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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伯乐识马,秦公求贤 ...

  •   伐戎功成之后,秦侯并没有跟大部队直接回秦都雍城,而是转道岐山,祭拜先祖襄公。
      山间的风凉爽,任好、奄息和孙阳没有策马,裹着披风慢慢地踱着,时不时驻足小憩,欣赏沿途风光。
      孙阳随手扯了把草,喂给他的坐骑,那马一边嚼着草,一边拿脑袋去蹭孙阳的手,这场景叫任好觉得十分暖心,不由得问道:“子良,孤替你收了那么多骏马,你打算如何处置?”
      孙阳摸了摸马的脑袋,又给它把嚼子松了松,道:“人各有长,物尽其用,马,自然也有马的长处。”
      奄息也学着他的样子喂坐骑吃了草、松了嚼子,道:“上回听君侯说,司马将出征的战马分为了好几类,从前我竟不知还有这等讲究,后来上了战场方知,司马果真神人。”
      孙阳连连摆手:“不敢当,战场上还是得靠将军们神勇,我不过使些小聪明,尽一份薄力罢了。”
      “子良就勿要谦虚了,秦国尚武,这相马可是一项难得的绝活,于军于政,大有裨益。”骏马仿佛听懂了他们说的话,抖了抖脑袋,任好拉了拉缰绳,放缓了脚步,“说到此次攻戎,孤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与二位探讨。”
      “愿闻其详。”
      任好问奄息:“你与戎族骑兵交战,感觉如何?”
      “戎军勇猛,但我秦兵也不差……”奄息还未说完,任好便止住了他:“只说结果。”
      “唔,我军的马战的确比不过戎族。”
      “是了。”任好拍了拍他的马,“我与摩瀚交战也发觉了,他们擅长在马上作战,一旦落地单挑,或许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但戎族有一个特点,他们懂马,马也懂他们,只要一上了马背,人马便融为一体,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一人一马的合力自然胜过我们一个人的力量。”
      奄息点点头:“确是如此。”
      任好将佩剑换了只手,腾出一只手来给马顺毛,继续道:“孤又观察了其他几种作战,其一,戎族人善于攻城,若不是我方一直有专人在后头修缮,城墙早就叫他们破了。其二,戎族的甲兵勇猛,我方多需借助弓箭手与阵型才能略略抵挡。”
      尽管戎族的优势很明显,作为主将,奄息还是偏心自己的秦军,补充道:“但戎人的步兵不如我军,阵法战术上也远远不及。”
      “没错,这也是我方能取胜的原因。”
      孙阳认真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但由于没有亲自对敌,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
      任好转头看到孙阳若有所思,笑道:“有子良在,又得骏马,骑兵或许可训,但孤之意在规范三军,就像驯马一样,不止骑兵,更要把步兵、甲兵、射手、攻城军等几个兵种单列出来,各自有针对性地训练,还要以阵型训练辅之,以应对不同的战况。”
      没想到君侯初次亲征便总结出了这么好的经验,奄息叹道:“君侯英明。”
      任好露出他的小虎牙,冲奄息鼓了鼓他的大圆眼睛:“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回去之后,你与仲行、针虎商议,拟一个草案来。除此之外,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军法,你们也多提些想法。”
      奄息有些为难:“这兵改草案倒是不难,可修缮军法,绝非一家之言能成。”
      许是走得累了,任好翻身上马:“这是自然,你且先接手兵改一事,军法之事,可提朝堂议政。”
      谈笑间,岐山已在脚下。与其他山相比,岐山不是最高的,景色不是最美的,山路不是最好走的,花草鸟兽不是最多的,但它以它独有的王者之气,让人望而生敬。
      孙阳放开缰绳,让马自在地去散步,走到山顶一块巨石旁边,抚摸着石上的纹路,叹道:“这是镇山石,传说是上古神兽凤凰衔来的,立于此处已有千万年之久。岐山乃凤鸣之地,先有文王西出岐山,伐纣封神,这才有了大周江山,后有襄公受封于岐山,这才有了我秦国子民。”
      那块巨石虽说是外来之物,但好似已经在这里扎了根,任好在石下抠出一点土,拿帕子装好,放入腰上的锦囊中,感慨道:“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犬戎攻入镐京,襄公率兵救援,作战得力,后护平王东迁,立有大功,天子将岐山以西的土地赐给襄公,立秦国,与诸侯互通使节。可这片土地上布满了戎狄部落,西岐之地名为秦国所有,实际为众族所分,新生的秦国要想存活下来,就必须为了土地和食物,不停地与各部族争斗。最后,在一次征伐西戎的过程中,襄公薨逝于岐山,与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守卫着大秦的江山,所以孤一贯觉得,这座山有山魂。”
      孙阳将手伸出来,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方向,半晌方睁开眼,看着任好道:“有的,岐山的山魂便是王者之气。”
      任好吃惊地看着孙阳,他一直觉得,子良擅相马,如今看来,是自己之前的认知不准,子良不止辨良马,还懂识人,对他更是高看几分。
      顺着山脊往下看,有一大片草场,三面围着或高或低的山丘,从山顶延绵至山脚的林子旁绕着几眼山泉。
      “子良,你瞧着,这地方可适合养马?”任好跟着孙阳,也渐渐看出点门道来。
      孙阳也瞧见了这些,回道:“君侯聪慧,此处山肥水美,有丘陵高地可跑马,有山谷平原可驯马,是个养马的极佳所在。”
      任好忽然有了个念头:“不若我们在此建一处牧场,把骏马都牵到这里来?”
      孙阳略为考量,赞同道:“此举可行。”
      “届时,孤要遍寻天下良驹,尽收我秦国牧场,再驯出骁勇骑兵,助我秦国战无不胜。”任好一想到这些,眼里就泛出光来。
      任好所谋,乃三军牧场,兵士尚且难训,何况马乎?孙阳知他志向远大,但还是不得不回归现实,谏道:“恕子良才疏,仅凭一人之力,怕是难以顾全。”
      孙阳说得在理,任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便想多给他找几个帮手,问道:“子良可有兄弟子侄同样善于识马驯马?”
      “良马可观,筋骨有别,似是而非,奔驰有度,不扬轻尘,不沾泥土,相马之术常人皆可学之,但不可遍得天下良驹。”
      是这么个道理,不单是相马,其他技能也都一样,杰出者都是万里挑一,哪里是说遇就能遇上的。
      见任好求贤若渴,孙阳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可以替君分忧之人,还真叫他想起一个。
      “子良曾游历诸国,有幸识得一位民间高手,他相马之法绝不在我之下,君侯若得之,天下良驹皆可归秦国。”
      任好大喜:“真有这等奇人?孤即刻派人去请,还未请教他的名姓。”
      “他名皋,因在九方之地,故而人称‘九方皋’。”
      任好拍拍手上的灰土,露出他那两颗虎牙笑道:“好,待孤回到雍城,一定要亲自见见这位相马大师。”
      解决了几件心头大事,任好心情舒畅,策马奔驰于山野之间。马蹄踏过,皆是秦国疆土,清风拂面,山魂永驻心间。

      朝会议政结束后,任好留下了从晋国投奔而来的臣子赢支,与之闲话。
      任好打量着眼前人,此人虽是文人,却面色黝黑颧骨突出,蓄了半寸长的胡子,身形有些精瘦,不如公子絷那般生养得精致。他端庄谦卑地立在那里,眼神只盯着脚尖前头的三寸之地,目不斜视。任好叫人查过他的底细,从祖上算起,赢支跟自己同辈,年岁上比自己略长一些,因为在外游历多年,看过各国风情,经历的事情多了,显出一副比同龄人更加稳重的神态来。他先前在晋国为官,因为不受待见不得重用,乃回到本国,后为同宗推荐任了一小职,因着做事沉稳细致,颇受百姓好评。任好爱才,尤其是爵位更替以后,很多职位出缺,需要选拔任用一批能臣,任好已经观察了他一些时日,想委以重用,但到底是别国过来的,还需要谨慎。
      任好邀他同坐:“说起来,子桑也是我赢氏后裔,孤得尊一声兄长才是,回了秦国这许久都不曾邀先生喝茶,是孤的不是了。”
      君侯突然套近乎,赢支有点意外,连忙行礼道:“君侯折煞微臣了,微臣担不起。”
      “子桑不必拘礼,今日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兄弟之间说说话。”任好示意他坐下,问道,“子桑家中还有什么人,可娶妻生子?”
      赢支坐在软垫上,放松了些,回道:“劳君侯记挂,子桑已娶妻,夫人也是秦国人,只是还未曾生育。”
      任好笑笑:“若是子桑得了孩儿,务必要告知内廷司,到底是我赢氏儿孙,既然子桑已经回国,你和你的孩儿自然还是要入宗册认祖的。”
      又是一道恩典,赢支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推辞:“子桑不才,后辈更是难有功绩,怎敢入赢氏宗册,恐有污赢氏先祖尊名。”
      “子桑这话不对,我赢氏子孙千千万,正是因此才得以继任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子孙不嫌多,只要是忠心秦国的赢氏后人皆可入宗册,唯有那些背主二心、不记祖宗先德之人才不配入宗册,至于子桑……”任好拿起杯子吹了吹,小啜一口,接着杯子遮掩的档隙偷偷看赢支。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提及母国和先祖,又言及本家后代,若是有二心之人此刻多少会有些局促,但赢支没有。他细细地思量着君侯的话,之前的不安好像已经消失,目光纯粹淡定,看来是真心回国报效,至少心中无亏。
      任好稍稍放心,打趣道:“这本来就是天生命定之事,谁还能挑选自己的祖宗不成?子桑就不要推辞了。”
      赢支心想,这或许也是君侯对于宗室们的一种掌控,官僚腐败最容易从贵胄宗族中滋生,君侯想将大权握在自己手里,必得对赢氏同宗们留有后手。反正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与其遮掩推脱,不如坦诚地将自己的一切交待干净,于是对着任好的方向拜了一拜:“子桑领命,回去便整理自家俗务,一一上报内廷司知晓。”
      任好点点头,把玩着手上的杯子,似是随意提起,问道:“晋国与虞国联合攻打虢国,此事你怎么看?”
      突然言及政事,赢支不知任好是何用意,中规中矩地回答道:“虢国乃周文王后裔之地,实为正统,可虢国多难,又因着地形与诸国之间的纷争,这些年来不是迁徙分散而居,便是在被灭与复国之间。虞国是因为收受了晋国名马和玉璧之贿,借道攻虢,虢国刚与戎族一战,兵力不甚强劲,居于下风,这才失了上阳城。”
      避开关键只言事实,看来他还没有放下戒心。
      任好直接发问:“若子桑还在晋国,晋侯对于借道一事发问,子桑会作何回答?”
      赢支心头一惊,难不成秦侯以为他是晋国的探子,不信任他?这听起来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探听他的态度。
      赢支微微一颔首,笑道:“君侯自有计较,子桑作为臣子,自当听从君令。”
      任好走到赢支身边,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恭敬而谦和,任好面对他,言语中放低了姿态:“子桑在晋国游历,与诸国能人打过交道,见多识广,孤是个粗人,只好些征战用兵之事,如今孤有意尊子桑为师,想听先生解惑。”
      赢支不大了解任好心性,但他素知为君者多疑多心,可此番任好诚心发问,倒叫他不好含糊应对,略为思量,方道:“子桑以为,借道出兵他国一事当作两种考量,借道方或有其他意图,中间国自身难保,借道方若真心联盟,中间国也难免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除非中间国国力强盛,外不惧他国挑衅,内能保自身无虞,否则同意借道,对于中间国来说,有弊无利。对于借道国来说,跨国征伐,路远劳兵,途径陌生之地不知其形势,本就不是上乘兵法,借道行军,莫不是铤而走险,便是另有所图。”
      “谁又知道,晋国的目的究竟是不是虢国呢?”任好嘀咕,见赢支眼神一闪,任好连忙道,“哈哈,孤不过随口一说,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正说话间,公子絷求见,禀道:“九方皋先生回来了,君侯可要传召?”
      “皋先生外出三月寻良驹,一定是有所收获。”任好大喜,立马从与赢支的谈论中脱身出来,吩咐道,“不用传召了,叫子良过来,孤同他一起去瞧瞧。”
      任好急匆匆出门,擦身而过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子絷一眼。公子絷和赢支躬身送他离去,两人方才一同往外走。
      赢支来秦国这些年,严谨修身,很少与其他大臣有私底下的往来,跟公子絷因为出于同宗,年下祭祖之时相识,交谈过几次,关系倒是不错。
      见赢支有点闷闷的,犹豫再三,公子絷首先开口:“其实方才我在外头,听到先生同君侯的谈话了。”
      赢支有些无奈:“我不知道君侯想听什么,我只能猜到,有些话君侯一定不爱听。”
      公子絷严肃地看着赢支道:“你错了,你不敢说的,正是君侯想听的。”
      “君侯他……”赢支有些不敢置信,以他在晋国的经历来说,为君者多喜听顺从之言,故而方才他的话语间不敢有与君侯相悖之言,“我赢子桑虽不懂为君之道,但也深谙为臣之法,忠心不二,顺从君意,乃为人臣子本分。”
      这话说得别扭,公子絷看了看赢支,他面上不露痕迹,但看得出来他一直在端着,不肯放下。
      公子絷意味深长地道:“方才先生所言,只需遵循前半句便足矣。”
      赢支心中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公子絷:“子显这是何意?”
      “君侯要的是忠心,但不止忠心,赢氏所图大业,若只有忠心,是万万做不到的。”
      公子絷说得隐晦,但赢支明白了其中含义,“顺从君意”是一般诸侯想要的心思,赢任好若是想做个不一般的诸侯,这一点的确不合适。
      赢支压低声音问道:“这般心思是你的,还是君侯的?”
      “先生折煞子显了,子显只做君侯吩咐的事。”二人眼神短暂交汇,公子絷松了松肩膀,“方才那番话,只当与先生做个兄弟之间的家常话,先生全都装在心里便好。”
      “这个自然。”赢支又问,“那依子显之意,我当如何做?”
      “你我都是赢氏后裔,先生在外游历多年,听得多见得多,又比我年长,我也就不同你绕弯子。”两人一同出了门,上了马车,公子絷方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君侯尚武,于政务文书上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但他生于秦宫,长于秦宫,父亲与兄长们都是秦侯,前朝的一些事也有所耳闻,贵戚势大牵制朝政这样的事他也见过,故而有些忌惮重用世家贵族。”
      赢支点点头,他们俩虽为赢氏同宗,但家族式微,朝野之中无甚干系,全都依仗君侯而活。
      “但话也两说,为君者又有哪个能不倚仗家族势力的呢?两下里权衡,他需要你我这样的宗亲来为他办事,既有一层亲近关系在里头,又不至于影响他的大业。”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进闹市接街头,放缓了速度。
      赢支撩起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街市上很热闹,买卖吆喝、好友相聚,往来之人脸上多挂着笑。百姓安居,他为何不能乐业?
      “君侯对你我的信任不是白来的,他既尊你为师,定是希望你能以自身阅历和才识替秦国助力,因而你只管放心地做,大胆地说,只要你把一颗真心摆出来,君侯总会相信你的。”公子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公子絷在任好身边多年,自是明白他的,说不定,此番话也正是君侯的授意,赢支随即表态:“君侯是心有大志之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公子絷将赢支送回府中,转而去往牧场方向。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任好盯着眼前的这匹马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皋先生,您确定这就是您带回来的那匹马?”
      九方皋规规矩矩地拱手,老老实实地道:“禀君侯,正是。”
      单看他那圆圆的脑袋和方正的面庞,任好就感觉,这是个比孙阳更加憨厚老实之人,实在不像个撒谎放肆的。任好又盯着他的眼睛看,黑黑的眸子,不到处乱飘的眼神,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诉说着他这些年的沧桑,更显得成熟稳重,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但他总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任好皱了皱眉头:“依先生看来,这匹马好在哪里?”
      九方皋拍了拍马脑袋,那马就摇摇头示意;他顺了顺马毛,那马便仰头长嘶;他作势欲骑,那马便跪下前腿,在没有马鞍的情况下,稳稳妥妥地让九方皋骑在自己的背上;九方皋绕着牧场走了一个圈,期间,他只需轻夹马肚子,马便知步速的快慢。
      末了,九方皋从马上下来,问道:“君侯可想试一试?”
      任好连连摆手,也不知为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不大信任眼前的这匹马和这个人。
      任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皋先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九方皋不急不躁地行礼退下,孙阳和公子絷到牧场的时候,他已经自行回家去了。
      听闻九方皋寻马归来,孙阳很兴奋地问道:“君侯,皋先生替您寻得马如何?”
      任好脸色有些不好,指着那匹正在大口嚼着干草的马,冲孙阳道:“皋先生说他找到的是一匹黄色的母马,可子良你看,这分明是一匹黑色的公马啊!”
      孙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走到马的身边,绕着它转了好几圈,脸色突变,半晌方道:“皋先生相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你也觉得他糊涂了是不是?”
      孙阳莫名其妙地看了任好一眼,立马觉得用这个眼神看君侯似乎不大合适,连忙垂下眼眸回禀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感叹,皋先生相马的境界已经胜过我千万倍了!”
      任好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孙阳指着马的脑袋、身子和蹄子,一一为任好解说:“此马气息平稳,迈步有力,极通人性,日行千里,此前臣曾为君侯分选作战的马匹,此马若是到了战场上,既可做君侯的坐骑,也可为兵车的头马,无论放在那一类都是极佳的,整个秦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匹这样的好马来了!”
      任好有些惊讶:“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孙阳的眼中充满着钦佩,“九方皋相马,观察的是马的天赋与内在潜质,故而忽视了马的外表,得其深邃精妙之处,而略其表浅粗糙之处,只看得到他需要看到的,看不到他不需要的在意的,这样的能人,难道不是奇才吗?”
      任好咀嚼着孙阳的话,默默念叨:“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
      孙阳估摸着他又做了些由马及人的联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相马与识才是同一个道理,子良你说是不是?”任好忽然很兴奋地喊道。
      孙阳笑着看他,点点头。
      “孤要广纳贤才,就不能拘泥于来者的出身高低,甚至不拘于他的国籍家世。之前孤一直担心,任用他国卿士可否比本国的更有风险,如今细细想来,本国卿士,尤其是宗亲贵族,难免有自己的势力,外来客卿,不论曾经权势多大,到了我秦国的土地上,可以依附的也只孤一人,如此看来,此法于秦国有益,可以推行。”
      任好转头看到刚来不久、正盯着那匹黑色公马发呆的公子絷问道:“你记下了吗?”
      “噢噢,记下了。”公子絷匆匆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任好替公子絷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冠带,拉回他飘走的思绪,正经道:“子显,不要以为有了客卿,孤就不会器重你,就不认真地替孤办事了。”
      公子絷连忙作揖,瘪瘪嘴道:“子显哪敢。”
      任好被他逗乐了:“你放心,子显助孤继位,将孤拉出不自信的深渊,又不求名利,默默地替孤做了许多事,这份情义,孤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公子絷想起方才与赢支的对话,心中一暖,眼前人果真如此,于是报以一个坚定的承诺:“助君侯成就大业,是子显毕生的追求。”
      任好按了按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转头对孙阳道:“子良,这个司马你不要做了,交给皋先生来做,孤要封你为‘伯乐将军’。”
      孙阳连忙行礼:“子良不敢,子良担不起。”
      “孤在意武功,更不敢忽视文治,而子良你总是能很好地将这二者结合起来,助孤展开思路,这个将军之职,你一定担得起。”任好搭手扶起孙阳,“孤今后要依仗子良的地方还多着呢,子良勿要推辞。”
      孙阳感激地看着秦侯,士为知己者死,他是识马的伯乐,眼前这位,却是识人的伯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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