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玉檀春 ...

  •   (一)
      明靖二十年立冬,细风吹过,寒浸浸的往人脸上扑,街上已有行人穿起了夹袄。
      不过这也不能阻挡京城百姓们包饺子的热情,只见家家户户和面的、擀饺子皮的、调馅的不一而足,但都忙的热火朝天,好一派富贵繁荣的帝都之相。
      “立冬补冬,补嘴空”玉檀春的老班主一边向檀心碗里夹饺子一边不住口的念叨“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阿囡再吃两个饺子,今天吏部尚书大人家里还有堂会要唱哩。”
      只见一名清秀少女俏生生的应了一句“嗳!师傅我都多大啦,就您还把我当小孩。”
      老班主爱怜的摸了摸檀心的头“玉娘把囡囡托付给我的时候,小囡囡还没这张桌子高哩,每天净会哭鼻子,现在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说着在空中用枯瘦的手比了一下五岁小檀心的身高。
      想到玉娘,老班主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泪,年迈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檀心见状也不免想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对于娘亲檀心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一名极美的女子,眉宇间常年笼着化不开的哀愁,就像江南三月的濛濛烟雨,在窗边一坐便是一天,等着那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往事过眼如烟云,娘亲去世一晃已经十四年了。檀心整理好心情,麻利的收拾了碗盘,坐到镜前梳妆打扮,今天可是吏部尚书夫人的生辰宴,不能出岔子。
      “娘,这玉檀春可是京城近两年来最火的戏班子,知道您爱听戏,儿子特意早早儿的就约好了,您不说夸我两句,怎么还往外轰呢。”
      脚踏上坐着一名年轻公子,正不依不饶的撒着娇,看起来好不可怜。
      只见一着大红妆花牡丹蝴蝶缎衣的美妇人,坐在紫檀三屏风斗簇围子的罗汉床上。绾着朝云近香髻,头戴赤金牡丹六面镶玉嵌七宝金步摇,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
      听了这话用葱白的纤指点了下年轻公子的头,无奈笑道“明年就是娶媳妇的人了,还跟娘撒娇呢,赶明儿也不怕你媳妇儿笑话。”说罢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爹不喜欢看到那些戏班子,何苦去触这个霉头。”
      “娘,今儿可是您生辰,今日您最大,爹肯定事事依您。再说了,您都多久没听过戏了,我知道您念叨的紧呢。玉檀春是打南边来的戏班子,跟咱京城这边的不一样,可新鲜呢。”年轻公子兴冲冲的说到。
      “少爷有这份孝心,夫人安心受着就是,等老爷下了值回来,戏也该唱完了,且遇不着呢,一点不耽误晚上的家宴。”美妇人身边一个看起来颇有头脸的婆子笑着说道。
      “娘您看,王奶奶也说不碍事,您辛苦了一年,今儿怎么说也该热闹热闹了。”年轻公子轻晃着美妇人的小腿道。
      “罢了罢了,都依你,不过可说好,在你爹下值前可得让他们就走。”美妇人无奈笑道,眼里满是宠溺。
      “嗳!儿子这就让小五去通知玉檀春过了饷午就来。”说罢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原来这美妇人就是当今吏部尚书胡骐的正妻王宜安,这年轻公子是他们的独子,名唤胡锡元。
      说起这胡骐来,可是大章朝响当当的一位人物,不仅因为他四十三岁便官拜正二品吏部尚书,入主内阁。为人清廉公正,乃大章的治世之能臣。
      此后君臣一心,胡骐更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入主内阁,成为大章朝举足若轻的人物。
      所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胡骐年纪轻轻便被点了状元不说,还一表人才,虽说身无长物,家世不显,父母也早已逝去,但这并不影响媒婆们踏破门槛。
      经过一番激烈的你争我夺之后,英国公胜出了,家里千娇万宠的嫡小姐王宜安于翌年嫁入了胡府,成为了翰林修撰的夫人,当然现在是正二品的尚书夫人。
      王宜安嫁入胡府十八年,虽只出了一子,但颇受胡骐礼遇,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胡骐也未曾纳过妾,加上娘家势大,儿子又孝心听话,年纪轻轻已考取了举人功名,只待明年参加完了春闱便与娘家侄女成亲。日子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舒心安逸,再加上保养得宜,所以年近四十瞧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
      每次出门参加宴会,王宜安都是京城各府邸夫人们羡慕嫉妒的对象,夫君不纳妾,儿子争气,家世显赫,可真是事事如意,样样顺心,不知暗地里多少人红了眼。
      但是世间之事,所谓盛极而衰,月满则亏。在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吏部尚书府里,一场玉檀春的堂会拉开了那段鲜血淋漓不堪回首往事的序幕。
      (二)
      锵!
      戏台上檀心正卖力的唱到
      直把台下一众男女老幼看的是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戏中,恨不能以已替之。
      这当中最着迷的莫过于胡府的小少爷胡锡元,只见他两眼痴痴的望着檀心,看到台上檀心演绎的杜丽娘沉疴不愈,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由悲从中来,竟似识得了其中的愁滋味,也顾不得是自己亲娘的生辰,茫茫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身边的人惊醒,惶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胡骐竟然回了尚书府,望着台上的杜丽娘,眼里晦暗难明,似难堪似厌恶又似怀念与愧疚。
      尚书府众人都知自家老爷不喜唱戏,虽然对夫人百般迁就,但是有关于唱戏则是逆鳞,毫无转圜余地。
      果然,看到胡骐脸色,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只剩胡锡元兀自不知,仍沉迷于牡丹情事中。
      王宜安对身边的奶娘使了个眼色,老嬷嬷步履匆匆的走向了戏台,给了老班主五十两银子赏钱打发走了玉檀春一行人。
      然后王宜安走到胡骐身边问道:“怎么老爷今儿下值的这么早?”
      胡骐回过头来看向王宜安,一瞬间眼里精光闪过,而后又归于平静,敛了神色答到“今儿是夫人生辰,跟圣上告了半日假,陪夫人出门去买生辰礼。”
      王宜安听到不禁羞红了双脸“都老夫老妻了,老爷还记着年轻时候的玩笑话。”
      胡骐背了双手,俯身到王宜安耳边慢慢说道“夫人说的每句话,为夫都记得。”
      直把王宜安听的含羞带怯的睇了胡骐一眼,脸上神情看起来就似二八年华的少女。
      这时胡骐看到了一旁还在懵懵懂懂的胡锡元,皱了皱眉头,踢了一脚,说道“还不赶紧去吩咐套车,陪你娘出门。”
      府里顿时活络了起来,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准备老爷一家子的出门事宜。
      此事按下不表,话说自从胡锡元见过了一次檀心之后便念念不忘,读书时常走神,梦中也萦绕着那个顾盼生辉,收敛有度的倩影来,直如害了相思病一般。
      私底下叫小厮去打听玉檀春的行程,偷偷溜出府去找到了老班主,美其名曰上次匆忙,他还未打赏钱。
      话里话外旁敲侧击想见一面檀心,但老班主怎肯,推脱说檀心在练功,晚上还有堂会要唱,不得空。
      胡锡元失魂落魄的走了,只叫小厮打听着玉檀春在哪个茶楼酒楼登台,他必定一场不落。
      檀心登台期间就见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喝彩声最大,出手最阔绰,久而久之,也知道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冬去春来,檀心连着有几日不曾瞧见胡锡元了,跟老班主一打听,原来是参加会试去了,也不知他这日日赶场,会不会影响功课,不过想来有个吏部尚书的爹,也无须替他操心这许多。
      一考完会试,还没放榜,胡锡元便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玉檀春,跟老班主打商量,想见一面檀心,以慰藉相思之苦。
      檀心躲在屏风后面看着胡锡元跟在老班主屁股后面作揖不止,嘴里不住说着“您老行行好,我跟您保证就跟檀心姑娘说三句话,就三句,一句都不多说。”
      檀心看着那呆模呆样跟在老班主身后打转的胡锡元,像只呆头鹅一样,不禁噗的一声笑出来,落落大方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胡锡元面前,微抬着下巴笑道“喏,见着了,你想说哪三句话?现在可以说了。”
      虽然此前胡锡元见了数十次檀心,但都是在戏台子上,这还是第一次见未曾妆扮的檀心。
      只见少女脂粉未施,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俏生生如二月枝头的迎春花,嫩央央像绰约的芍药一般,教人移不开眼。
      胡锡元未见到檀心时只觉有满腹心事要向她诉说,真见到檀心立在她眼前了,反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如痴了一般。
      檀心见了胡锡元这手足无措的模样不免又好气又好笑,找了把椅子坐下,喝着茶欣赏他这只呆头鹅。
      旁边老班主也找了把椅子坐下,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这厢胡锡元在旁边踱了一会步,突然下定决心一般,对着檀心作揖到底,说道“在下胡锡元,年十七,京城人氏,姑姑姑姑娘···”
      檀心被胡锡元吓一跳,见他如此郑重还以为要说何要事,原来只是自报家门,而且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
      不由放下茶盅笑道:“我叫檀心,比公子年长两岁,公子不用行此大礼我也会跟你说的。”说罢掩帕笑道:“还有两句话,公子说吧,我且听着呢。”
      胡锡元只觉佳人就在眼前,一颦一笑皆叫人移不开眼,
      想了又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不才,于戏曲一道略有研究,不知是否有幸为檀心姑娘写些曲谱,供姑娘闲时唱玩。”
      檀心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混账话,已想好如何推辞,毕竟这么多年,像胡锡元这种世家公子哥不胜枚举。但共同谱曲作词这事又确是檀心心之所系,一时之间颇为踟蹰。
      胡锡元见檀心犹豫不决,顿时间脑子变灵光了,也不结巴了,立刻约好了下次来的时间,还说会带上为檀心量身定制的曲谱,说罢怕檀心反悔一般,一溜烟儿跑了。
      檀心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当下便不理此种情绪,径自回了后堂去练功吊嗓子不提。
      胡锡元回府后便一头闷进了书房,自去一心创作,看起来竟比他参加会试还来得认真。
      后来还真给他憋出几出折子戏来,檀心一见之下不由顿时着迷。于是两人你来我往,相互之间或谈论戏曲或谈论诗词,一时竟相熟了起来。
      (三)
      今日是会试放榜的日子,一大早王宜安便打发了家仆去守着,没想到左等右等都没见回来,后来见奶娘面色沉重的进来,心知不好,原来儿子名落孙山,并未得中。
      这可怎生是好,一来叫老爷知道了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二来跟娘家侄女的婚事也已基本商定好了,两家就等胡锡元考取了进士以后便张罗着要结婚了。
      这一落榜,把王宜安此前的安排全都打乱了,不由又气又急。
      身边奶娘给王宜安递了一杯茶安抚道:“少爷还小,三年后也不过二十,夫人不必如此着急,现如今要紧的是回英国公府和舅老爷商量这表小姐和少爷的亲事。”
      王宜安听到这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叠声让人赶紧把胡锡元叫过来陪着回英国公府告罪。
      胡锡元听了所为何事,心下打定主意要推了这门婚事,娘俩自去了英国公府不提。
      及至胡骐下了值王宜安母子俩还未从国公府回来,胡骐早在衙门时就已知道自己儿子没考中,当下也无何表示,回府后吃完晚饭便去了书房。
      到了晚间,王宜安和胡锡元终于从英国公府回到了尚书府,等胡骐到正房时却看到妻子王宜安拿着帕子低头抹泪,儿子胡锡元跪在地上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蒙此大羞,但孩儿一日未考取得功名便一日不会成婚,还望母亲和舅舅说明,莫要耽误了表妹的亲事。”
      王宜安抬头看到了胡骐,顿时如见到了救星,哭着询问丈夫这可如何是好。
      胡骐走到妻子身边低声安抚道:“婚事我自会和舅老爷说,至于这孽障如何安排我也自有主张,夫人稍安勿躁。”
      说罢低头看了胡锡元一眼说道:“还不滚到书房来,没得白在这惹你娘伤心。”
      到了书房胡锡元噗通一声跪下,书房奴仆上了茶后低头退出了出去,噤若寒蝉。
      胡骐从桌上拿了茶盏撇去浮沫后瞥了一眼胡锡元道:“说说罢,和玉檀春那个戏子是怎么回事?”
      胡锡元闻言肩膀抖了一下,闷声道:“都是孩儿无用,孩儿学艺不精,和檀心无关。”
      胡骐听后脸上神色不明,不怒反笑问到:“你这意思是,今后不管那个叫檀心的戏子走到哪你还是要跟到哪?还是要把那个戏子娶进家门?”说到后面已是隐有薄怒。
      胡锡元听后磕了一个头,额头紧挨在冰凉的地面上缓慢却坚定的说:“求父亲成全!儿子三年后如若未中状元,便听从父亲安排,再不敢有脸提起此事。”
      胡骐听到此话后半响无言,手上的茶盏不知何时跌落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摔成了满地的碎瓷片。
      胡锡元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胡骐,只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尚书大人,此刻竟眼中含泪,满脸悲戚之色。当下骇得不敢再看,只低头趴好。
      恍惚间胡骐仿佛看到了三月烟雨濛濛的江南,有个青年人朗声对身旁红袖添香的佳人说道:“我一定要考个状元回来明媒正娶娘子,娘子这等天下无双的国色,只有状元郎才能配得上!”
      直到被打落在地的茶盏惊得醒了过来,胡骐低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许久方叹了一声:“罢了,只可为妾,且得等娶妻之后方能进门。”
      胡锡元听后还待再说,便见到胡骐疲惫地摆摆手让他出去了,当下也不敢停留,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只等金榜题名的那天。
      这三年里,胡锡元和檀心如何耳鬓厮磨山盟海誓自不必说。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只需一个动作,有时甚至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里所知所想。两人之间越发容不得旁人,感情也日益深厚。
      胡锡元少时便有才名,这三年里为了檀心更是废寝忘食,一心向学,对状元势在必得。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明靖二十四年的春天,会试过后胡锡元得中第一名“会元”。
      这下可把王宜安高兴坏了,欢欢喜喜的命人去给娘家送信,又要去寺庙还愿,又要去城郊设粥棚救济孤寡,张罗着要给下人们每人多做两套春秋衣裳打赏钱等等。
      胡锡元无奈道:“娘,您先歇一歇,还有殿试呢,等儿子状元及第骑马游街的时候您再折腾,且有的忙呢。”
      王宜安轻拍了下儿子的头道:“哪有你这么不谦虚的,状元哪是那么好得的,你爹当初那等好才华也是因为长得好才侥幸高中状元的。”
      胡锡元听后涎着脸说:“那娘觉得儿子和爹年轻时候谁姿容更美?”
      王宜安不由笑到:“越发没大没小了,你爹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你爹听到打你板子。”
      胡锡元却不依不挠,母子俩笑作一团好不热闹。
      及至当日殿试之时,胡锡元于金銮殿上对答如流,侃侃而谈,再加上一表人才,又是当朝重臣的儿子,明靖帝甚为满意,龙心大悦,点了胡锡元为大章明靖二十四年丙午科状元。
      明靖帝见胡锡元谢了恩后还不退下,踌躇间似有话说,心情大好的问胡锡元还有何事?
      胡锡元听后大声道他已心有所属,望皇上赐婚。因此女身在贱籍,但颇有心气,早早表明,如若胡家不同意这门亲事,宁愿绞了头发出家当姑子也不与人为妾。说完纳头便拜道:“臣与檀氏两情相悦,臣不想以妾之名分委屈她,只有恳求皇上成全。”
      明靖帝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今天心情好,况且才子佳人倒也颇为登对,大手一挥便准了请求。
      只听说过一门三进士,这父子两状元,此等事别说是大章朝,便是从古至今也未曾听说过。而且双喜临门,虽然这第二个喜有点让人意想不到,但不关自家事,只管揣手看热闹就是。
      一时之间,尚书府的门槛都快要被道贺的人踏破了。
      王宜安听闻了儿子在金銮殿上的所作所为,虽然心中不喜,但她一向没什么主见又溺爱王锡元,接受了之后便也欢欢喜喜的开始操办起了婚事。
      至于胡骐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四)
      胡锡元和檀心大婚的这日,空中狂风大作,大风呼啸着打旋儿卷起一切能卷之物,再狠狠掼到地上。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加上远处乌云沉沉,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胡锡元的好心情,只见他看着身边头盖大红销金盖袱,身穿大红织金妆花云凤通袖袍的檀心,觉得如置于梦中。
      直到身边喜婆递上来喜秤,胡锡元才回过神来挑了盖头,一时之间,满堂生辉,宾客们一叠声说着还未见过如此国色天香的新嫁娘。
      胡锡元还待细看,便听到身旁高坐上传来一道既惊且怕的暴呵:“你是谁?!”
      这一声可把满堂人都震慑住了,大家朝上首看去,只见胡尚书此时脸色惨白,被身上大红官服照映着犹如厉鬼,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抬手颤抖的指着新娘子,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你和玉娘有什么关系?”
      这一下可把所有人问傻了,除了檀心,只见她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和胡骐对视,清澈干净的眸子慢慢了悟,说道:“原来是你,胡马。”
      王宜安见情形不好,忙遣散了宾客,关了房门,担忧的左看右看。
      要说这胡骐怎么变成了胡马,还要从当年的金銮殿上说起。这明靖帝对胡马方方面面都甚为满意,唯独名字不太满意,胡马胡马,这多难听啊!于是御笔一挥,在马旁边加了一个其字,胡马便成了胡骐。
      玉娘临死前只跟檀心说让她进京城找一名祖籍姑苏,名为胡马的人,说此人便是她亲生父亲。但檀心对玉娘都不甚有何印象,更何况那抛妻弃女的爹,所以这些年只当此人死了,不与自己相干。
      却没想到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如此大的玩笑,这个爹竟然以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眼前。
      何其悲哀!何其讽刺!
      檀心不顾身旁胡锡元哀求的目光,快步走到胡马面前,好像想看清这个负心薄幸的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不顾旁人在场,大声笑了起来道:“你就是凭借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骗的我娘亲等你五年,泪尽血尽而亡的么?”
      “哈哈哈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世报来得真快啊,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您还满意吗?尚书大人!”
      胡马闻言不由浑身颤抖:“你娘亲,那你···”
      “对!你想到了是吧,我是明靖元年七月初六的生辰,你说我是谁?!”说完这话,檀心早已泪流满面。
      在一旁的胡锡元听闻不由大急,问到:“爹,檀心,你们在说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檀心转头去看胡锡元,眼中尽是痛色,还有深深的留念,呼吸微急,仿佛喘不过气来般说道:“胡郎,你我今生缘尽于此,来生···也莫要相见了!”
      说罢一把取下凤冠上的金累丝风簪以尖利那头决绝地刺在了心口处。
      胡马见状大惊,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两步接住了檀心委顿在地上的身子。
      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脸上老泪纵横,哀呼道:“贼老天,我胡某一生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死后必下阎罗地狱,可你有什么冲我来!与这一双儿女何干!现如今,你要愚弄我至此!”
      然后不住声的朝门外大喊:“太医,太医!张伯,快拿我牌子进宫请太医院院判来尚书府!快!”
      胡锡元听到一双儿女已懂得发生了何事,不由跌坐在地,大红喜袍上沾染了檀心流出的血也兀自不知。
      王宜安早已哭湿了帕子,妆容尽毁,不复往日雍容华美。
      胡锡元看到躺在胡马怀里的檀心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的美丽脸庞,猛的一下爬起来跑到王宜安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孩儿不孝。”
      说罢抬头看了胡马一眼,转身砰的一声,头往桌角撞了上去,顿时血流如注。
      王宜安见此情形阻止不及,奔到胡锡元面前看到儿子满头满脸的血,眼一翻晕了过去。
      胡府下人们听到内室如此大动静但却不敢进去,一时间踟蹰不前。
      啪!
      只见台上那说书人将醒木一拍,唤醒了沉浸在故事中的众人,按惯例说了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下子在观景楼听书的众人可不干了,纷纷嚷道:“那个狗尚书最终如何了,皇帝有没有罢他的官儿!”
      “还有那一双儿女,最终是死是活?”
      “对!”旁边人附和道“两个孩子太惨了,他们做错了什么?该死的是那个狗尚书,薄情寡性忘恩负义之辈还有脸面苟活于世吗?”
      “对对对,这种人竟然也能中状元,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还有叫玉娘的和那个国公府的小姐,教这种狼心狗肺之徒害了一生!”
      在耳边纷纷扬扬的咒骂声中,老说书人低头沉默的整理好了东西,驮着背慢慢走出了茶楼。
      无人看到他那混浊的双眼中流出的眼泪……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