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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震(4) ...

  •   整个四月,过得很快,又好像被拉长成了三百六十五天。

      三周,除了折腾许欢龄的宣传视频,就是同叶斯言发展感情。他确实很忙,最近接手了一个重要的案子,腾不出时间来约会。而傅阳之前就告诉我他五月份要去伦敦一趟。

      现在,进入五月。

      我的人生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长达一年。

      然后又继续播放起来。

      楚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写论文。

      我的导师Salmon先生昨天终于回了我的邮件。这个刻薄的英国人始终对我废掉一年这件事持严厉的批判态度,不过所幸我还算讨他喜欢,他还是大发慈悲地提了几条意见。

      我给许欢龄拍的那个宣传视频反响还不错,楚琰还问过我愿不愿意趁势而上,被我拒绝了。

      ——上海已经不再是那个我可以藏身其中的伊甸园了,我想回美国。

      正好Salmon先生还愿意帮帮我。

      我舀着无花果冰淇淋,楚瑜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霎那间响彻了整个厨房。

      “——宋纤澄!啊!宋纤澄!”

      我含着勺子,含糊不清地问道:“侬想组撒?”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瑜又气又笑,“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许欢龄放着她的名媛不做要来屈尊降贵做明星了。

      “她想追傅阳!”

      我“哦”了一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异常冷静。

      “你‘哦’什么呀!她脑子瓦特了伐?追傅阳就追嘛,做明星组撒?还搞得我哥这几天天天拉着我加班!她要做明星也别来我家公司啊!啊!气死我了!”

      我连忙安慰她:“这不是怕你闲出屁来给你点事情做吗?傅阳一直都看不上她们,她要追傅阳不就得放下身段来吗?”

      楚瑜还在尖叫:“我真是不懂她们新加坡人的脑回路!啊!气死我了!澄澄,你能不能跟你家傅阳哥哥说一声,让他小心那个bitch!”

      “傅阳现在在伦敦,许欢龄不是在忙新片吗?她也没办法缠着傅阳呀。”

      听到“伦敦”两个字,话筒那端好像瞬间被调到了静音模式,或者像是磁带卡带一样,突兀而又明显地静默了片刻。

      我“喂”了两下,楚瑜叹了口气,气息打在麦克风上像一阵雨落在上面,有些阴郁。当她再开口时,话题却不在许欢龄上了:“你还记得Rick留在了伦敦吗?”

      “记得。怎么了?”

      Rick Chung,钟季轩,楚瑜的前男友中与她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位,也是分手之后同她的朋友关系保持的最好的一位。

      楚瑜那边又静默了一会,我慢慢地吃着几乎化成甜水的冰淇淋,也不催她。

      “Rick在伦敦见到了傅阳和谢衍。”

      我笑了:“他们俩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傅青岳。”

      我把冰淇淋放到了桌上。

      讨论这件事让楚瑜的声音都沾染上了些谨慎的味道:“Rick只是看到他们坐上一辆车。”

      “我以为傅阳去伦敦是去玩的。”

      我突然很想抽烟,撑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晃动着,“他们三个……楚瑜,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我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档编辑界面,脑子里回放起傅家家宴上傅阳和傅青岚一家针锋相对的场面,一股浓重的不安像黑云那样压了过来。

      楚瑜轻咳了几下,表示同意:“但是你要小心一点——毕竟不管怎样,在大家看来,你就是傅家人。”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叶斯言。”我顿了顿,“你要是觉得应付许欢龄太烦了,你就跟楚琰说你不干了,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楚瑜笑了起来,送了我一个大大的飞吻,隔着话筒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抛开所有奇怪的情绪,我打了个激灵,赶紧结束这次有些危险的通话:“哎呀我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写我的论文,不然Salmon那个臭老头就要顺着网线过来把我给掐死了。”

      楚瑜哼唧两声,挂断了电话。

      叶斯言是个恋爱的好对象,虽然,我们还没谈恋爱。

      他既不像傅阳那样——漂亮皮囊背后藏着一堆豪门恩怨,也不像傅阳那样极端自我、肆意妄为。

      就连他的亲吻也柔和得像一束安静的月光。

      我被Salmon和论文、许欢龄和楚瑜、许欢龄和傅阳、傅阳和傅家搞得头昏脑胀,和叶斯言聊天的感觉几乎与久居雾霾地区的人忽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那样让人神清气爽。

      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和任何人讨论傅家的事情,包括苏女士,更不用提叶斯言。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天在W,傅阳对我说:“Call me whenever you need me”。

      然而,在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冷静下来之后,开始逐渐怀疑傅阳让我去泡叶斯言、还表现得那么混蛋是为了让我避开傅家的事情。傅阳确实是个冷酷的asshole没错,但是他的行为太突兀了——毫无征兆,充满刻意伪装的痕迹。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还得感谢傅阳。

      ……只不过,我真的喜欢上了叶斯言。不知道傅阳有没有料到,但是,我猜他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了。

      我最喜欢五月的上海。

      道路两旁种植着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日光从交叠的树叶之间的缝隙里倾泻下来,在路上形成树影中点缀的细碎的光斑。

      这让春夏之交的上海多了一种使人坠入爱河的力量。

      我与叶斯言约好本周六去约会。

      他的那桩案子好像终于尘埃落定,而最近Salmon先生忙着其他项目,我手头上的论文也就没有人催,一时间也闲暇了不少,也有了时间进行社交。

      当我与陈瑾宜几个人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再次被迫参与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许欢龄如何追傅阳”的八卦研讨会。

      傅阳离开伦敦之后,到瑞士又呆了一周,上周才回到了上海。正好许欢龄新片戏份拍得差不多了,于是一场好戏就此拉开帷幕。

      我作为傅阳的前未婚妻,自然是少不了被询问对此事的感想和看法。

      陈瑾宜说:“我相信Nate连约会都不会答应她。”

      她抿了一口红茶,笑得虚情假意:“无意冒犯,这只是……许欢龄完全不是他会喜欢的型。”

      我表示无所谓。

      她们都知道我在和叶斯言约会,或者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和叶斯言约会。

      ——于是她们在讨论的全过程都表现得十分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就差列一个“被傅阳dump过的女人”名单了。

      陈瑾宜还安慰我:“Estelle,严格来说你是他唯一date过的女人,而且是你dump的他,你不列入表里。”

      我呵呵一笑,吃了一口千层蛋糕。

      我并不赞同陈瑾宜所说的“不是他的那一型”,傅阳从我们分手起空窗了一年多,谁也不能判定他会不会口味突变喜欢上许欢龄那种无趣至极的名门闺秀。

      ……不过任何女人跟傅阳谈关系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

      “bad ending”。

      我谢绝了她们晚上吃怀石料理的邀请,打算回去一边啃沙拉一边看《实习医生格蕾》,然后抱着我的电脑和论文共度春宵。

      然而,在离开的时候,我没料到竟然会在电梯里遇到傅昭。

      傅昭,傅阳三叔傅青巍的独女,也是傅家孙辈嫡支里唯一的女孩。

      正因为这“独一无二”,使得傅昭和我注定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傅昭人如其名,“金昭玉粹”,如金玉般美艳得不可方物。她继承了傅家代代相传的美貌,同时也继承了傅家人唯我独尊的坏脾气。

      当看到我这个“破鞋”带过来的“拖油瓶”居然得到了她未曾拥有过的傅阳的偏爱,和她拥有的傅家女的待遇时,她自然无法忍受。

      电梯里只有我和傅昭两个人。傅昭今天一袭红裙,红鞋,加上红唇,像一朵怒放的红玫瑰般美得极具侵略性。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我,然后带上墨镜。

      ——鉴于我泡了她想泡的人,并且现在人人皆知,我对此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我与她并排站着,肩与肩之间大概距离半米,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映出两道身影:一红一白,对比极鲜明。倏地,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关于蚊子血与白饭粒的形容,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Estelle.”

      傅昭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侧过眼去看她,她藏在墨镜下的面容美而煞,像一只狩猎准备中的母狼。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

      我别开眼,注视着她在电梯门的上的倒影,不紧不慢地说道:“Rebecca,你是新教徒——箴言书上说,‘嫉妒是骨中的朽烂’,你应该听说过吧?”

      傅昭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弯成一个冰冷而又讥讽的弧度:“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白费力气,试图实现不可能的奢望。”

      我也笑了:“可惜你不是我,不然那就真的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傅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因为我的挑衅而勃然大怒,她只是摘下了墨镜,半眯着那双点缀着浓丽色彩的猫眼,仔细地端详着我。

      那目光如刃,细细地刮过我的面容、我的脖颈,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You know nothing.”

      傅昭慢慢地笑了,笑得我隐隐生出些不安。

      “我以为你在纽约已经吃够教训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电梯到达了一层,随着“叮咚”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傅昭再次戴上了墨镜,可这一次,她的姿态竟透出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在走出电梯门的一瞬间,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用余光睨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才不会轻信男人呢,宋纤澄?”

      我愣住了。

      傅昭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风吹过来,那条摇曳的猩红色裙摆如同一条美丽却危险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然后缓慢而又无法反抗地将它紧紧束缚在其中。

      ……

      “You know nothing.”

      她在向我暗示些什么?

      我突然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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