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伤》纪雨尘

14、照顾病人

　　“啪”在手电筒落地的那一刻，齐琦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感觉了。首先看的不是躺在地上的可怜手电筒，而是看向躺在炕上的李震宇。
　　奇怪？这么大的声响，躺在炕上的人竟然纹丝未动。
　　难道？
　　齐琦爬上炕。轻轻的碰了碰李震宇，他依旧没有反应。
　　齐琦这下真的慌了。
　　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将李震宇的身体翻了过来。
　　原本白皙的脸庞现在却涨的通红。
　　抬手摸摸他的额头。
　　好烫啊！~~
　　齐琦将围巾和帽子摘下来，把棉袄也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深红色的圆领毛衣。把棉袄盖在了李震宇的身上。
　　跳下炕，跑进厨房。
　　桶里一点水也没有了，院子里到是有一个可以压的水井。不过，就看外面这温度，要从那井里压出水来一定很困难。
　　齐琦端着从厨房角落里找到的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圆形的铝脸盆。到院子里装了满满的一盆雪。
　　将雪端进了屋里，在锅灶跟前只待了一会儿。雪融化了，找一条已经破出窟窿的蓝毛巾。
　　端着装满雪水的盆子，拿着毛巾进了里屋。
　　将冰冷的毛巾放在李震宇的头上时，李震宇微微的皱了皱眉。
　　要是能找到点感冒药就好了。
　　齐琦试图从这个简陋的房子里找到些药物。
　　结果，除了李震宇几件简单的衣服和书本以外。在这个家没有一点其他的杂物。
　　齐琦傻傻的站在地上，她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想象不出如果她今天不来这里会怎样。
　　或许，凭借着李震宇的好体质明天早晨会转好。
　　又或许，他会病的越来越重。
　　还或者，就这样没人知道的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死去......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的感觉很难受，鼻子酸酸的，眼睛涨涨的。
　　看着外面渐渐发灰的天色，快天亮了吧？
　　齐琦又给灶里添了点柴火。用毛衣袖子垫着铝锅把手，将装着蛋花粥的小铝锅从锅里拿了出来。
　　碗柜里只有两个大号的蓝边饭碗、两双筷子、两个已经变形了的勺子。
　　将粥装进碗里，把勺子放在粥里。
　　李震宇的烧已经退了，可是人却昏沉沉的一直说着糊话。
　　“来张开嘴喝点粥吧！”齐琦端着碗跪在李震宇的旁边，将勺子里的粥吹了又吹。
　　“妈~，妈~~”李震宇说着糊话闭着眼睛抓住了齐琦的手。齐琦清楚的看到从李震宇眼睛流出的眼泪。
　　齐琦抿着嘴愧疚的低下了头，都怪自己。如果，不是她的话。李震宇的妈妈也不会被抓进精神病院的。
　　试着将粥一点一点送进李震宇的嘴里。谢天谢地李震宇将粥咽了进去，就这样将半碗粥全喂了进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
　　齐琦穿好棉袄带上围巾和帽子，仍有些不放心的看看躺在炕上的李震宇。他的面色好多了，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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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齐琦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迎面走出来的大姨。
　　“哦..我...我出去转转！”齐琦低头边摘帽子和围巾边结巴的说着。
　　“恩，外面冷吧？快进去吧！”大姨没有再多问，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恩”齐琦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卧室。
　　大姨看着齐琦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一定是想她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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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大姨家来了一波又一波拜年的客人。大姨平时在单位里人缘很好，来的几乎都是单位里的同事。
　　表姐和表弟都出去找同学玩去了，齐琦一个人待在卧室里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大人们高兴的谈话声，惦记着李震宇的病好点了没？
　　不行！齐琦从床上爬起来，将头发简单的扎起来。
　　“齐琦找什么呢？”大姨边笑着给客人削苹果，边转过头问蹲在地上在翻抽屉的齐琦。
　　“啊~找点感冒药...鼻子有点不通气”
　　“大年初一不吃药的，大姨给你煮碗姜汤喝吧！”大姨马上放下苹果进了厨房。
　　齐琦想出声阻止，却没有快过大姨的动作。看着客厅里看着自己的叔叔阿姨，齐琦站起身来向大家鞠了一躬“叔叔，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
　　“过年好！”
　　“这孩子真有礼貌！”
　　“你大姨总跟我们夸你，说你功课特别好呢！”
　　齐琦羞涩的笑笑“你们坐着，我去厨房了！”
　　“去吧！”
　　“去吧！”

　　“趁热喝了吧！喝完躺在被子里发发汗就好了。以后，可别一大早出去转了。过年这几天最冷！”大姨边说边把盛好了的姜汤端给了齐琦。
　　接过大姨的热呼呼的姜汤心里暖暖的。鼻子有些发酸的说“谢谢大姨”齐琦没想哭，她真的没想哭。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傻孩子，跟大姨客气什么啊！行了，大过年的不准哭的！”大姨笑着擦去了齐琦脸上的眼泪，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大姨出去陪客人说话了，你快喝吧！”她是怕再待下去会跟齐琦一起掉眼泪。
　　“恩~”
　　看着大姨出去了，齐琦从厨柜下面找到了一个空水果罐头瓶。把锅里的姜汤连同姜片和红枣一起装进了罐头瓶里。
　　穿带整齐，把装姜汤的罐头瓶藏在毛衣里。贴在肚子上热呼呼的，用手在棉袄外面拖着里面的瓶子。
　　“大姨我去同学家一下”
　　“恩，去吧！”大姨正跟同事们聊的热火朝天随口说了一句，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哎！不是叫你躺一会吗！”
　　“我...我喝完姜汤都好了！”
　　“行！出去玩吧！早点回来吃饭啊！”大姨嘱咐了一句。
　　“恩~”
　　齐琦用帽子把装姜汤的罐头瓶包起来放进车筐里。摸了摸棉袄口袋里的一大堆硬币。这些钱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存在一个小铁盒子里的。刚才一数5分的2分的1分的加在一起一共10块钱。
　　齐琦没买过东西，上学用的笔和本全是大姨给买回来的。家里这么拮据她和表姐表弟都没有零花钱的。
　　她不清楚这10块钱到底能买些什么。
　　当齐琦将口袋里的硬币放在粮店老板娘的面前时。叼着烟卷的老板娘，皱着满是皱纹的眉头“你去别家吧！这怎么数啊？”
　　“求您了，这一片就您家这一家粮店！”齐琦哀求的看着老板娘。
　　看着孩子哀求的神情，再看看桌子上的那堆硬币“哎~这是多少钱啊？说说你都想买什么？”
　　“10块钱，我想买点大米和豆油”
　　“10块钱，行~我也不数了。要多少大米和豆油？”老板娘看着那堆硬币颇有些无奈，大过年的本来不想开门卖货的。却硬被这小丫头敲开了门，拿着一堆硬币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用想也能猜到这是可怜人家的孩子。
　　“您看着给就行。我也不知道该买多少！”齐琦的眼睛一直看着放在木箱子里的大米。
　　“行！那装油的家巴事呢？”
　　“啊？我没带！”齐琦恍然的看着老板娘。
　　“行了，我给你随便找个瓶子装吧！”老板娘无奈的瞪了一眼一脸无措的小丫头。
　　拿着大米和装在一个白酒瓶里的豆油，齐琦连连的对老板娘说着“谢谢您了，谢谢您了。”
　　“看你这样弄的跟我白给你的似的！”老板娘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挂着满意的微笑。
　　“其实，我都走好几家了。人家都不愿意卖给我！”齐琦憋着嘴有些委屈的说。
　　“行了，快回去弄饭去吧！”老板娘笑着对齐琦说。
　　“恩，再见！祝您今年发大财！”
　　“好了，借你小姑娘的吉言！”老板娘笑着跟齐琦挥手。

　　齐琦放好自行车，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李震宇家邻居家挂在障子上的冻白菜发呆。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从隔壁家开门走了出来。
　　“你好！”齐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住了那个男孩。
　　男孩纳闷的转过头看了看，在障子的缝隙中找到了隔着障子在跟他讲话的女孩。
　　“过年好”齐琦笑着对陌生的男孩说着。
　　“啊，过年好！”男孩显然对陌生的女孩这样对自己讲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齐琦指了指挂在障子上的冻白菜“能把这个给我一颗吗？”
　　“啊？”
　　“我是说能把这白菜给我一颗吗？”齐琦的脸热辣辣的从来没跟人张口要过东西，何况还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噢，这个啊！行！不过，这东西只能沾酱吃的！”男孩走到障子跟前很大方的从铁丝上拽下一颗递了过来。
　　接过白菜齐琦感激的说“谢谢了”
　　“别客气，你是住这院的吗？”男孩推了一下鼻子上架着的眼镜，打量着院子问道。
　　齐琦微微的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同学家！”
　　“哦！他家好象没什么人啊！总是安安静静的！”
　　“恩！谢谢你的白菜了”齐琦想就此打住话题，她更关心的是屋子里的李震宇，也不知道他好了没有。
　　“行！我叫张莞就住这院。以后你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他找我吧！”男孩说完很阳光的笑了。
　　“恩，好的我一定跟他说。”
　　这就是齐琦与张莞的第一见面。两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在以后竟然要纠结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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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李震宇似乎睡的很熟，齐琦将买来的和要来的东西摆在锅台上。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抱回柴火，点火。
　　把院子里的水井用火烤开，压了满满的一大缸水。
　　做了一锅粥，炒了一点冻白菜。冻过的白菜炒出来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
　　把姜汤倒进洗干净的小铝锅里，放进大锅里温着。
　　将粥和菜放在李震宇的身边，齐琦围好围巾戴好帽子准备离开了。
　　她看到了李震宇眨动着的睫毛了，她知道他是醒着的。只是不想睁开眼睛看见她而已。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会减轻你们家欠我们家的吗？”齐琦刚走到门口，李震宇的咆哮声就从后面传了过来。接着，粥碗应声落地。装着菜的碗也一起落到了她脚前。
　　齐琦蹲下身去开始收拾着地面上的碎片。
　　“滚~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现！你为什么老阴魂不散呢！啊？啊？啊？”李震宇的情绪很激动，坐在炕上大声的吼叫着。
　　“我只是，只是担心你！”齐琦边捡着地上的碎片边解释着。
　　“用不着，用不着。知道了吗？啊？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看到你我就想你家一家那肮脏的面孔！滚！别捡了~~赶紧在我的眼前消失！~~~”
　　“震宇哥~~”或许是齐琦还抱着对以前回忆的一丝幻想，或许是她想唤回以前那个曾经宠爱他的男孩。可她却忘记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的李震宇早就不在是以前那个浪漫天真的孩子了。
　　“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你不要脸吗？你没有自尊心吗？滚~赶紧滚出去。你要我骂多少遍才能滚出去！”李震宇有些艰难的喘息着，大病初愈的他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家人是我家人，我是我。还有你妈妈的事，我只是怕你受伤才那么做的！”齐琦边擦着眼泪边看着坐在炕上的李震宇说。
　　“你还有理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啊？再看看我们家，看看我们家！这就是你们家一手造成的。你知道？知道...跟你说这些都没用。我烦你，看到你就烦！赶紧滚吧！不要脸，你跟你爸爸一样不要脸！赶紧滚！”
　　“呜呜呜”齐琦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你哭个屁啊？少在这哭，赶紧滚出去。我不愿意看到你，滚！以后别再来我家！”李震宇将脸扭向了一边。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家人到底..到底对你们家..你们家做了什么...。我只是...只是真的想关心你...”齐琦呜咽的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语。
　　“用不着，你听懂了吗？用不着！”李震宇的脸依旧倔强的扭向一边。
　　齐琦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放声的大哭了起来，太多的委屈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一辈人的恩怨要她来承担呢？
　　李震宇看着蹲在地上的齐琦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小屋子里拢聚着齐琦委屈的大哭声，李震宇将头转向一边，手在被子里攥成了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累了的齐琦抬起头用手拢了拢额前的刘海。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可能是哭的太过激动，停止住了哭泣的齐琦说话前还是抽泣了几下。
　　蹲的太久了，腿有些麻了。齐琦靠在门框上“如果，不想再见到我...就照顾好你自己。别总让我想到一个人待在冰冷屋子里的你”说到这齐琦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无论生多大的气，都不该拿粮食撒气！这些粮食都是来之不易的“说着齐琦俯下身将碎片一片片的捡，边捡边抽泣的哭着“我从到大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一直觉得，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会怪我的。可现在....“齐琦委屈的哭着，碎片划破了手指也不自觉。
　　李震宇皱着眉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蹲在地上的齐琦。在被子里的手越攥越紧“行了~！我不想听，你赶紧滚！~”李震宇就像一只已经装了气的气球，却有人还在不断的往里面给他打着气。他终于爆发了一样。
　　被李震宇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齐琦木楞的看着李震宇，血一滴一滴的从手指上流下。
　　“你手怎么了？”李震宇跳到了地上，赤着脚站到了齐琦的面前抓过了齐琦的手。
　　齐琦彻底的傻掉了，任李震宇拉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用毛巾将血擦净，在手指里找有没有残留在里面的碎片。接着，找来一条白布帮她裹好。
　　齐琦还没完全从这种突变中清醒过来呢！李震宇却突然将齐琦向门外推去“最后一次告诉你。以后别来我家了，我讨厌，烦你。听清楚了吗！再也不要出现，知道了吗？啊？”李震宇又转变成那副凶恶的面孔，大声对齐琦吼着。
　　就这样被推到了院子里，齐琦望着紧紧的关上的门，站了好一会。看看自己被李震宇包扎过的手指。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震宇哥。或许，是生活给了他太多的苦难，让他无法面对她的存在吧？
　　当齐琦转身去推车的时候，看到了隔壁院子里正看着他的男孩。就是刚刚送给她冻白菜的男孩。
　　齐琦尴尬的笑着对隔壁院子里正看着她的男孩说“谢谢你的白菜！”
　　“哦？噢，不客气！”
　　齐琦慌忙的推起车指着外面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