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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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疏尘在塌上昏迷了五日，祁言安也暴躁了五日，吓得几十名侍卫噤若寒蝉。谁也不敢靠近这位少年皇帝，便三三两两的聚在驿馆的各处角落里面，小声谈论着这位天子近日来的异常行为。
那晚，肖梓初匆匆的带着白须白发的老郎中赶回来，情况紧急，他甚至忘记敲门便闯进了皇上的房间。只一眼，他便惊得呆愣在了原地。
塌上，祁言安将元疏尘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件宝贝似的。地上放着一盆血水和一套满是血渍的破烂衣衫，室内的蜡烛和油灯都烧的正欢，亮如白昼。
而那往日最在意容颜仪表的皇上，此刻头发蓬乱，衣着不整，一夜之间甚至长出了不少青色胡茬，一双狭长好看的凤眸也给熬得通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似乎谁一旦靠近，便会被一剑穿心。
祁言安听到门响，立刻扭过头去，见到肖梓初，条件反射般的将怀里的人遮住，怒吼道；“给朕滚出去！”
肖梓初吓得一个大跨步退了出去，过了半晌，才咬着牙朗声问道：“公子，郎中已经找来了，现在是否可以进去给元公子诊治？”
“进来。”
那老郎中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颤颤巍巍的提着药箱进去，还惊恐的回头看了肖梓初一眼。肖梓初连忙将视线移开，他实在不知道今晚皇上到底怎么了，那元公子的确伤的不轻，可皇上需要作出这么大的反应吗？
还记得临行前，肖梓初问过皇上元疏尘是何许人也，皇上当时不过是淡淡一笑，说那是他早年间在民间认识的故人。两人志趣相投，因此成了朋友。
就算是多年的朋友，可元公子并未伤及性命，真不明白皇上到底为什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肖梓初无奈的耸了耸肩，身旁的另一个年轻侍卫却拽了拽他的衣袖。
“肖统领，依我看，咱们这位皇上，该不会是那个吧…”
“那个？那个是哪个？”肖梓初疑惑的皱起眉头。
“就是那个，那个…”年轻侍卫红着耳根，用手拉着肖梓初的袖子，在上面比划着。“这个，袖子，这样…而且你没有发现吗，皇上在宫里的时候，可很少会召哪位娘娘侍寝，都是一个人在养心殿睡的…”
肖梓初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他一巴掌打在那年轻侍卫的头上，斥责道：“我看你是疯了，敢在背后这么说皇上！还跟我比划袖子，我告诉你，断袖这个词，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小心皇上砍你的头！”
“可是肖统领，这词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
元疏尘睁开眼的时候，夜色很浓，房间里面很安静。她一眼便看到了床榻边上的祁言安，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此刻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那张脸让她有些恍惚，梦里，怀瑜的面容还未在眼前散去，元疏尘忍不住小声叫道：“小瑜…”
祁言安疏倏地睁开眼睛，立刻关切的凑过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
元疏尘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梦。心底空落落的，身上到处都是撕裂般的疼，一动也不敢动。
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涌上来，那竹林里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和自己企图自尽时忽然出现在身前的一袭翩翩紫衣…
“皇上，竹林里，是你救了我吗？”元疏尘艰难开口。
“抱歉，是朕连累了你。”祁言安端着一碗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她的口中。五日水米未进，她的嘴唇都干裂了。
“果然是冲着皇上来的，怪我太天真，还一直以为是他认错了人。”元疏尘自嘲的笑笑，却不小心扯裂了嘴唇，疼的她嘶的一声皱起眉头。“刺客呢？抓住他了吗？幸好我没有往驿馆的方向逃，否则不知对方底细，会暴露皇上的行踪的…”
祁言安喂水的手僵住，他似乎带了几分怒意，而后重重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
“元疏尘，你以为你是谁？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回来找朕求助？竟还敢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竹林里去，朕若晚上一步，你是不是便自尽了？朕带了几十名禁军出来，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祁言安似乎攒了不少情绪，毫不顾忌元疏尘刚刚大病初愈，瞪着眼睛斥责道：“还有，你一个女子，一个人去饭馆喝酒算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扮作男人就没事了？要不是朕忽然有事过来找你，你此刻恐怕已经横死街头了！”
“我只是…”元疏尘愣愣的看着他，鼻腔却酸了起来。
她似乎的确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他，可是她忘记了，他是皇上，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小瑜，我只是习惯了去保护那个小小少年吧。
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元疏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哭。从小到大，她从来不像是其他女孩子那般娇弱温婉，她很少哭，哪怕练武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打的手臂脱臼，她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自从怀瑜死了之后，她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给流干了。
祁言安见元疏尘哭了，一下子慌了起来，头脑一片空白。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或许说的太重，可他的确是因为太担心她。在饭馆附近的青石板地面上看到血迹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一路沿着血迹追到竹林里，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伤痕累累的元疏尘举着剑要刺进自己的胸膛。
她眼中的绝望和不舍，像是一根淬了火的针一样扎进他的心中。
祁言安做了三年皇帝，除了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他没在任何人的眼里见到过那般决绝而又坚定的目光。
“你…别哭，别哭了。”祁言安慌忙用手去抹她脸上的泪痕，可却越抹越多，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滚落下来，濡湿了她耳边的黑发。
“皇上，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元疏尘的声音了带了几分哽咽。“你在这里，我总是忍不住要把你当做是他，我的心很疼，身上也很疼…”
祁言安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的望着元疏尘的脸，原本晶亮的眸子暗了下来，像是那晚皇宫里忽然燃尽的油灯。
是啊，祁言安，你在做些什么？
你是个皇帝，却亲自在这间小屋里守了她五天五夜，茶饭不思。她不过是你认识了十几天的女子，不懂礼数，夜闯宫殿，给皇上下了安魂香，还一个人偷跑出去喝酒。
你被手下看到把她抱在怀里，你五天以来的暴怒和焦虑，几乎快要失控崩溃的情绪，都是为了什么？你在竹林看到她企图自尽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般？
而此刻，她说她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你又为什么会感到一种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的酸楚和疼痛？你在失落什么？你又在期盼着什么？
“好，我叫别人进来照顾你。”祁言安哑着嗓子，有些踉跄的离开了房间。
肖梓初见皇上终于肯出来，连忙叫人安排沐浴更衣。待驿馆的人离开之后，他便跟着祁言安一起进了房间。
“那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吗？”祁言安的声音闷闷的，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热水当中。五日未曾宽衣洗漱，身上早已经疲惫的很。
“禀皇上，那人和之前我们找到的探子一样，小腿处皆有祥云刺青，想来该是一处派来的。”
“梓初，依你之见，皇叔近期动作如此频繁，是否有些坐不住了？”
“臣以为是这样的，自皇上登基以来，今年的政绩尤其斐然，百姓们交口称赞。特别是这渭水郡的治理，获得了朝中一众老臣们的赞赏。那祁礼有着狼子野心，自然见不得皇上的好。更何况，如今市井当中已经有文人称皇上乃一代明君，他祁礼即便真的能夺位，也多半会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祁言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次的事情仍旧像以往一样，不要走漏风声。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肖梓初抬脚便要走，却又犹豫的退了回来，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恕臣多嘴，您对那元公子，似乎格外的在意？”
“你既知道是多嘴，怎还敢问出口？”祁言安一双凤眸不悦的瞪向肖梓初。“朕想在意谁，便在意谁，怎么，你还想替朕做主不成？”
“臣不敢，臣不敢。”肖梓初见状，连忙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其实刚刚那小侍卫不说，肖梓初也觉得皇上对元公子的态度有些奇怪。朋友之间，总不该是这样的关系吧…
而至于断袖…
罢了罢了，皇上那般俊朗，就算断袖又有何妨？反正后宫那些娘娘们没一个好惹的，倒不如就这样冷落着她们，也省的自己这个堂堂御前侍卫，却总是时常被迫着被那些女人当枪使。
再说，元公子的气质不俗，看那身板和容貌，竟意外和皇上有些般配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