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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心将倾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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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里竖立着万妖图的巨大屏风,妖影长屏前排放着一个巨大沙盘,西府周围地界皆在其中,小至西府城中各街各巷,大至西蜀板块。
沙盘左边红木明灯照着,太师椅上随意坐着一人,一身黑袍妖眸微动。他的对面站着狐裘长发男子,面色苍白,一双狐狸微微勾着,天生魅气流露出来。
太师椅上的人动了动,将一卷轴扔给了狐裘男子,道:“你先看看。”
狐致毅接过卷轴,微垂着眼一目十行看完了,他合上卷轴放在一旁的红木桌上,饶有兴致道:“程丰没探查出来?”
太师椅上的炙渊微微屈指,“没有,若是按照先前洛城情况,这西府的魔阵也应在地底,只是程丰带人掘地三尺也没蛛丝马迹,太隐蔽了。”
狐致毅沉思一会,道:“这个魔阵跟洛城一样,在西府大半地界之下,没理由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除非是高阶阵法。妖隼一族的敏锐,即使是阵法,这么多人动身探查都没找到。我倒是觉得,不是没找到,是没去找。”
“你的意思,是妖隼失责?”炙渊微眯眼睛,厉声问道。
狐致毅摇头:“妖隼一族的忠心,我族及不上。程丰是真的找了,只是他没去该找的地方找。这入口定然是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或是西府重地,或是我们这万妖会地底下。”
炙渊沉着脸色,不说话。
狐致毅伸出一指,将沙盘上好几个地方点明,“目前看来,这西府界内,万妖会,皇城军的领地皆未查探,妖主真认为万妖会中都是忠心耿耿的妖吗?若是有人在自家地底下藏着那魔渊魔族,再加上阵法掩盖,任谁也没想到。”
“就比如我九尾狐族,那忠心耿耿的妖隼一族,还是那南渊蛇族?妖主邀我前来,看来问责是假,鸿门宴是真。”狐致毅轻笑道,“您是想先查我狐族,还是让我狐族去查其他种族。”
炙渊听完,大笑一声,“你是个聪明人。”
狐致毅不屑道:“你拐弯抹角与我说这么多,其实心底早已怀疑了谁,不然也不会寻我来这地方。你可以明说,我狐族虽诡计多端,但也行得正直。”
炙渊起身,“我寻你来,是有事相商。”
“直说无妨。”
炙渊负手而立,“昨日,浅浅回来了。”
狐致毅讶异,道:“小太子?我记得去年妖主才说,小太子……”
“浅浅几年前失踪,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寻他未果,又因此事蹊跷,见歌与我说不如谎说浅浅殒命,想借此查出什么。”炙渊冷静地说:“浅浅命符一直在见歌的手里,我们只当他外出历练,可未曾想到他昨日刚回来,就有人对他下手。”
狐致毅沉思道:“小太子回来一事,妖主也未曾宣扬。若非妖主今日说出来,我等还以为小太子幼年殒命。”
炙渊道:“有人要浅浅的命,在知道他还活着之际,便心狠手辣对他下手。”
狐致毅问:“小太子出事了?”
“他得了妖疫。”
狐致毅不解:“花夫人因妖疫卧床多日,小太子若是在跟前伺候,修为不高难免……”
“我能确定,是有人对他下手。而且除了蛇族,我无他选。”
狐致毅皱眉,压低声音道:“妖主此话怎讲?范青一族在西府和善多年,西府坊间颇得美名,若真是蛇族下手,那他心莫测。”
“所以我寻你来,正要查清此事。”炙渊义正言辞道:“浅浅回来一事,除却我心腹以及其他几人,就只有蛇族范时之在城东见过他一面,不疑心才生奇怪。”
“万妖会内必有奸细,狐致毅,你说,谁有异心。”
妖族大妖九尾妖狐狐致毅站在妖主炙渊面前,见这个男人眼中怒火,是几千年来未曾见过的。狐致毅记得炙渊去东海求娶花见歌时,被妖族质疑时,所受冷言冷语皆未失态。而眼下,他看似随意一问,其实其中所含意味,令人生惧。
狐致毅忘了,这个好说话的男人,其实也是西蜀妖族的霸主,站在顶端的九尾妖猫,除却隐世神兽,妖族半步同生境的强者。
妖族四大妖主,万妖会炙渊,凤凰火容炙,东海老龙王,极北徐雪遥。
狐致毅躬身,道:“有异心者,当诛。”
他是炙渊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桌上的茶壶被移开 ,沈温红手指沾水在浅色木桌上一字一句跟季渝说着那阵法的情况。归思巷的七星阵图确实复杂,但好在归思巷地方不大,这阵法一下子缩小了范围,能确定的阵眼七处也是在几个石灯中推演。
沈温红做了简单推演,将其中疑点标明,正欲挑着某个时候去破阵。但眼下时机不对,前去破阵恐会打草惊蛇。
他一口气说完了计策,却未见季渝回应。他那平日精心倾听的师兄似乎被什么苦恼着,虽说目光还停留在推演上,可心思却不知飘去何方。
沈温红只好停下,静静看着他。
过了一会,季渝似乎是回过神了,问道:“怎么不讲了?”
季渝看着沈温红,发现这人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季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温红经常这样笑,抿着嘴,把那明丽的脸孔柔化,显得温润又乖巧。季渝很喜欢他这样笑,总觉得看一眼,心里就软了十分。
“这么笑着看我?”季渝问。
沈温红眉眼一弯,很快又恢复原样,道:“见师兄想事想得出神,不好打扰。”
季渝干笑道:“你继续说吧。”
“不说,我们说点别的。”
季渝轻轻一笑:“你想与我说什么?”
“说……”沈温红拉长声音,妖瞳明亮地看着他,“洛城一事后,师兄也不疑心我,是为何啊?”
沈温红说完,静静地看着他。季渝的态度,是沈温红一直在意的事情,他自太古魔渊出来,一开始可是受尽季渝的猜测,道侣的冷言冷语,字字诛心的猜测,沈温红说不在乎是假,心不甘愿是真。
他甚至有些时候,觉得回到了刚相识季渝之时,回到与他相处之初,他想念那个安静固执的小天才,也想念爱他护他温柔体贴的师兄。他并不强大,他的剑使得再厉害再惊人,他也只想缩在师兄怀中,做温柔乡里一叶扁舟,随温情流水,情深相许。
他渴望某日醒来,眼前季渝会变回从前模样眼底情深地看着他;他也幻想过,秘境里一眼睁开,他师兄先他醒来,约他一同去做逍遥散仙。
虽不如前,但越来越好。
季渝被他那雀跃期待的目光看着,到嘴敷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也想不到什么稳妥的说辞,他突然想问他,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如初……季渝愣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冲昏了头,只听见胸口里那忽然猛烈跳动的心。
他心头一暖,就像是沈温红眼里的雀跃与期待一样,他也心生情愫,雀跃眼前此人爱如山重,情如水深,期待他那毫不遮掩的爱意,冲刷开他故作冷静的最后堤防。
“你这人总喜欢刨根问底。”季渝道。
沈温红道:“这问到底,你是说还是不说?”
季渝心想你这人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道:“不疑心就不疑心,哪有什么道理,欣喜厌恶,说到底的事不过是个人感觉,你说得清喜欢吗?”
沈温红轻笑道:“说得清啊,我的心悦是想双修的心悦,师兄你呢,你的不疑心是哪样?”
季渝一顿,“我说不清。”
沈温红侧头笑了几声,道:“好说啊,我教你?”
季渝觉得好笑,还真想听他说出个什么花样,问:“怎么说?”
沈温红俯身过来,明亮的眼直直看着季渝。季渝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侧了一下,沈温红跟上来,附在他耳边。
季渝食指微屈扣在桌上,只听见沈温红低笑一声,耳间一凉。季渝瞬间惊愕,身体先行瞬移了几步,退到窗台边,看着那茶桌盘还倾着身子的沈温红。
沈温红转头看他,嘴微张露出粉舌,轻舔下唇似乎在回味什么,不过几息他又恢复了抿嘴轻笑的模样,道:“师兄的不疑心,是如此不疑心。”
季渝失策了,沈温红此人真是给了便宜就卖乖,给了台阶就上房……
季渝忽然愣住,他从沈温红眼中见着了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不觉得气愤,甚至他觉得沈温红此举是得寸进尺的玩笑,也是狡猾的试探,他记得那唇温凉,想到月色之下唇齿的怦然心动,他能闻到沈温红身上清淡的妖息,雪中清香,清冷又撩人。
这哪是不疑心,是心将倾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