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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三十五章 神 伤(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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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那么修长挺拔的身形,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魅力。
      呆愣半秒,我突然有些想笑,脑子里居然冒上来王子救王子的戏码。只不过我清楚自己不是王子罢了。
      绑匪很快伏法,那人来到我身边,为我解开不久前重新又被绑缚的双手双脚。
      终于自由的我在他的搀扶下勉力起身,有点目眩,全身酸疼不已,针刺般得苦不堪言。长时间的不运动和饥不饱食让我行动十分迟缓,虚弱得有些可笑。
      “有没有伤到哪里?”他急切而轻柔地检视着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看他。
      他怎么在这里?一切都是他在策划着救我出来的么?
      然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的神情不对……
      除了一开始失而复得般的欣喜和放心,接下来他的表情一直很凝重,甚至还有丝我无法理解的惶然。那双幽深黢黑的眼里再度溢满了我所不熟悉的暗潮,涌动着。
      “我来接你……”
      “嗯!”我活动了下筋骨,叹气着道,“工作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究竟怎样了……”
      “不要管其他的了,快点回去吧!”他语气带着沉重,迟疑着低声道,“苏先生出事了……”
      我吃了一惊。
      顾不上其他,连笔录什么都没做就快速上了车,直奔医院。
      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说手术成功了么?怎么会这样?
      垂危!竟然会垂危!
      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不过十一天而已!
      “你冷静点……”
      车上他一直紧紧抓着我手,可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他说,我还没有当面叫他一声“爸爸”,我还……
      一下车,我飞速冲往里面,先前的头晕无力此刻完全感受不到,只有心口那激烈的惶恐和惧意在撕扯着我的灵魂。
      一路撞倒了好些人和器具,我没心思去管别人惊异责骂的眼神,也没时间说抱歉,我只知道要快点找到那个人。可是——
      来不及了。
      我赶去的时候,只看见那病床上护士手中缓缓蒙上的白布。
      我愣住了。
      这一瞬间,我看见了什么东西在我眼前碎了,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摸不到、抓不住、握不牢。
      满心惶然,有瞬间我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然而,医生遗憾的眼神和那蒙上的白布,让我知道我失去了另一位重要的亲人,我的父亲。
      而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就此永远错失……
      天地似乎都在旋转,可我并不关心,我只是意识到一件事——
      以后再也没人会用那么慈爱温柔的声音叫我“风儿”了……
      再也没有人会用那种慈祥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神和笑容来看着我了……
      再也不会有一起坐在客厅里一起看财经新闻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一起躺着轻声而谈那些儿时的记忆了……
      什么都没了……
      我竟然没有觉得惊慌失措,只是时而如同置身冰窖,时而却仿若走到刀尖上,有的是不真实,也许我只是在作噩梦……
      心口空空得令人惶恐,可低头一看,一切完好无损,心脏依旧在好好地跳动着……
      浑浑噩噩地,直到一阵激烈的争吵骚动将我唤回了神志。
      回过神时,才发觉苏烟然和苏晨阳,还有苏相毅都在。
      大概其他人已经离开了,苏烟然一贯的淡漠不语,苏相毅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而苏晨阳则红了眼睛叫骂不止。
      我不知道自己失神了多久,我只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花了些时间才明白苏晨阳是在骂我,如果没有苏烟然在一旁拉着,他估计会冲上来给我一顿狠揍。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都是你害死了爸爸!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为什么你要出现?没有你的话,爸爸就不会这样了!你赔我爸爸!我恨你!恨你!全是你害的!”
      我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愤怒的少年。
      “你恨我什么?我也从没希望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就不会这样!本来爸爸已经都要没事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病情恶化!医生都说了不能有过激情绪,可是你!你怎么没有真的死掉!为什么死的是我爸爸!为什么!”
      是我么?是因为我么?
      为什么?
      我不由踉跄后退了下。难道,难道是因为我被绑架——
      手上突然感觉紧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才意识到东方还在。
      面对他担忧而欲言又止的目光,我满心茫然。
      “你原本乘坐的飞机在飞出半小时后就失事了,乘客全部罹难。”苏烟然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听得有些不真实。
      东方的手再度紧紧握住了我的,似乎还心有余悸得微微发着抖。
      “本来消息都是瞒着叔父的,从出事的第一时刻我们就去了机场,然而却没看见你登机的纪录,可是也找不到你的下落。既然还不知道你的行踪,那也就更没打算让叔父知道了,甚至连电视都以需要静养的理由搬走了,只是没想到过了一天叔父还是从护士的闲聊中听到了,当场就急得吐了血。”
      我浑身一震,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
      “抢救后总算是清醒了,也把你失去行踪的事告诉了他,好说歹说总算让他相信你不在机上,可我们谁也没法证明你是否还平安无事,他的情绪终究还是影响了病情的恢复,甚至有恶化的迹象。再后来就接到了勒索电话,为了不让他另外担心本打算先瞒一阵再说的,可我们一直都没能找到你,绑匪也十分狡猾,我们几乎一筹莫展,后来三天前叔父的病情再度恶化……”
      苏烟然垂首不语,我花了好长时间(也许只是眨眼一会的功夫,只是我自己的世界里突然一切都变慢了,变不真实了)才算消化完了那些话。
      怔怔地望向那白色床单下凸起的人形,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在床前跪了下去,膝盖似乎生疼生疼,却没再去注意。从没有过的无力感和空洞感深深袭击着我。
      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滴泪都流不出。
      竟然也不觉得心痛,只是空茫一片,意识在一片白雾中浮浮沉沉。
      苏晨阳似乎还在对我叫嚣怒骂,拼命想要挣脱他堂哥的钳制,而我只是愣愣望着那人形,不知过了多久才嘶哑地喊了声:“爸!”都没有勇气去触碰他。
      我终于颓然倒地。
      “仪式你也出席吧!”耳边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苏相毅淡淡说完就跨出了病房。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从后面扶住了,瞳孔里依稀看见了双深沉如海极度复杂的黑眸,随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发现似乎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抬眼就看见窗外漫天闪烁的星子,眼睛微微下移,映入眼帘的是床边趴着的另一个人影。
      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很清楚。
      那些事,不是梦。
      第二天,虽然东方说我身体还需要好好休息,但我依旧出门了。
      葬礼举行得很隆重,可我心里只有悲凉。
      人没了,其他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三天来我还是安静地站在一边,默然无语。没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也没去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只为这是最后和他相处的机会了。
      苏晨阳一直都敌视着我,但也没再挑衅,其他人则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对灵堂里那安静沉睡的身体以外一律默然以对。
      下葬之后,在墓地里,我才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守丧三天,身体疲惫之极,却因而带走了一部分心里的痛楚。
      可在这最后的时刻,所有的情绪纷至而来,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起来。
      看着司仪祷告结束,看着墓碑缓缓放下,看着那一切象征着他长眠的举动,我身形晃了晃,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让我几欲昏厥,然后苏烟然扶住了我。
      终于撑到最后,在烈日下走出墓园时,我心底还是一片空荡荡。
      然而,这不过是恶梦的开始。
      纵使心情沉痛,我还是接受到了些来自外界的信息,可是——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收购?什么破产?
      我抬眼看着那些前来吊丧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苏烟然平静地告诉我:“明耀在四天前被收购了,风扬也在三天前似乎被同一家企业收购了。”
      我震惊地听着,苏家东方家,都牵扯出了舞弊案,有些甚至要坐牢,这两大家族,是彻底完蛋了。
      程定源进了监狱,苏家其他人经过苏烟然的周旋虽然免除了牢狱之灾,却是身败名裂。东方家也没好多少,难怪感觉先前东方琰致慰问词时怎么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至于东方盛荫则从风扬出事那天起就不知所踪。
      还有就是文家似乎也出事了,有风声说文局长涉嫌了贪污一案。
      我花了好久才消化掉那些杂乱的信息,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风扬和明耀都不存在了?都被一个外国公司收购了?
      不过才十一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后的几天,我才发觉一时间苏文东方三家都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电视里杂志上随处可见关于这起收购案、贪污案和舞弊案的报道。苏家的人几乎连大门都不大迈出了,主宅和一些私人住宅附近全是记者,估计其他两家情形也差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风波才会停歇。
      这几天我一直都窝在小公寓里,别墅是怎么都不愿意回去了,有太多关于那人的记忆。这几天来东方也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照顾着我的起居,却是什么也不多说。
      我很感激他的陪伴和这种无言的体贴。身边能有他在,也许我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然而,渐渐地,我注意到了一丝不和谐,为什么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牵扯出了些不光彩的事,甚至连苏烟然那么谨慎淡漠的人都无可避免地受到媒体的关注,可东方御却安然淡身于这些是非之外?甚至连媒体都没有被盯上?
      同样的,我也没有。也许我还不够分量,可是他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杰出企业家,生活怎么可能还如此平静?一点都没受影响?他不是东方家最出类拔萃的人么?他不是风扬的总裁么?不是应该最受关注的么?
      另外就是对于风扬被收购,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这和我所认识的那个东方御似乎存在了些违和感。
      那么高傲自负的他,竟然容许别人抢了他的地盘?他是权利欲控制欲那么旺盛的人啊!那么精明得一塌糊涂,算计得不择手段的人,有谁可以从他眼皮子底下把风扬夺走?
      我越来越把心思放在这个枕边人身上,然而越是思索竟然越是心惊。
      不!我不该再怀疑他!不该再挑起无畏的争执!不该再伤害他一次!
      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么?不是说了要相信他么?风扬不是也被收购了么?
      只能凭这几点感觉,怎么能草率地再度在我们间划出一条伤痕来!这些天来,他不是一直细心地照顾着我,守护着我么?我怎么能再一次去伤他!于是我保持了缄默。
      安静地接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和陪伴。
      又过了两天,一切如常。
      今天东方从上午就出门去了,临行前似乎百般不放心我,得到我一个要他放心的亲吻后才终于出门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机械地转台,不让自己有瞎想的机会。
      基本还是没发生什么事,不过就媒体的舆论重点似乎换了矛头,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有关文局长收受贿赂一案。
      而那位省副书记这次居然没有出面,似乎彻底沉寂了。
      墙倒众人推,没人会在这时站出来帮文局长说话,不落井下石已经够仁慈了,一些官员对此表现出遗憾什么的也只是为了从另一方面宣传自己的廉洁,这就是政治。很正常。
      我漠然地转换了频道,然后看到了另一则新闻。
      那个同时收购了风扬和明耀的神秘企业,终于首次亮相了。
      MUSE……
      一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名称。
      三年前,就听过一次,他还在求学时挽救的一家企业。曾经我也出过力,和他一起讨论研究怎么力挽狂澜,出了几个方案,只不过我没有真正参与进去而已,后来就不闻不问,他自己一个人弄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闪动的屏幕,渐渐面无表情起来。
      我可以天真得以为你和这个MUSE没有任何关系么?电视上没有出现任何熟面孔,但是这份微妙的波动却让人无法忽视!
      东方御!东方御……
      我早该想到的……
      MUSE居然已经是他的了,居然设下了这么一个套,把风扬和明耀都套进去了!
      只有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事隔三年,依然被你玩得团团转!
      昨晚重新办置好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依旧无动于衷地盯着屏幕,等铃声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时我接了,漠然听着里面公式化的男声。
      [喂!宁先生,你好!本来早就要联系您的,但一直联络不到。关于你上次拜托我查的已经有眉目了……]
      然而我却已经不需要了。
      [程定源最近存了笔钱进瑞士银行,另外不久前曾和一个叫温霈儒的男人私下接触了不下三四次……]
      我空洞一笑,淡淡打断了他:“不必说了,剩下一半的费用我半小时后就如约打入你账户。再见。”
      浑浑噩噩出了门,去了公寓不远处的ATM机前。
      打了钱进去,有些茫然走在街道上,下午的阳光热得人汗流浃背,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有点冷呢?
      回到公寓楼下,看见了一个根本不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带着墨镜,脸色憔悴地站在楼檐下的阴影里,是文墨。
      看见了我,他露出一抹笑容:“最近过得好么?哦!似乎不太好?听说你父亲病逝了?唔,那么请节哀!”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就要越过他进去。
      “呐!宁风!你了解那个男人多少?我文家败了,你苏家也败了,这些你都清楚是谁的杰作么?”他幽幽在我身侧道,“有谁能比他还狠?不惜拿自己家作诱饵,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垂着眼睛望着地面,依然面无表情。
      “呵呵!他对付起你来也毫不犹豫、毫不心软!这样的人,你还敢呆在他身边吗!”
      我握紧了拳头,以克制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绝不要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一分弱势。
      他见我始终不言语,不由呵呵一笑,似乎也不介意我是否有表示,但他肯定明白这番话里蕴含的力道有多重。他就期望越重越好。我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却不能真正不为所动。
      那些我不愿去深思、不愿去相信的真实!赤裸裸地要在我眼前呈现!
      文墨即使是输,也不甘心让对手好过,刻意找了个机会摆出这么一道来。
      “你还不知道你被他利用了多少回吧?呵呵!真是可怜的小羔羊!永远都不长进……你以为你这次出国是怎么回事?你出国期间,就是明耀被吞并之日!你以为这里面的巧合度是多少?”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我咬着牙关,硬声说,再也不去看他,转身进了公寓楼,任他缥缈嘲讽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任他犀利无情的话语在身后盘旋。
      文家的丑闻……
      我不知道东方御做了什么,文墨又做了什么,居然让东方御下了狠手去对付他们文家。
      曾以为他们是朋友,原来不过是因为利益,翻脸起来可以如此毫不留情,直把人往死里逼!文墨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恨东方御,只是因为他父亲垮台了么?可是以前的接触中依稀感觉他和他父亲关系并不好,他也似乎不打算靠他父亲的荫庇。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我已是泥菩萨过江。
      文墨对我说这些,无非是想挑起我和东方御之间的间隙。借由我的手来达到报复的目的。他了解我和东方之间的种种。
      其实完全不必。
      我一口气跑上了四楼,开门进去关门。
      那么多人里,只有东方御是赢家。最后的赢家。
      而我输得一败涂地。
      输了明耀,输了爸爸,输了爱情。
      输了一切!
      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
      有句话说,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赢家。那么我想知道,现在他是最大的也是最后的赢家——
      他,笑得出来么?

      夜无眠R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三十五章 神 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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