的脆响。
柳葭睁开眼睛,只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布衣少年一只手抓着玉树的肩膀,一只手稳稳的扶着他叠得高高的脏盘。
玉树和她上好的瓷盘皆是避免了缺胳膊少腿儿的悲惨下场。
本是嘈杂的大堂竟是一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大门处的妙景。
“谢...谢谢你。”
玉树似乎吓懵了,有些结巴。
“没事。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是我进来撞了你。”
秦以默接过玉树手中一半的脏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客......客官,你,你......”玉树盯着他,依然有些结巴。
“哎哎哎!一点小意外!小意外!客官们接着用膳就好!用膳就好!”
柜台前的老板娘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带着和气地大声嚷道。
客人们收回目光,大堂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嘈杂。
柳葭顺手招呼了身旁的一个伙计,两人几步走到大门前。
那伙计接了秦以默手中的盘子,迎着老板娘恶狠狠的目光,与玉树一起带着脏盘去了后堂。
柳葭赔着笑容,不好意思道:“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用人调教不足,还望谅解。”
秦以默耸了耸肩,道:“无妨,而且确实是我先撞的他。”
柳葭见这位客官一身和善之气,她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心底由衷地赞叹:好生一个俊俏的清秀公子,这皮肤怎么保养得如此白皙又透亮?
柳葭喜笑颜开:“那......客官,您是要住房呢?还是要用餐呢?”
秦以默道:“既要住房,也要用餐。随便上两道你们店里的拿手小菜就好。”
柳葭连忙招呼道:“好的好的。客官您这边坐。”
秦以默被安排了一处靠窗的尚好餐座。
他卸下背筐,闲来无趣地望着窗外的络绎行人。
这落霞镇貌似比他家那边的小山城繁华不少。
京城还会更加热闹吗?
未等多久,玉树端着三盘油亮亮的菜品和一壶酒稳稳当当走到秦以默桌前。
稳稳地摆在餐桌上后,玉树道:“客官,这壶酒是老板娘赠与您的,您慢用。”
秦以默蹙了蹙眉,“我不喝酒,给你喝吧。”
玉树连忙摆手,摇头道:“客官,这可不行,酒是送给您的,我怎能......”
秦以默笑道:“哦?你不结巴了?”
玉树尴尬地扯着嘴皮笑了两声,又道:“客官,让您见笑了。我刚刚心神不宁,还得多谢您出手相助,我才能回神来好好工作。”
秦以默:“既然谢我,那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
玉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客官您说......”
秦以默:“这位朋友你看哈,这酒送给你你又不肯收,还给老板娘又伤了面子,我不能喝就只能浪费了。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这酒和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你了。说实话,我一个人的确无聊的紧,你就陪我聊聊天解解闷,你看如何?”
“这......”玉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柜台方向。
原来柳葭也一直盯着他这边,迎向他的询问目光,她竟是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
玉树得到老板娘的默许,长长吁了口气。
他还未回过头来说声好,却已经被秦以默拉到了坐凳上。
秦以默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嘿嘿,这位朋友,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我叫秦以默,可以的以,沉默的默,你叫什么呀?”
玉树:“秦公子,我叫玉树,芝兰玉树的玉树。”
秦以默道:“哎,尊称也就算了,怎么还公子上了?我就一草芥莽夫。我看我们年龄相仿,就直呼名字吧,你叫我以默,我就叫你玉树吧。哈哈,玉树,不就是玉树临风的玉树嘛?”
他拍案一笑:“好名字!””
玉树有些脸红,低声道:“秦公......以默,你莫要笑话我。确实是芝兰玉树,我还有个姐姐,她叫芝兰。”
“哦!你还有个亲姐姐啊?有意思!”
“来来来,满上!”秦以默给他斟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
“我就以茶代酒吧!来,干杯,庆祝我们友谊的小船顺利起航!!”
玉树:“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玉树边拿起酒杯边忍不住心想,好一位古道热肠的俊朗公子,我到底是走了什么狗运才能与他交朋友?
秦以默夹了一大块肉到玉树碗里,道:“尽管吃,不要客气。”
玉树本来不太饿,点点头道:“嗯......谢谢。”
秦以默有心一问:“我说玉树......你姐姐......芝兰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啊?”玉树一噎,缓了好几下才咽下一口饭,道:“以......以默,你怎么知道的?”
秦以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果真如此吗?你之前不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吗?心不在焉必定事出有因,刚刚提到你姐姐,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直觉告诉我,应该都与她有关,我就随口一提,你看......你现在的表情......是我猜对了吧!”
玉树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敏感。不过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因为担心阿姐。”
秦以默:“你与我说说呗,既然成了朋友,那这朋友我自然不是白交。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那就谢谢公子的好意了。”玉树苦笑一声,接着道:“是这样的......”
“我姐姐是一个裁缝,半月前一位京城的贵人路过我们的店铺,看上了几件她做的衣裳,付了定金让她将衣裳送到京城去。半月前她就出发了,来回路程加上京城歇息几天,满打满算十天也应该回来了。现在又过了四五天,还不见她的踪影,我实在是担心阿姐她遭了什么祸事......”
秦以默一怔,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这可实在是巧了!”
四周客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清咳一声,继续道:“我也是要去京城的。而且也是一个京城的贵人买了我家种的茶叶,我现在就是要把这茶叶送去京城的茶楼”
“喏,就这一筐,全是我家的茶叶。”秦以默指了指地上被布包塞满的大背筐。
玉树一听也是惊讶无比:“当真是好巧!”
秦以默啧了一声,叹道:“缘分这东西啊,当真是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你说你今天为啥撞上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别人?”
玉树:“......”
秦以默:“这一定是老天给我们安排好了的机缘,让你和我一起去京城,找你姐姐。”
玉树又是一惊,“啥?去京城找我姐姐?可我还有工作......”
“你在说什么呢?”
秦以默豪不留情地打断他,“你不去京城找你阿姐,谁去?难道还等你阿姐自生自灭啊?我又没见过她,我一个人怎么帮你?是你在这儿的工作重要?还是你那独自在京城的阿姐重要?”
秦以默仿佛一语道破了天机。
玉树茅塞顿开。
是哦,我怎么还留在这里当伙计?
我怎么就没想到去京城找阿姐?
我是傻子吧!
“对!对!秦公子说的对!”玉树激动地站起身。
“那秦公......呃,以默......你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就去辞了工作,随你去京城。”
秦以默挑了挑眉,道:“别着急呀,着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我今儿个走了一天,有些累。等我们吃完这顿,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早就出发。”
“好。”玉树一口答应,转身准备去柜台找柳葭。
“我现在就去给老板娘说明情况。”
结果秦以默抬手又把他捞了回来。
“兄弟你别着急啊。吃完再去也行啊,你看这饭菜都要凉了。”
秦以默边说又边给玉树倒满第二杯酒。
玉树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酒杯,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秦以默:“玉树啊,不瞒你说,与你交朋友也是有我的一点私心的。我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以默你尽管问就是了。”玉树定了定心神,又道:“只要是我知晓的,我一定事无巨细地告知与你。”
秦以默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先说声谢谢了。”
玉树摇摇头:“应该是我说谢才是!”
秦以默摆摆手:“行了行了,以后我们就不必再说客套话了。”
他正色道:“我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或者听别人提起过,这附近哪出现过一位身着金纹蓝衣的,头戴金色帷帽,一身高强武功,身怀以柔克刚之术,或许还会吹箫的高人?”
玉树愣愣道:“金纹蓝衣,金色帷帽?”
秦以默使劲点了点头。
“武功高强,还身怀以柔克刚之术?”
秦以默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而且还会吹箫?”
秦以默迫不及待道:“对对对!所以你见过没有?”
“没有。”玉树回答得相当干脆、毫不迟疑。
“靠!”秦以默差点一头撞上桌子。
“那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干嘛?我还以为你知道,害我白激动一场。”
“唔......”玉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我只是在想,以柔克刚......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的境界,达到这种境界的高人怎么会现身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哎,说实话,我也觉得不会。”秦以默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说来怕你不信,但是我今天确实是遇见了一桩奇事和这样的一个高人。”
接下来半个时辰,两人边吃东西边聊了会儿天。
秦以默将他下午在山林中遇见高人相救的经历,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只不过稍稍略去了他中间想饮血止渴的小插曲。
“确实奇妙的很。”玉树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片金羽毛,来回打量起来。
秦以默:“这羽毛我打算拿到京城,找一个好点的匠人,帮我做成一枚护身符。”
“嗯。我倒是羡慕你了。”玉树将羽毛重新包好递还给他。
“嘿嘿,好人有好运,你也有机会遇见的。”秦以默接过羽毛,小心地揣进怀里。
玉树突然抱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
玉树:“前阵子我听客人提起过,京城也有一位身着蓝衣头戴帷帽的公子。”
“嗯嗯。你说。”秦以默全神贯注听着。
“就是在两个月前,京城一家大茶楼出现了一位蓝衣琴师,这位琴师连弹琴时都一直带着帷帽,从不露面。听说他的琴艺确实了得,每当他来弹琴时,茶楼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甚至是茶楼周围的小半个京城都安静下来,就为了听清他奏出的琴乐。”
秦以默点头肯定,“听起来确实了得。”
“老百姓都赞他是天上的乐神下凡,据说连六公主楚清香都被他的琴声深深吸引了,好像要请他去皇宫里奏一曲。你说到这皇宫里去,到皇家贵族面前去奏乐,这本是何等的荣幸是吧?”
秦以默接着点头,“那是自然。”
“可不知这位琴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是不接皇家的帖子。他本来就踪影不定,每次去茶楼弹琴都会过个十天半月,而且毫无规律。只要他来茶楼,皇家那边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命人去请他,可回回皇家的人一到,琴师早已弹完一曲,而且人琴两空了。皇子和公主气不住,四处贴布告,还重酬江湖中人去找他。”
秦以默好奇道:“结果找到了吗?”
玉树:“没有。他除了在茶楼现身,其他地方丝毫找不到他的踪影。敢违背皇家意愿还这般来去自如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他了。”
秦以默摇了摇头,笑道:“这可不见得,应该也会有不少的道人仙者或是侠士高人,都可以直接无视皇权贵族的。”
玉树:“我当然是指普通人的范畴。嗯......这个琴师或许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他就是一位避世的修仙道士呢?”
秦以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觉得极有可能。”
玉树问:“你觉得他会不会就是你下午遇见的那个大侠?”
“这......”秦以默摸着下巴想了一阵,才道:“我觉得应该不是。我下午遇见的那位大侠,我感觉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冷艳高贵的气场,不像是会去茶楼那种地方弹琴的人。就算是,他为什么不是去吹箫而是弹琴呢?再说了,精通一门乐器都足够难得了,还精通两门......还会武功......还那么年轻......”
“这实在是.....不存在的吧?”
玉树道:“你怎么知道大侠年轻?他一直戴着帷帽,你又没看过他的脸。”
“直觉!”秦以默哼了一声,“不对!应该是我听出来的!那般清透好听的嗓音,绝对是个年轻的公子!像我一样!”
“行吧。像你一样......哈哈哈 ”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玉树顿了几秒,神色目光间忽然有些痴茫。
“你说的那种人,是存在的。”
秦以默问:“哪里存在?”
“天上。那位不但精通乐理,会剑术还会变凤凰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