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名器花醉 ...
-
花醉一走,这地牢似乎也有些安静了。热闹一点也是好,沈温红想着,有时候觉得耳边不得清净是件很苦恼的事情,但这热闹一去,倒有些想念。满天地的阵法推演,在一隅牢房地里,显得分外不入。
沈温红走神了,他忽然想起了藏书阁徘徊而上不见顶的书山,看似编排无序的各类典籍在阵法中生灵,居于藏书阁,等待着每个有缘人的到来。
天虚剑阁的藏书阁从不限制内门弟子,它将书海展现给每个潜心向道的人。天虚剑阁千万年来的底蕴,从不吝啬展示给门内弟子,甚至越发深入,越能发现道这一路,走不到头。
沈温红听长辈讲道,总要夹杂着自己的道理去论道。任何学问,总要加上属于自己的几句狡辩,有的几分道理,有的纯属糊弄。大抵是门内弟子多被拘束,潜心向学,像沈温红这样顽劣弟子,却能更得长辈几句唠叨,得同门几句羡慕。
有人说沈温红心太浮,他却可以醉心藏书阁数载不出;有人说沈温红碌碌无为,他却可以一心剑道得一满堂花醉的名号。
藏书阁的第三层,是沈温红最喜爱去的地方,那里放着各种杂学,阵法符篆御兽诀等,与天虚剑阁的剑道相离甚远,门内弟子也鲜少去三楼,独属于沈温红的清静之地。天虚剑阁不限制弟子的道,虽剑道闻名,却偶有杂修。
摇光峰以剑问医道,正是天虚剑阁某一弟子潜心向道,得天厚爱所证的一条大道,异于岐黄之术闻名的百草堂,却具天虚剑阁的一向作风。
沈温红什么都爱看点,但都看一点丢于一旁。他懵懂时期因天赋灵体进入天虚剑阁,受师尊瑶华真人教导,学摇光医道数载。他像个什么都感兴趣的孩子,却茫然于命中大道。某日黄昏将至,天边橘光照进藏书阁里,沈温红抬眼看时——
天边橘光似火,火吞西日,像绵长的意缠上了火烈,勾画天边奇景。沈温红霎时想到了天涯尽头,日暮似火海,独他一人于其中,不见热烈,却胜温暖。
这是摇光医修带不给他的热烈,也是医道难及的天涯之感。
一剑一人,逍遥天地。
是我想追寻的道。
牢房一隅之地,没有高窗明月。沈温红突然想,为何要用方圆来限制地域,又为何要用推演来破阵。推演是阵修的方式,剑修向来不介于一隅之地,剑所能及之处,便是所能行之地。
剑气骤现,是季渝打来的暗号。
——万事俱备之意。
看来上面的他们已然做好的准备,那么自己也不用缩手缩脚困在这个地方。沈温红微微一笑,虚空画符,扭转的灵气裂开了结界,沈温红伸手其中,握住剑柄抓出来一把细长的剑。
剑身朴实无华,剑柄处却绑着几条红缎。
刹那间狂风骤起,牢房的木栏断裂炸开,骚动声四处响起。沈温红一个闪身,拿着剑跃身而起向前而去。
守卫匆匆赶来,与白色身影擦肩而过,他看到那人目光疯狂,嘴角微扬,似有似无的笑声在守卫的耳际响起,似轻笑,却有欣喜的狂。
守卫猛地回头,那个身影一头跃入紫色符文流转的魔阵,毅然决然,尽带潇洒。
守卫惊愕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时,身旁不知觉却站了一人。那人一身华贵黑衣,面色却十分凝重,他赶忙跪下,“煌溟大人。”
煌溟一脸阴沉,“刚刚是谁?”
守卫惊慌地说:“似乎是二六七牢房的一个幼崽,他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跳下去了……”
“是剑修,地底的虚弥界被人撕开了。”
沈温红强行撕开了阵法的封禁,以妖身进入了魔阵。魔阵里面望不尽的魔气深海,嘈杂的环境戛然而止。
静,静如心止。
沈温红还是幼崽模样,手中细剑比他的人还长。他习惯性地想把剑放在肩上,动作停住,他皱眉看向手中剑,心里暗道,太轻了,没花醉用起来顺手。
沈温红尝试出声,四周却将他声音蚕食了,只能感到嘴巴动了,却听不到任何回响。
沈温红往前走几步,却似乎在原地迈步。整个空间都静止了,沈温红停顿一会,忽然发现他的脚似乎也被卷入了这静止的泥沼中,慢慢察觉不到脚的存在,似乎在动又似乎已经消失了。
沈温红目光一凛,如果再继续放任下去,整个人皆会被拖入这样的境界里,最终静止。阵法皆有相对,为何这个空间会是静,是因为什么察觉到了静。
沈温红恍然,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有相较,所以才静。越是着急,心越不能平静,在这个空间里越快被蚕食。
要静下来,比这个空间还要平静。
坊间很是热闹,季渝与花浅走在其中,后者叽叽歪歪说想要吃什么。季渝刚与沈温红通过信,此时发出去的讯息却石沉大海。
他想做什么。
忽然,有器物划空而响,季渝感觉到一股杀气,持剑相对,与来物交锋,白色的缎带碎裂乍开,器物发出铮鸣。
只在一瞬间,霜寒剑出鞘,正面迎上了从天而来的一击。
周围人尖叫着四处逃窜,花浅退后几步,一脸惊愕地看着来人。
季渝一抬眼,对上了黑衣女人微启的红唇。
与霜寒剑交锋的器物,包裹着的白色缎带已然裂开,露出里面器物的样子。那是遍体朱红的伞,伞上镌刻着海棠花纹,伞身流转华光。
季渝还未看清,那伞一个婉转,在他面前撑开。
不似油纸的轻巧薄弱,伞面一开,季渝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玄铁重气,尖利的光顺着伞骨的折痕展开。与其相悖处,伞面上镌刻着繁花似锦,每一道花纹上都勾画着诗意的绵,像是万花丛中,又想花开遍地红。
花的柔,红的烈,杀气满身的伞。
下一瞬攻击袭来,伞与剑交锋,季渝恍然惊觉,这人没用半分灵力,纯属与他较量剑术。
季渝收起散开的灵,正眼看着来人。
那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头戴的斗笠已经飘落在地,女子长得英气,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凤眼红唇,满身傲气。
她微微一笑,握住伞柄。
季渝发现,那不是伞柄,而是剑柄。
剑身流长,锋利凶戾。这把红伞并不惧杀气,真正带着杀气的是剑柄拉出来的剑,剑身长又利,银纹似大道。
来了。
风静一瞬,两人收剑。
季渝目光锐利,他与霜寒剑皆有遇到平生少见对手的颤栗,又对对方突然收剑感到不解,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兴奋,季渝问:“不来?”
女子收剑,伞面展开,搭在肩上,像个撑伞出游的人。
“不来,你若想尽意,对手也不应是我。”
女子眼眸一转,忽然注意到季渝身后的一孩子,她有些惊讶,又很快敛下,满脸看好戏地说:“哦,这不是花浅吗?”
花浅闻言霎时腿软,他讨好地叫道:“花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