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初长成》许凝

24、邺城

　　正月还没过完，北境就传来急报，西夜国敌军大举进攻，邺城失守。

　　战火烧的很快，邺城富硕，守城将士无能，敌军以破竹之势一路南下，先后占领了遂城，雍城，直逼帝京。

　　陛下大怒，一纸诏书扔去军部，责令军部十二将军务必收回这三座城池，将敌军尽数歼灭。

　　好不容易太平了一年，如今又战火不断了。

　　校场上，敖羽对着簿子点兵。

　　十万大军。陛下也真是舍得。

　　敖澈一身墨色盔甲立于敖羽一侧，士兵们得空时总是忍不住看他，他们好奇，好奇这个北燕最年轻的少年将军是什么样子的。

　　那少年的脸笼罩在墨色的盔甲下，没什么表情，但一双凤眸却黑的纯粹，仿佛千年潭水，深不见底，寒冷刺骨。

　　有些年轻的士兵看的浑身一哆嗦。

　　这杀气也太重了。

　　不少兄弟私下里说过，这敖澈虽是军部十二将军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可在沙场上杀起人来却是一刀一个从不手软。那眉宇里的杀伐戾气便是退下了沙场都许久消失不了的。

　　起初他们只以为那是笑话，可如今他们信了，那少年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敖澈阴沉着一张脸，他不是没和西夜国交过手。一年前的邺城一战，他和敖羽被西夜军队死死包围，两人分率两队同时突围，血战了两天两夜，才将敌军打退。谁知才不过一年，西夜就这般猖狂了。

　　邺城是北燕的边，邺城一破，敌军便可从各个方向直逼帝京，若是不能将这狼子野心的敌军拦下，这战火就控制不住了。

　　此战，凶险。

　　右臂仿佛隐隐作痛。

　　一年前那场血战，敖澈至今历历在目。

　　那也是个寒风凛冽的季节，他和敖羽被西夜大军围堵在淮河五天五夜，援兵迟迟不到，最后关头，他率领两千骑兵从左侧突围，夜渡冰河，杀了一路才冲出去。

　　满天的血色，胳膊和头颅齐飞，敖澈杀得满眼通红，一双手麻木到抓不紧缰绳。所幸云止带兵来的及时，里应外合突围成功。纵然如此，敖澈的兵也折损大半，他自己也身负重伤，一条胳膊差点就废了。

　　相比征战边境部落，这回遇见的是个老仇人呢。

　　战事来的凶猛，自然也来不及磨蹭，全军上下加紧准备，第二日就奔赴了北境。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长安街走过，马蹄声在青石板上踏出整齐的回音。

　　最前方是十二个身着盔甲的将军。

　　他们骑着一样的高头大马，一张脸笼罩在头盔之下，周身一股肃杀之气。

　　镜缘一眼就看见了敖澈。

　　那张脸就算是大半张都被盔甲遮住她也能认出来，还是那样的冰山脸，一双眼睛笔直的目视前方从不乱看。

　　父亲说此战不易，没有三个月是回不来的。

　　镜缘远远的，看着那个身影穿过长安街，走过丽正门，离开帝京，心里默念，一定要平安归来。

　　镜缘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帘子愣神。

　　她失眠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脑子里全都是那张脸。

　　那张桀骜不驯而又英俊非凡的脸。

　　镜缘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慢慢的，许多个片段浮现出来。

　　桃花树旁，他瞪着眼睛凶狠的问她，你为何不见我。

　　长安街上，他把帕子呼在她脸上使劲擦了擦说不用谢。

　　宸王府里，他理直气壮的教育她，说不熟的人别对他笑，顺道还抢走了白慕送她的玉戒指。

　　玉台山下，他捂着她的耳朵，大拇指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说别怕，别怕。

　　镜缘睁开眼，不知不觉，他们一起经历这么多了啊。

　　她忽然有点想他，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脾气阴晴不定并且经常害她受伤，但是，他偶尔还是有点温柔的，懂得保护人，笑起来也很好看，最重要的是，他的肩膀让人趴上去……就想睡觉，十分符合她现在的失眠处境。

　　………

　　篝火烧的很旺，烤的周围红彤彤的。大军在一处山脚下短暂休息，敖澈抱着刀，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喏。”敖羽递过来一个水壶，“喝点。”

　　敖澈摇摇头。

　　“这是酒！”敖羽嘿嘿一笑，“喝点，暖和暖和。”

　　一听是酒，敖澈二话不说接了过去喝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先是烧的喉咙滚烫，随后一股暖流涌入五脏六腑，寒冷瞬间被驱散。

　　敖澈哈了口气，舒坦。

　　他仰着头望天，冬日的夜晚天空格外黑沉，唯天上的无数颗星星，明亮的耀眼。

　　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