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45、聊天

　　晚上八点，《绕梁》第三期准时开播。
　　胡旭特意预定了一家有电视的饭店，只是没想到六点开始的讲座，一直到九点才堪堪结束，等到收拾完场地赶过来公演部分已经结束，只能看到下一轮的替补选拔。
　　不得不说专业院校和业余爱好者的差距宛如天堑。苏清逸嘴上说着手受伤，一个星期没练琴，但是随便提到哪首曲子都能弹，而且在他们学了三四年的人听来一点毛病没有。各种曲集谱本张口就来，东西方音乐理论更是融会贯通，几个问题就让琴社里那位会了几首大曲子就飘得不行的老哥红了脸。
　　苏清逸：我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乐理知识……高中生都懂的那种……
　　胡旭：那也是国音附中的那种……

　　“我是讲的太久了么？”看着饭店的大电视上放着的《绕梁》，苏清逸有点小郁闷，她还想看看电视上的效果怎么样呢。
　　她已经尽量控制着演讲的时间，想着早点讲完留点时间做问答，还能来得及赶过来看电视。谁承想提问的人有那么多，还有一部分人明显有备而来，提出的问题颇为专业，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来来回回，这时间就都耽误下来了。
　　“不会，效果特别好，我们在线直播的观众数都破十万了，刷新了我们全校记录！！！”要知道他们平时做活动，直播间里人数上百就是成功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们宣传一下明天的音乐会？”
　　“不用不用！”几位琴社成员连忙摆手拒绝，“明天还是在小礼堂。上半年我们在这办了场音乐会，人就爆满，我怕明天人太多出问题。”
　　“那没有再大一点的场地么？”
　　胡旭道，“有，再大就是音乐厅了，一楼一千两百座。我们原本申请的就是音乐厅，但是社联老师觉得不会有那么多人，空荡荡的太难看，就只给了小讲堂。”
　　“上次音乐会我们交活动反馈写的观众四百人，老师还觉得我们瞎填，把我们好一顿骂。”另一位妹子说的很是委屈。

　　他们社团在学校活动开展的好，人缘也好，办一次音乐会老师同学们都携家带口的来听，来得晚的老师连座位都混不着。
　　有位快退休的老教授以为这种音乐会没多少人听，开场前几分钟才来，连门口都快没地方站了。带着孙子站着听了全程，最后还是从演员区倒腾出来一个塑料凳给老师歇歇，年纪轻一点的老师就真的没法照顾到了。
　　只是学校总是对他们抱悲观的态度，起初连三百人的场地都不想给，还是他们据理力争才要下来的。

　　学校对社团总是有着很矛盾的期许，既希望各类社团能拿出好成绩，在全国打响名号，又希望社团都鸟悄的不要搞事情，这不让做那不让做。
　　他们几任社长用一腔热血在严苛的规则下把社团拉扯到今天。小礼堂座无虚席，那是多少音乐社团梦想的事情，被做不被看好的他们做到了。全校的师生们共同向他们证明，古琴并不是没人听，他们用真心演奏，他们便用真心来听。
　　以真心换真心，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们庆幸自己如此幸运，在这里收获如此多的知音。

　　“如果不是那次看到你们发朋友圈，我也不敢相信。”那天晚上她被哈尔滨高校古琴社的同学们刷了屏，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卖站票’的古琴音乐会，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一向泪点低的她哭着给每个人都点了赞。
　　“社联老师也看见了，他说我们找托！”那位妹子愤愤地戳着筷子。
　　高鹤思：“那你们让他来一次亲眼看看呗，这次有苏清逸在，人数绝对只多不少。”
　　“我们每次都给他邀请函，他每次都不来啊……不过这次他可能会来，之前看他朋友圈抱怨过一次没买到苏师叔的演唱会门票。”

　　“咳……别叫师叔，显老……”
　　师叔这个称呼她真的受不住。要是真正经论的话，洛隽永曾经和林正心学过一段时间的琴，他就该叫自己小师叔了。那洛老师的学生岂不是要叫她祖姑母？简直太可怕了……
　　洛隽永：“就是，我就该叫她小师叔了，你们这么叫差辈儿了。”
　　“别！别！别！洛老师！”苏清逸对这个称呼及其抗拒，要知道洛隽永大了她整整一轮，人小辈大真的是件很忧伤的事情啊！
　　“我建议你们，在有苏清逸在的场合，谁也别提论辈分的事情，到时候喊出祖奶奶这种称呼就完蛋了。”曲佳勋看着苏清逸长大，自然知道她都跟谁学的艺。和非艺术生论辈分，那就是降维打击，鬼知道学生的学生又教出了多少学生。
　　远的不提，近的有钢琴老师陶磊，虽说大着苏清逸好几届，但苏清逸跟他老师学琴时，他怕是连钢琴都开始摸。

　　“不过小讲堂也挺好的，音乐厅大是大，但是音效特别差，我们都担心在那边收不到音。”胡旭强行拉回正题。
　　“是的，小讲堂虽然小，声场是真的很不错。而且现在我们也装不满音乐厅，等多沉淀几年的吧。”
　　苏清逸：“我觉得不会很远的，等你们申请到音乐厅的时候，我赞助你们一套音响和收音器。”
　　“什么牌子的啊？”洛隽永追问道。
　　“音响设备我不太懂，回头问一下学录音的同学有什么推荐的吧。”
　　“你问他们那就擎等着破产吧。”曲佳勋嗤笑，“你跟他们说是音乐厅用，他们给你推荐的都是百万级别的，一个音箱不到六位数在他们看来就是听个响。”
　　“这么可怕的么？！”录音系的同学看起来也没这么凶残啊……虽说和他们平时也没啥交集……

　　“我们啥都行，好养活。”胡旭火速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他们什么都不挑的，毕竟琴社就是靠着捡破烂发家的（并不是）。
　　“我看看吧，在我能力之内给你搞一套好点的，你们几家高校琴社还可以一起用。”苏清逸默默盘算了一下，买什么价位的音响合适。“不过你们要在这边好好干，把古琴普及出去，让音乐厅也有站票才行。”
　　“我们有信心！”预进账了一个大件，琴社的几位都十分兴奋。终于不用砸锅卖铁勒紧腰带攒装备了，苏师……苏老师的空投简直太对症了！

　　“黄老师最近怎么样了？”洛隽永突然问起黄秋望老先生。“好像今年都没见到他出来参加活动。”
　　“老师他岁数大了，春天的时候一着凉，一系列的病就跟着来了，一直在医院修养着呢。”
　　当然这是对外界的说法，黄秋望老师是古琴界的泰斗，一举一动都有人关心，老师不想惹人关注，放出来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
　　实际上黄老师在去年被查出了胃癌，年纪大了，不想大折腾，就一直在医院保守治疗。因为胃部病变，老师每天只能吃很少的东西，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她上周回北京探望时，老师就一直在睡觉，她只是在旁边坐了一会就悄悄地离开了。

　　洛隽永看出苏清逸有所隐瞒，但餐桌上人多口杂，他也不方便细问。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黄秋望老先生的病情，早就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如今苏清逸的反应倒是确认了那些猜测。

　　“黄老师的《潇湘水云》可是他的保留曲目，我之前想跟老师学这首曲子的，但那时候老师已经不教学生了。”提及此事，洛隽永无不遗憾。黄秋望老师还教学生的时候他没钱，等他攒下了家底四处求学，黄老师又隐退江湖。
　　“可惜明天我不弹。”她早就和武玄烨定好了曲目。《潇湘水云》虽好，但并不适合琴瑟合奏。
　　“所以你们今天咋没人提这首曲子呢？！苏清逸跟着黄老师学出来的，深得黄老师精髓，你们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苏清逸：“潇湘我只弹全本，要是弹的话，这个点咱么都还吃不上饭呢。”
　　“下场音乐会，我给你留十分钟时间，让你弹全本。”
　　“其实明天加一首曲子也不是不可以……”胡旭默默道，他也很想听现场的全本潇湘。
　　“节目单不是都已经印好了么？”
　　胡旭从包里掏出一张节目单，指着一行小字，“具体曲目以实际演出为准！潇湘可以作为彩蛋出现！”
　　苏清逸：“……行吧……”
　　这场音乐会都是各高校琴社成员登台，曲目大多不上什么难度，她和玄烨的合奏也只是个小曲目，拿个大曲压压阵也挺好。

　　“你明天真要弹潇湘啊？！那我把琴社的学生都叫过来听！”说着，洛隽永就拿出手机往微信群里发消息。据他所知，苏清逸公开弹潇湘的次数两只手能数的过来，
　　胡旭一把按住洛隽永躁动的双手，“老师！别啊！我们现在就怕明天坐不下，这几天都不敢宣传了。再来人我们往哪安排啊？！”
　　“就不能像今天一样，给换个大场地么？”
　　“明天晚上音乐厅有安排啊！”
　　“那你们做好现场管制工作。”开演唱会的时候，她们会反复的和观众提及安全问题，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第一反应了。另外苏清逸觉得，她明天有必要带桃子过来，她自己的明星效应有多可怕，今天已经见识到了。

　　“啧，我觉得我明天还是不来凑热闹了吧。”高鹤思说道，本以为今天人少，过来撑个场面，谁承想差点挤得坐地下。他都能预想到明天人山人海的场景，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躲远点吧……
　　“我还是挺想来看看的……”陈思彤倒是没有名气的压力，也想来围观一下，就是怕抢不到座位。
　　“我们那还有五十多号闲的没事干的，都想明天过来看看呢。”温软补充道。

　　胡旭快哭了，观众太多，场馆装不下也是种甜蜜的负担。
　　他能拒绝么？演员的亲友团能不让人家来么？况且这些亲友团都自带流量，虽说现在还没什么热度，但是随着《绕梁》播出，他们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发一条微博就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宣传。
　　“我再找老师协调协调吧，不过估计还是这个结果……”
　　“学长，注意你的发量……”琴社的学妹提醒道。
　　胡旭：唉……真是让人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