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偏执狂的修罗场》焚情煮酒

14、第 14 章

　　楚澈骨节分明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看向王老头的黑眸深处阴霾沉沉。

　　有风袭来，带起一阵淡淡又熟悉的香味，楚澈侧头，原来是周小鱼晨间帮他洗的衣物，正晾在通风处，似乎是沾染了周小鱼身上的药香，在春风的吹送下，若有若无入鼻。

　　不知为何，眼里却突然划过周小鱼那双纯净得如同未染过尘埃般的眸子，想了想，又侧头对王老头道：“王老丈记性真有这么好？

　　“那当然。”

　　“那小六便来考考你如何？”

　　“你说。”王老头脸上满是自信。

　　楚澈隐下心头腾起的桀戾，半眯着眸子，回忆了一会儿才道：“八年前的九月十三，大约午时许，周小鱼与你在院外，你俩悄悄的在说什么，这件事情王老丈可还记得？”

　　王老头儿沉吟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记得呀，能不记得吗？不就是你走的头一天。”

　　“嗯！王老丈记性真好。”楚澈点点头，装作随意道：“那你可还记得你俩的谈话内容？”

　　王老头伸手摸了摸胡子，道：“当然，那年干旱，村里颗粒无收，很多人家里连饭都吃不起，大家都过得很苦，鱼小子也不例外，他看病又不收人钱，又不会其他手艺活，家里还多了你这一张口吃饭，于是他便准备卖了……”

　　“卖了我。”楚澈冷冷的接口。

　　“……”王老头儿一噎，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楚澈。

　　半晌才道：“他哪舍得卖你呀！再穷再苦，割肉都得把你养着，你不就是他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外人说不得你半个坏字。”

　　说到这儿，王老头突然笑道：“你要不是个男孩儿，村里人都怀疑他是把你当媳妇儿在养。”

　　楚澈一僵，半边脸就红了，干笑道：“王老丈真会开玩笑。”

　　“开啥子玩笑呀？你上学堂时，他哪一次不是偷偷跟着你，将你送过河对岸才回家。你在学堂打架闹事，哪一次不是鱼小子在背后帮你摆平？村口的张赖子嘴贱，说你是哪来的野杂种，被鱼小子听到后，上门整整教育了三个时辰，从此见着你绕道走。你发烧了嚷着要吃肉包子，天都黑了，鱼小子还跑镇上帮你买回了肉包子，天黑路滑看不见，膝盖都磕破了。”

　　楚澈：……

　　有这回事？他怎么不知道这些？

　　不对，王老头怎么知道这些？

　　王老头见他一脸疑惑，得瑟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对吧？我收山货呀！每天早晚都要进一趟村，我这人话多，遇见了便要问一下，村子里的事情呀，我是了如指掌。”

　　楚澈沉默了，半晌才问回了刚刚的那个话题：“那天下午，他与你说要卖的是什么？”

　　“那条大黑獒。”

　　“什么？”楚澈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周小鱼竟然是要卖掉那条傻狗？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还没被周小鱼捡回来时，周小鱼便已经养了那条大獒犬。

　　那只大獒犬是很珍贵的品种，听说是周小鱼死去的父母从别的地方高价买回来的，可以说是除了积蓄和那个破旧的小木屋之外，周小鱼的父母留给他唯一的活物了。

　　而楚澈也看得出来，周小鱼很喜欢那条狗，每天帮它洗澡，梳毛，按时带它出去溜达。

　　可为什么……

　　楚澈喃喃得自言自语一般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卖掉它？”

　　“因为你不喜欢它。”王老头又给楚澈扔了一个炸雷。

　　“我问了鱼小子，他当时说是因为这只獒犬吃的太多了，他要养不活它了，可我觉得他眼神闪躲，再三的套问之后才知道，是因为你不喜欢它。”

　　因为他不喜欢它？

　　他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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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是说过。

　　獒犬只认一个人为主，他在周小鱼家住了五个月，那只黑獒也对他是爱答不理，没事还喜欢对他吠几声。

　　他有一次好像忍不住在周小鱼面前抱怨过，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条狗，然后周小鱼犹豫了片刻后说：小六不喜欢，那咱们就不要它了。

　　楚澈当时说完就忘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小鱼竟然真的想把它卖了。

　　楚澈张了张口，他想骂周小鱼是疯子，可喉间像堵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事情竟然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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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餐饱饭，一座木屋，一隅花田，一个真心真意待他的人。

　　他日思夜想、午夜梦回都想要的生活，曾经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可他亲手生生毁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一步错，步步错。

　　这一刻，楚澈开始后悔了，口中苦涩的厉害。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走，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伤了周小鱼，如果早知道……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和早知道。

　　怪只怪他太敏感多疑，怪只怪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怪只怪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周小鱼……

　　楚澈从小就开始流浪，他吃过了太多的苦，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接受过太多的背叛，见惯了世态炎凉，见惯了人间沧桑百态，内心极度敏感多疑。

　　他当时看到周小鱼和王老头的谈话，两人神神秘秘，特别是周小鱼，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像是愧疚、像是不舍，但最终化成一咬牙的那种坚定。

　　他便多了个心眼，偷偷躲在墙角听，隐隐约约便听到了，养不活、太能吃、不听话、卖了谁之类的话。

　　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毕竟周小鱼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周小鱼，另外一个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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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鱼想卖了自己？？

　　他开始慌了，开始胡思乱想，虽然一直以来周小鱼对他似乎都很不错，可他曾偷偷的见过周小鱼给别人下蛊虫，潜在意识里总觉得他是个坏人。

　　可因为能有一餐饱饭，能有一个安身之处，所以他才选择一直在这里住下来。

　　现在偷听到周小鱼要卖了他，立马就有了要偷偷逃走的冲动。

　　那时的他年纪小，又身无分文，真的是已经害怕了流浪、害怕了饿肚子的滋味。

　　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在了周小鱼随身不离的那块青龙玉佩上。

　　那块玉佩成色甚好，不懂行的人也知道，那绝对很值钱。

　　当天晚上，他趁周小鱼不注意，一棒槌敲晕了他，似乎下手太狠，把周小鱼敲得头破血流。

　　楚澈慌了，可又觉得周小鱼该死，毕竟他知道周小鱼用蛊虫害了那么多人，于是又心安理得的拿走了那块青龙玉佩，并害怕被人发现，又把昏迷到不知是死是活的周小鱼藏到了床底下。

　　准备溜走时，却又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事。

　　那栋破旧的木屋中来了皇宫中的人，一个个披着黑铁玄甲，身材高大，眼光凌厉，神情冰冷持剑而立。

　　那群侍卫看到他的青龙玉佩之后，神色复杂的紧，二话不说要带走他，但是行动却并不轻视，反而对他有隐隐的尊重。

　　楚澈害怕，却也不敢多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黑铁卫面前，他不敢说这青龙玉佩不是他的，毕竟，什么事都没有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他多了个心眼，谎称要去撒尿，然后找了一个瓷瓶，割破周小鱼的手，放了一瓷瓶的血。

　　之后，便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凭着那块青龙玉佩和那一瓷瓶周小鱼的血，他成功冒充并顶替了周小鱼的身份，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丢失在民间的七皇子。

　　一切仿佛是一场闹剧，却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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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澈苦笑，触手可及的他没把握住，亲手掐掉了那枝伸向阳光的绿芽，然后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