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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珠玉在前,求而不得 ...

  •   任絮将墨绿色的小本子放入文件袋时,封皮上金色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证”好像能透过牛皮纸袋,刺着她的眼。

      她把小本子正面朝下,重新绕上封口的细绳,朝楼上喊道:“小彧,等会把桌上的文件袋放包里,妈妈都帮你整理好了啊。”

      侧耳等了许久,仍没听到少年的回应,她加大音量在楼梯口喊道:“小彧!”

      这幢杏水镇河边的老房子已经到了会被风吹出呜咽声的年纪,但朱彧却可以几乎不出声地走在木地板上。他拉上行李箱拉链,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打开房门。

      楼梯又窄又陡,一侧是朱彧的房间,另一侧是连着对河房间的天桥。朱彧迎着西斜的阳光眯起了眼,侧过头看到楼下担忧的任絮,轻声回到:“来啦,我刚刚听见了。”

      任絮望着眼前长得和她极像的儿子,细软的头发有点长了,半盖住耳朵。她一边拧好水杯,一边说:“小彧,等你下周回来,带你去剪头发吧。”

      “不剪。“朱彧收拾好东西,撩开门帘,”我去学校了。“

      “啊,那路上小心点。在学校要和同学多说点话,你新老师暑假来的时候特意和我提过的。你这孩子怎么高三了还没和班上同学熟悉呀 ……”朱彧看了眼站在桌旁的母亲,还是决定先悄悄走了。

      “……你别觉得重听怎么了,比你严重的多的是呢。要乐观点,别怕呀。“

      任絮重复着这句“别怕呀“,好像眼前真站着个懵懂的小孩,微张着嘴,大声在喊:”妈妈,我怎么听不见你说话啦?“

      她终于无法忍耐,掩面啜泣。

      绿叶簇簇拥拥挤在头顶,阻隔了夏日傍晚依然毒辣的阳光。朱彧听到身后传来桨声。回头一看,陆双的小舟正朝岸边靠近。

      “我刚刚叫你好几声,你又没听见!“陆双让船和朱彧并行,“你要去学校了?我送你到镇外呗。”

      “你刚刚根本没叫我吧。“朱彧瞥了陆双一眼,把行李箱送到船上,“我就不上船了。不过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轮子声居然这么吵。”

      陆双闻言挑了挑眉,细细打量着朱彧:“哎,你耳朵里戴东西了?”

      朱彧不自在地拨弄着耳朵边的碎发,感到有些不自在:“对,之前办好证后听说可以申请助听器……啊,就是我耳朵上的这个。不过别让我妈知道,她本来就不想给我办这个证,知道我去申请这玩意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把残疾证从文件袋里拿出来递给陆双,又问:“我戴着这个,别人会不会觉得奇怪啊?“

      陆双低头看看那小册子,笑了起来,逆着光的面容有点模糊:“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和你那么熟?啧,你这证件照拍的还怪好看的。”

      陆双的嘴形有点分辨不清,朱彧听到那句话和桨声搅在一起,让他难以捕捉。于是他“嗯”了一声,想要含糊过去。

      陆双心说我靠,朱彧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叹息一声,拿桨拍拍水面,“你还是给我快点下来,磨磨唧唧的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对了,残疾证还你。”

      溅起的水花落在朱彧裸露的脚踝上,驱散了一丝闷热。他把残疾证塞在校服口袋里,坐了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风声刮过耳廓和收音器,响起粗糙的摩擦声。朱彧能感受到的一切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反复回味。他想,原来这是我第一次认识杏水镇。

      朱彧走神的时候,陆双便默默的划着船。自从六岁时和朱彧成为邻居,他俩就像绑在一起似的,一直同桌到了初中毕业。朱彧从小就不理人,陆双偏是个狗皮膏药样的性子,终于磨得这座冰娃娃开了尊口:“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俩人混熟之后,陆双常对周围说朱彧高冷的评价嗤之以鼻。作为一个敲开坚冰的先驱者,他正想迎接一头沉睡的巨兽,再不济一只企鹅也还能接受——但他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掉出来,一戳,嚯,还是枣泥馅的!

      头顶的拱桥逐渐有了人声,将船靠岸,陆双拿桨顶顶朱彧:“到了。”

      朱彧一惊,回过神来。又听陆双说道:“你今天是不是很兴奋啊。”

      “是啊。”朱彧感觉自己脸上扬起了笑容,眸子亮闪闪的,又想努力绷着。“我想去听一个声音。”

      巴士离开杏水镇,一路上城市的感觉逐渐浓郁。听着蝉鸣被轮胎滚动和摩擦的声音覆盖,朱彧仿佛是个第一次吃糖的小孩,抿着嘴偷偷地眯起了笑眼。

      朱彧对于五岁时第一次去游泳馆的印象很深。他学会了在水下憋气,惊喜地发现在水底甚至也能讲话。朱彧还记得自己在水下看到的爸爸妈妈,他们的笑声一入水就变得无处不在却难以捕捉。

      他想,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我说话呢。刚一张嘴发声,便吐出气泡,细密的泡泡在碰到肌肤时破裂,痒痒的引人发笑。

      这段记忆不同寻常的清晰,让朱彧不止一次地感悟到命运的恶趣味。也许我那天就丧生水底了,他和陆双这么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当时陆双沉迷于电脑上的大鱼吃小鱼,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不合时宜,朱彧补充道:你看,我就是这颗最难吃到的珍珠。珠玉在前,求而不得。

      我靠,我被吃了!陆双气的直接从桌前跳起来:一天到晚说些丧气话,我看你还是欠揍!

      朱彧被吓了一跳,冲进河边的小船,看着在岸上追赶的陆双,笑得直抽。

      电脑屏幕上炸开礼花,显示创了最高纪录。背景里鱼儿依然漫无目的地游动,蚌壳孤独地开合,珍珠像一颗闪烁的星星。

      江尽越本来在玩着手机,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在略有些嘈杂的车厢里不值一提,落在他耳里却格外清晰,好像是谁憋不住溢了出来的喜悦,毛茸茸的在他心里挠了一下。视线下移,便看到细软的黑发下露出的耳垂,还有抿起的唇。

      是那个第一名。

      江尽越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常年压着他的第一名很少有什么表情,独来独往,对于班里的同学也始终态度冷淡。刚刚的那声轻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发出的吧……

      江尽越狐疑的目光却好像粘在朱彧克制却仍扬起的唇角上,周围白皙的肌肤也泛起了淡淡的粉红。怎么长得像个汤团子似的……

      江尽越琢磨起了汤圆馅,猝不及防地和回过头的朱彧目光相接。

      朱彧一怔,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了抿起的唇,乌黑的眼又攒起笑意,朝江尽越短促地释放了一个笑脸,推着箱子站了起来。

      江尽越有些受宠若惊,让朱彧站在靠门的位置,并思考着今天的朱彧怎么这么亲民。

      嗯,比我矮半个头。江尽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重点又偏了。

      窗外掠过宣阳中学砖红色的教学楼,车门一开人群就缓慢地压向门口。朱彧松松的校服口袋里掉出了本册子,江尽越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被返校的众多学生一阻,便落在了后面。

      下了车,江尽越心想着等晚上在宿舍去还给朱彧也不迟,随手翻开,便看到朱彧清秀的证件照。少年穿着白衬衫,透着清爽的感觉,又让江尽越想到了糯米雪,那种被糯米皮包裹着的团状雪糕,咬开后能尝到甜甜的奶味。

      只是随后一页的那一项听力三级残疾令他有些愣神。合上小册子,江尽越这才看到那金色的图标和那一行字。

      朱彧是怎么把证件照拍的这么好看啊……江尽越又一次跑偏了思绪。

      他看到朱彧已经穿过马路走进了校门,应该没发现自己掉了重要的证件。

      还有点脱线。江尽越默默评价。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朱彧,甚至有那么一点很久未有的好奇,令他想多了解一点朱彧这位小同学。

      对,以班长的名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
    如果有读者的话能不能分享一下建议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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