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开》竹西

17、堂亲·表亲

　　【堂亲·表亲】

　　周末，小姑和姑父照常来看奶奶。不知为什么，小姑一进门就有点怪怪的，说起话来也没有以往那么干脆利落，有点扭扭捏捏张不开嘴的样子。

　　妈妈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就拉着小姑低声问了一句。小姑红着脸凑到妈妈耳边一阵嘀咕，就只听妈妈一脸惊喜地问：“真的？”小姑点点头，妈妈立马转身凑到奶奶耳边嘀咕起来。

　　奶奶正在剥毛豆，听到妈妈传过来的话，赶紧放下手里的毛豆跑到小姑面前，一手拉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肚子问：“真的？几个月了？”

　　小姑拿手拢着嘴，冲妈妈和奶奶低声说着些什么，然后三人都捂着嘴笑开了，那笑声听起来煞是怪异。

　　大妞抱着她的毛利娃娃坐在门口，看着这三个大人像演哑剧一样挤眉弄眼，就好奇地挤进她们中间抬头问：“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伸手把她的脑袋给按了回去，笑道：“你小姑要生宝宝啦。”

　　生宝宝……大妞知道。大院里的孙阿姨就有一个像皮球一样大的肚子，妈妈说她的肚子里藏着一个宝宝，只等长得够大就会生出来……可大妞怎么也想像不出这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还有，宝宝又是怎么跑到小姑的肚子里去的呢？

　　当她提出这些疑问时，奶奶和妈妈、小姑笑得更厉害了。奶奶指着她的肚子笑道：“宝宝是从肚脐眼里生出来的。”

　　大妞提起衣服看看自己的肚脐，又问：“那宝宝是怎么跑进肚子里的？像打针一样打进去的吗？”

　　她的话又引起一阵笑声，妈妈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就像打针一样从肚脐眼里打进去的。”

　　如果妈妈知道这么轻率的一句话会导致家传的娃娃最终寿终正寝，估计也就不会顺着大妞的话胡扯了。

　　虽然得到了大人的回答，大妞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那么大一个宝宝，怎么能从这么小的肚脐眼里放进去又生出来呢？于是，本着实践出真知的求实精神，她在她的毛利娃娃身上寻求起答案来。

　　可是，大妞把那只长着赛璐璐的脸、布做的身体的布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她的肚脐眼。在娃娃的腰际，只有一条缝纫线。大妞对比着自己肚脐的位置，用手指在那条缝纫线上抠了抠，竟然真被她抠出一个小洞来。大妞大喜，以为找到了娃娃的肚脐眼。可是她掏来掏去也没能从娃娃的肚子里掏出什么小宝宝，只掏出一堆碎木屑而已。大妞不死心，一点点地撕着那个被她掏出来的小洞。直到她掏空了娃娃的肚子，也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妈妈下班回来，一眼看到那只折成两截的娃娃，差点没气晕。爸爸笑道：“谁让你瞎解释了，大妞只不过是想求证一下而已。”

　　妈妈恼火地说：“那好，你给大妞解释解释，这宝宝是从哪来的。”

　　爸爸顿时哑了。

　　*·*·*

　　大妞遇到一个难题，称呼方面的。她不知道该叫小姑的宝宝什么。

　　妈妈说，应该叫表弟或表妹，可大妞却有点磨不开这个弯儿。她记得妈妈说过，妈妈这边亲戚家的孩子应该叫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所以这些亲戚又叫“表亲”。爸爸那边的应该叫堂哥堂姐堂弟堂妹，所以他们又叫“堂亲”。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堂亲”的姑妈家的孩子却要叫“表弟”“表妹”呢？

　　妈妈一边炒菜一边给她解释道：“不是爸爸这边所有的亲戚都是堂亲，姑妈算是表亲。”

　　“为什么？”大妞不解。明明小姑也是爸爸家的人呀。

　　“因为姑妈是女的，嫁给别人后生的孩子跟别人姓，所以算是表亲。”

　　妈妈尝了尝菜的咸淡，然后冲自己点点头。她想，这一回她应该解释清楚了，不至于再误导了大妞。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大妞的“分析”能力。

　　大妞歪着头嘀咕道：“噢，原来是这样，女的生了孩子以后都跟别人姓，所以是表亲，男的生了孩子以后都跟自己姓，所以是堂亲。”她又抬头问道：“那小舅舅要是有了宝宝，我是不是就应该叫他们堂弟堂妹？”

　　妈妈的舌头被锅铲烫了一下，不由一缩。一旁的奶奶笑道：“不对，舅舅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是表亲，还是应该叫表弟表妹。”

　　刚刚觉得自己明白了一点的大妞这下又被搅糊涂了，“那……小姑家跟我们家到底是堂亲还是表亲？”

　　“表亲。”妈妈和奶奶异口同声地肯定道。

　　“可是，不是只有妈妈家那边的亲戚才是表亲吗？”大妞问。

　　“不全是，”妈妈说，“姑妈也算是表亲。”

　　“可她是爸爸家那边的亲戚呀。”大妞说。

　　“是啊，她是女伢，爸爸这边的男伢才叫堂亲。”奶奶说。

　　“舅舅是男孩，为什么他又是表亲呢？”

　　“因为他是你妈妈家的亲戚，不是你爸爸家的。”

　　“可小姑是爸爸家的呀，她为什么是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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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个拓扑学似艰难的问题来回扯了几番后，奶奶早就自觉地撤退了，妈妈则被这一堆的“为什么”给搞得头大了一圈，便大声喝道：“说了叫表弟表妹就是表弟表妹，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大妞扁扁嘴，只得把这个疑惑继续藏在心里。这一藏就藏了有七年，直到她上了初中，爸爸的一个远房堂兄出差路过她家，大妞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个“堂亲”——奚爸爸是家里的独子，没有兄弟——对比着这么个“实物”，她这才总算是理顺了“堂”与“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