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如矜

1、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医院门口传来一阵惨叫。
　　“林医生林医生…”
　　“怎么了？”
　　林淮刚走到医院门口准备下班就被匆匆叫住了，最近不知道是哪阵风吹得不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病患，而且大部分都属于意外事故，于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护士们都总是说再这样下去要猝死了。
　　“刚送过来的病人，车祸。”
　　果然这个也不例外。
　　林淮看了看，伤者神志清醒，虽然叫得很惨可是声音很嘹亮，最重的伤就是大腿上的一道伤口，很长，不过不是特别深，身上也有很多伤口，估计是在地上摩擦过，没有生命危险，但看起来很可怖。
　　“先推进手术室做好准备吧，马上手
　　术缝合腿部的伤口。”
　　林淮吩咐下去以后就转身回去做术前准备了，他拿出手机给苏巧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临时有点事没办法陪她吃晚饭了。
　　苏巧是林淮的女朋友…算是女朋友吧。
　　但准确的说林淮是她的小舔狗，她是林淮自高中以来的女神，但根据大部分小说和电视剧的剧情来说，女神是不太看得上把她当做女神的人的，苏巧就是典型。高中时的林淮成绩很好，不爱说话，安安静静，而那时候的苏巧喜欢风和小混混一起玩，因为她觉得这样很酷，当时他们学校大部分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就是苏巧，她辗转在各个混混头目之间，那些“老大”不是她的前男友就是哥哥。而到了大学以后她开始喜欢会打篮球穿白衬衫很好看的学长，其中有一个林淮印象很深，叫宋超，校蓝队的，穿白衬衫很好看，还会谈吉他会写诗，每年的各种晚会都是他主持，长的很好，笑起来有一个梨涡。但林淮对他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有多渣，林淮和他打过架，在他和苏巧在一起两个月的时候，被苏巧发现他第三次□□出轨，两个人在篮球场大吵了一架，苏巧高中开始混，素质极差，骂人也极难听，她的一句“你迟早要和你爸一样死在女人床上，气死你那万人骑的婊子妈”彻底激怒了宋超，宋超一巴掌打肿了她半边脸，她愣了一会儿便上去与他扭打在一块儿。
　　最后俩人被保安拉开送到了教导处，林淮赶到教导处时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各记了一个大过。
　　苏巧坐在楼梯上，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脸也肿了半边，但最扎林淮心的还是她红肿的双眼。
　　于是刚从教导处出来的宋超又进去了。
　　那次以后苏巧便和林淮在一起了，只是隔一两个月就要分一次手，过了一两个月再和好，至于苏巧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林淮心里自然也有数。
　　本科的时候林淮在心里想，等本科毕业就和苏巧彻底断了，本科毕业的时候林淮想，等研究生毕业了就和苏巧彻底断了，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又想着博士毕业，博士毕业时又想着工作以后，直到现在，他家里人都第十次催着他结婚了他还是没能和苏巧断掉，至于为什么没和苏巧结婚呢，当然是因为苏巧不同意。
　　林淮没想着苏巧能回复他，于是打开柜子准备把手机放进去，刚把柜子门关上便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是苏巧。
　　“巧巧？”
　　“林淮，本来是要在今晚告诉你一件事情的，但你不能来了只能在电话里说了。”苏巧语气漠然，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林淮听到她这种语气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嗯。”他回了一句。
　　“以后不要联系了，我…我准备结婚了，权衡了许久，我还是想嫁给爱情。”苏巧语气带了丝抱歉，但格外认真。
　　林淮一怔，以前无论苏巧如何闹都从未说过以后别在联系这种话，毕竟有一个不用负责任的提款机谁不喜欢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直以为苏巧玩累了迟早会回到他这个老实人身边的，他也一直以为他是苏巧预备好了的准老公，他已经够卑微了，可是舔到最后他却一无所有。
　　那边的苏巧见他许久没回话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就这样吧，通知也算是送到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淮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非哭非笑，却又似哭似笑。
　　“林医生林医生，快点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等你呢。”前来催促的护士被他的表情下了一跳。
　　林淮这才回过神来，回了护士一声便把手机放好去消毒准备手术了。
　　路上护士一直欲言又止，林淮平时话少，不爱笑，和同事们的关系很一般，没有深交过的。但他有一个前同事是他的大学同学，嘴巴大，他和苏巧的事被那位前同事添油加醋宣传的全院人尽皆知，连保洁阿姨闲下来时都聚在一块儿讨论。林淮生气可也没办法，一来管不住别人的嘴，二来大家说得也全是真的，确实是他贱。
　　护士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林淮脸色实在差的可怕。
　　或许是因为最近加班太多大家都没休息好，也或许是因为林淮身边气压太低，整场手术做的安静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档手术的凶险程度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呢。
　　可这样一台简单的手术却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却突然出了意外。只是出意外的不是病人，而是医生。
　　林淮父母赶到医院时听到的便是林淮猝死的消息。
　　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哭声响彻在医院上空，路过的人无不动容，在这里的人最啊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这一幕了吧。
　　这里见证过无数的死别，听过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过无数的悲恸，这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人间惨剧。
　　可林淮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是他在这个和平年代能实现他理想最直接的地方，他想报国救民，他的力量太薄弱，做不了救世主，但他能做一些人一些家庭的大英雄，他也确实做到了。
　　这里有死亡却也有新生，有撕心裂肺却也有喜极而泣，有悲恸却也有喜悦，所有的感情在这里都最真实最直观。没有哪里的祈祷比这里的更真诚。
　　林淮站在走廊上，看着晕倒的母亲与红着眼眶手忙脚乱的父亲，看着偷偷抹着眼泪的同事们，看着一脸同情的病人与家属们，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因为他已经是个亡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只有迷茫地站在这里，看着眼前因他而起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不好了，12床的病人突然没有心跳和脉搏了。”护士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
　　“12床，不就是…”林淮突然有些站不住。
　　他再次见到12床病人的时候已经是被盖着白单的，他突然很难过，比知道自己死了的那一刻还难过，自己尚且还有父母同事为自己痛哭，可他呢，他说过自己父母双亡，也没有朋友了，已经独身一人许多年了，谁又会为他难过呢，逢年过节他连一份祭品都不会有吧。
　　浑浑噩噩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给林淮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看，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的丹凤眼，美极了。男人很高，林淮需要仰视着他，而最特别的便是那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使得他有一种妖冶的古典美。
　　“你能看见我？”林淮问。
　　“当然，我也是鬼魂，我叫终黎安，一起上路吗？”漂亮的男人答到。
　　“上路？”
　　“对，上路，踏上黄泉，通过五重世界之后便能到达地府 ，之后要投胎还是要留在地府谋个一官半职全凭自己决定。”
　　林淮茫然，这完全和自己认知中死亡后的系统不符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白无常告诉我的，我已经在这里游荡很多年了，就是要等一有缘人一同上路，我看小公子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吧。”终黎安眨眨眼。
　　林淮忙移开视线，终黎安眨起眼来简直好看的要人命，虽然自己是直的可耐不住自己腐啊，毕竟平时都是靠着精神食粮的脆皮鸭文学续命的。啊呸，美色误人，差点找错重点了，他问道：“黑白无常？为什么我死后都没碰到黑白无常呢？”
　　“可能是现在系统变了吧。这么多年了，人间都大变样几回了呢。”终黎安说起谎来不打草稿，心里却想到：特特意打发回去的，有来的话就怪咯。
　　终黎安笑眯眯看着林淮：“走吧，我等了这么久的有缘人。”
　　林淮看看面前的终黎安，又回头看看身后的父母同事，最后轻叹一口气同终黎安上路了。
　　从此只有面前要走的路与要断的红尘，身后世事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