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速三

2、贰

　　1
　　姜倾倾正在面临艰难的选择。
　　从咖啡厅下班回宿舍路上思考了很久，依旧没有得出结论今晚是应该吃麻辣烫还是吃烧鸭盖饭。
　　宿舍估计今晚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三个肯定又跟男朋友出去了。
　　在这种时候连个跟她石头剪刀布来决定吃什么的人都没有。
　　她站在路边，拿下有些脏的眼镜擦了擦，心里暗暗想：“从现在开始数，第二十个人是个男的就吃盖饭，女的就吃麻辣烫。”
　　男的，男的，女的，男的，女的……
　　第二十个人是个男的，迎面走来，还朝她笑了笑。
　　姜倾倾转身就跑。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姜倾倾你给我站住！”
　　姜倾倾一边跑一边懊恼，早知道就不吃盖饭和麻辣烫了，不至于往那个方向走，就不会遇见他，这样还不如直接回宿舍啃零食呢。
　　姜倾倾身体素质不错，但明显跑不过一个常年运动的人。
　　被拉住书包带的时候姜倾倾没有挣脱，对方便放松了一下，结果姜倾倾又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又被追上了。
　　她气喘吁吁地瞪眼：“我说了我没兴趣！”
　　来人是大她两届的学长，叫张祎忱。他在新生入学时候发现当时还是新生的姜倾倾帮助一个被学长骚扰的学妹的时候，被她的身手深深地折服了。虽然那个学长后来闹了好一阵子，但那个人日常的风评也不好，也的确有受害者，学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无事发生。
　　“你动作流畅，身手不凡，一看就是练了很多年的，我们也不过是个社团，进来也不会逼你练习的，就是平时大家锻炼锻炼。”
　　“我说了我对跆拳道不感兴趣！”以为哄小孩子吗这个人？社团都是要有经费的，进去了没有日常活动不参加比赛，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一个社团活下去？
　　“那你来当助教行不行？你不用参加日常训练，就是指导指导，我们还可以给你发工资！”学长也知道那些说辞站不住脚，咬咬牙，准备把一部分经费拿出来给姜倾倾当工资。
　　现在还是傍晚，大多数人应该在家里吃饭，但路上的行人也不少，被来来往往的视线投过来而感到不舒服的姜倾倾扯了扯自己的书包带，“你先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又跑了。”张祎忱非常坚定。
　　姜倾倾叹了口气，“张祎忱，你放不放？”
　　“不放！”
　　姜倾倾看着他微微沁汗的额头，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放我就不答应了！”
　　张祎忱一愣，“你答应了？”
　　“你先放开。”
　　张祎忱一下子放开了姜倾倾的书包，还为她整理了一下带子。
　　姜倾倾看着他，“我是答应你了，但是我有条件。”
　　张祎忱想着只要她答应了，什么条件都不是条件，于是点头。
　　“你说。”
　　姜倾倾转身往盖饭的店铺走，张祎忱跟上。
　　“我不需要你们的工资，我有自己的打工。条件就是，我不能每天都去帮你，我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有自己的规划。我也不想拿你们的钱，我不缺那一点，而且拿了你们的钱我自己要费心费力，而我不想把自己的时间花在我没有计划过的事情上。”
　　张祎忱憋住了要反驳她不守诺言的话，换了个说法，“我说了可以给钱的……”言下之意，是你自己不要的。
　　姜倾倾也不看他，说：“你要知道，这件事情我是不愿意做的，但是我还是答应你了。”言下之意，我就是不愿意，即使答应了还是不愿意。更深的一层是，希望你去找别人，我这种不负责任也不尽心尽力的助教有什么好招揽的？
　　“其实只要你贴个海报在公告栏里，我相信有很多人去应聘的。”
　　张祎忱无奈：“我们已经贴了，可是来的人都没有你好。”
　　“我不知道你‘好’的标准是什么。”姜倾倾觉得可能自己语气可能有点不太好，便接着说：“那你们可以校外应聘啊。”
　　“我们付不起……”
　　那你还想给我工资。
　　姜倾倾一时无语。
　　张祎忱跟她并肩走，“你会来的吧……”
　　“我答应了我就会去的。”
　　姜倾倾买了一份盖饭，开始往学校方向走，她拉了拉自己的书包，转头跟张祎忱说话：“我周二周四周六周日都要打工，周二周四都是下午一点上到六点，周六周日是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你觉得我哪个时间适合去？”
　　“你的周一、周三和周五呢？”
　　“我周一满课，周三休息，没课。周五下午上到五点。”
　　张祎忱思考了一会儿，说：“周三五点之后，周五下午下完课来行吗……？”
　　姜倾倾想了想，“可以。”
　　“不过你打工的地方怎么好像剥削一样，周六日没有休息的吗？”
　　姜倾倾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什么叫换班吗？我是早上十点上到下午一点，然后休息，六点再回去，上到晚上十点。我拿的是月薪，店长还会因为我偶尔的换课给我放假，我还觉得店长亏了好吗！”
　　张祎忱笑笑，忍住了想摸她头发扯掉她马尾的冲动。

　　2
　　在社团的助教工作并不困难。
　　社团里有自己的教练，通常是学长学姐带着训练，教练自然会指导，她就是过去纠正动作，偶尔亲身示范一下。社团的教练一直对她赞不绝口。

　　教练坐到她旁边，抬起下巴指了指在训练的学生们：“他们来是强身健体，好一点的就去大学生圈子里比赛。你是从小练的，你有没有意向，去参加省里的比赛啊？以你的实力你也可以被推荐上去！”
　　姜倾倾摸摸鼻子，笑着换了个话题，眼睛没离开正在动作的张祎忱：“没想到张祎忱打得这么标准。”如果不是在一堆人面前，让她来，动作肯定比较懒散。而张祎忱是不管有没有人，练习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极致。
　　教练也是非常满意地说道：“张祎忱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很认真。从一开始他加入什么都不会到今天他带着大家，他付出的努力可不比其他人少。去年大学赛的时候他还拿了冠军，奖杯就在我们社团办公室里。”
　　“那他一开始原来是不会的吗？”
　　“张祎忱是因为兴趣。”教练对他很是赞赏，“但是能把兴趣做到现在这样，是需要下很多功夫的。没有几个人能为所谓‘兴趣’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姜倾倾望着抬起手擦汗的张祎忱，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说：“是啊。没有几个人能为一个非主要目标做出那么大的努力。”
　　教练问起她学跆拳道的理由，她笑笑：“小时候不爱和人接触，在学校不说话被欺负，我妈一看不行就带我去舅舅那边学跆拳道，说是锻炼身体又能交朋友。”
　　她说了一下舅舅的名字，结果教练一脸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
　　“我教过他。非常有天赋但是非常调皮的学生。”
　　“这么巧？”她舅舅是真的很皮，小时候她恐高，舅舅偏要把她扛上肩膀带她去玩儿，硬生生治好了她的恐高。
　　“咱们这儿圈子也不大。以前他呢，不怎么努力，但是动作嘛，还是比较顺畅的，训练的时候也总是迟到。他拿过一次市冠军之后就退出了，理由怎么也不肯说，我当时还想可能努力学习去当会计了，因为他的专业是会计嘛，结果还是当了跆拳道教练。”
　　姜倾倾思考了一下当时大概的时间段，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声地跟教练说：“舅舅退出应该是跟舅妈结婚了……”
　　“他结婚也可以继续……”教练眨眨眼睛，“嗯？”
　　姜倾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3
　　这天社团活动结束后，张祎忱走到姜倾倾身边，问：“你工作的地方在哪儿啊？”
　　“怎么，你要为我贡献业绩吗？”姜倾倾收拾着换下来的衣服，拉上拉链，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算是吧……”张祎忱跟着她走出去，“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可以帮帮你嘛。”
　　“不用。”姜倾倾摆摆手。
　　张祎忱张张嘴，“那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姜倾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麻辣烫怎么样？”
　　张祎忱呆了一下。
　　之前问了这么多次都拒绝，刚才她是答应了？

　　麻辣烫的店面很小，人流又很多，两人打包完食物就往学校走。
　　“我们拿去食堂吃吧。”姜倾倾望着天上快要压到头顶上的乌云，“啊，快下雨了……”
　　“……那要不我们回寝室里吃吧。”
　　张祎忱依旧往食堂的方向走，“我有伞，走吧。”

　　食堂里还有几个学生慢吞吞地吃饭，他们找了个比较靠近窗口的地方坐下。
　　没坐下多久，窗外就响起了沉闷的雨声。
　　“这雨真大。怪不得这几天这么闷。”姜倾倾打开麻辣烫闻了闻，“我要吃了！”
　　她吃了一口，满足地说道：“好次！”
　　“啊对了，下下周就期末了，下周开始我就不过去了。”
　　张祎忱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才回道：“行啊，你也帮了我们大半个学期了，辛苦你了。下周一也刚好是这学期最后一节活动了。”
　　“不过我这周和下周还要去打工，期末那一周就不用。”
　　“你们老板不给你调班吗？”
　　“不是，我这周没什么课，把大部分打工的时间调到这周了，刚好一起打工的也有其他大学的学生，他们是这周期末，我就顶了他们的班。等到我期末的那一周就全是他们的班。本来店长还想让我好好学习，说少一周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我内心过不去。反正下周是复习周，本来就没课的。”
　　姜倾倾耸耸肩，“拿多少工资就得对得起自己做的工作。”
　　张祎忱用筷子搅动麻辣烫里的调料，看了一眼姜倾倾，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啊？”
　　姜倾倾把嘴里的蘑菇吞下，想了想，“可能去日本留学吧。”
　　“日本啊……还行，不远。”
　　“还没确定呢。”她笑道，“也很有可能在国内当个日语老师。这两条路我都想走，也很有可能先去留学，回来做老师。”
　　“我当初一心只想读日语，后来，觉得只有日语是不行的，而且在这期间我对教育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可能会去日本读教育吧。”
　　姜倾倾把头发撩到耳后，“你呢？”
　　“想做生意，想开做游戏的公司。”
　　“挺好的嘛，你的专业也刚好对口。”
　　张祎忱眼神穿过麻辣烫冒的白气，心里依旧还感受着姜倾倾答应他吃饭的惊喜，他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鼓起勇气开口：“姜倾倾。”
　　突然被cue的人从食物中抬起了头：“嗯？”
　　张祎忱深呼吸一口气：“明天……以后周六日晚上你下班我去接你回宿舍吧？”
　　姜倾倾拿着筷子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张祎忱都开始紧张的时候，她的嘴角慢慢向上翘。
　　“好啊。”

　　“不过今晚你也得送我回宿舍。”
　　“我没伞。”

　　4
　　期末很快就过去了。
　　姜倾倾的最后一科在上午十二点就考完了，中午打算不吃，下午收拾完东西就回家。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宿舍乱得像是垃圾场，正在收拾的室友三人看见她回来了忙打招呼：“倾倾回来啦！”
　　姜倾倾目瞪口呆：“我记得我们是同时考完的吧……？”
　　一号床的室友任悦把衣服压进箱子里：“我买错车票时间了，早了一个小时，我现在得赶过去！”
　　“那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一会儿我男朋友就过来了！倾倾么么哒！”
　　姜倾倾坐到椅子上，看了看另外两位室友，“你们也是今天回家吗？”
　　二号室友李乔儿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放进抽屉里，也坐下了：“我明天走。”
　　三号室友把行李箱扣上，拍了拍手，“我晚上的火车回家！”
　　“你们要注意安全。”姜倾倾说，“特别是嵘嵘，晚上的火车也很危险，如果时间对得上的话让你男朋友送你过去，如果不行，我送你过去也可以。”
　　陈峥嵘靠在衣柜旁敬了个礼，“我男朋友可以送我的！”
　　“乔儿是和男朋友一起回家吧？”
　　李乔儿咧嘴笑：“毕竟是邻居嘛。”
　　“倾倾不收拾吗？”
　　任悦锤了锤自己的腰，“你还有东西要收的吧？”
　　姜倾倾嘿嘿一笑：“我昨晚就收拾了大半，今天还有一些细碎的东西，很快的。”
　　“真好啊，家是本市。”任悦感叹。
　　“但还是要我自己拉着行李箱回去的。”
　　李乔儿佯装愤怒：“得了吧你！你直接可以走回去我还得坐飞机呢！”
　　“哈哈哈哈哈！”
　　正在她们聊天的时候，宿舍门突然被敲了敲。
　　任悦起身去开门，“应该是我男朋y……咦？”
　　“你们好。”张祎忱笑。
　　“期末了还发传单吗学长？”李乔儿看着门口的人，记得他好像是学期一开始社团招新的时候发传单的学长，因为长得还不错就多看了几眼。
　　“啊，不是不是。”张祎忱说，“我找姜倾倾。”
　　其他三位室友齐齐把头转向了她。
　　姜倾倾嘻嘻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5
　　张祎忱牵着她的手走在校园里，声音里没掩住那一点点兴奋，“我在这边找到了实习的工作。”
　　姜倾倾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家里人也没让你回去啊？”
　　“没有。”张祎忱语气里都能听出雀跃，“他们说在这边工作挺好的。”他们还说找到女朋友了再回来。但张祎忱不确定姜倾倾愿意被介绍给他的家人认识，于是还是默默把这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姜倾倾也为他感到高兴，“那你找到房子住了吗？”
　　“找到了。”张祎忱转过头，用一种要夸奖意味的眼神看着她，“离你打工的地方走路大概十五分钟。是一对非常好的夫妻租给我的，说是三楼本来给女儿用来画画和娱乐的地方，但是女儿高考前放弃了艺考，于是把两间房间收拾了就空出来了。还说女儿不喜欢被打扰，专门给了与人家女儿的房间不是垂直的一间。”
　　姜倾倾听完愣了愣，“该不会是……面对咖啡厅走左边那条路，到尽头右转直走大概两个路口再右转的那个地方吧？”
　　“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家！”姜倾倾非常无语，爸妈都没问过她居然就这么把楼上的房间租出去了？！
　　张祎忱懵圈了，“所以林阿姨是你妈妈？”
　　“可不是吗？！”姜倾倾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她问：“你什么时候入住？”
　　“约好是这周末就可以把东西搬过去……”
　　“等等你让我缓缓。”姜倾倾扶额。
　　姜倾倾呼出一口气，问他：“我要跟他们坦白吗？”
　　张祎忱也有些紧张，但是他还是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大的方面，越早坦白越好。”那样我也可以顺势带你回家了。
　　“小的方面呢？”
　　“小的方面，我可能会被你爸瞪死。”
　　“什么啊！”姜倾倾一下子被逗笑。
　　“我担心这个的！”张祎忱一本正经。
　　姜倾倾拉着他到校园路边的椅子坐下，开始给他分析：“我妈从我高中的时候就担心我以后嫁不出去，连高中的时候都在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所以我妈这一关你不要怕。我爸有点悬……但是有我妈在，你不要怕！如果提早坦白的话，你住进来之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然后你很有可能被我爸瞪。但是如果后期坦白的话，可以说是日久生情，而且是我爸妈选中的你当房客，我们就是在同一个屋檐下自然而然产生了感情，那我妈应该没问题……”
　　张祎忱一脸崇拜地看着姜倾倾：“都听你的！”
　　“但是我想问问你……”姜倾倾分析了一堆，转移了话题，“你想我早点告诉他们吗？”
　　“就是，”姜倾倾不自然地挠挠脸，“我是想和你一直走下去的，早点晚点告诉他们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张祎忱无声地看着她，没忍住内心翻涌的喜悦，在大庭广众下吻了一下姜倾倾。
　　“你决定就好了。”

　　当天晚上，姜倾倾站在家门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冷静地拿着钥匙打开了门，让身后帮她拿着行李的人也进来。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家里大声说了一句：“爸！妈！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