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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亲祖爷爷 ...

  •   文/缪四儿

      一只凉冰冰的手抓住了我,黏腻,湿滑。

      我吊在那里,不上不下。

      黑暗中有吃吃的笑声,接着几声咳嗽,伴随着浓重的痰鸣。一个苍老的声音戏谑地说:“喊祖爷爷!”

      我蓦地想起了他是谁,荒宅,死鱼眼!

      “喊祖爷爷,不喊我就放手了!”

      说着,那手真的松动一点。

      “祖爷爷!”我无比响亮大叫了一声。

      “乖……。”他呵呵笑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哽咽。

      我被他提溜上去,旁边的地上,放着一盏马提灯,玻璃的罩子,几股铁丝缠绕,火苗在金属的□□嘴状的缝隙里冒出来,摇摇摆摆。

      我看不清死鱼眼的脸,只听得到他胸腔里的呼噜声,听得我不由得咳嗽一声。

      “走,这里要塌了!”他嘟囔一声,弯腰提起来马提灯,一只手伸过来拉住我。那黏腻冰凉让我不舒服,我挣了一下,试图把手抽出来。

      “咋,嫌祖爷爷手脏?你个小东西,事儿还不少,今天活下来算你命大!”他牢牢地抓住我,佝偻着腰往前走。

      我看着马提灯那明明灭灭的火苗,不知走了多远,从一个楼梯爬上去,推开一块石板,居然爬到一间屋里。

      这是一间老旧的屋子,青砖铺地,边角堆满箱子和书籍,靠墙放了一张床,垂着帐子。另一侧还摆着一张桌子,漆的乌黑油亮,上面摆了几件稀奇古怪东西,旁边两把椅子。

      我站在当地愣愣地看着,死鱼眼转身把地上的石板恢复原样,走过去指着椅子让我坐。

      刚才一番经历,他好像没有恶意,我对他好像也没那么惧怕了。

      “不用怕了,那三个再也出不来了!”他说着,扶着桌沿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来,让祖爷爷给你号号脉。”他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树皮似得黑手招呼我。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把手腕子递到他跟前。

      他拿过去把手指搭在上面,一边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我,说:“这衣服你穿正合适,过两年裙子就要短了。”

      我不说话,虽然一肚子的问号,却不知怎么发问,就那么盯着他,看他脸上沟沟壑壑,胡须雪白蓬乱。

      “跟我说说,大半夜咋跑井边去的?”他扬起下巴,眯起眼睛,作出倾听状。

      “我,是我自己想跳下去的。”我嗫喏着。

      “嚯!有志气,是我们南宫家人,为啥呢?”他依然闭着眼,保持那副模样。

      荒宅的主人,也姓南宫,听奶奶说还都本家,所以他这样说我并不奇怪。

      为啥呢?是因为父母对我不好,让我睡厨房,我娘踹了我一脚,我觉得委屈,于是跑到井边寻死?我忽然觉得这些理由都说不出口,多大点事呢,我就要去跳井!我垂下了脑袋,想不明白当时为啥那么伤心绝望,还有勇气半夜去投井。

      “人呢,一旦胡思乱想就会招来邪魔外崇,阳衰而阴胜,鬼怪辄现。在自然界中,阴阳相生相克,鬼属阴物,阳气重则鬼退。这阳气就是正气、煞气、罡气,或者福气、运气、甚至是晦气,只要气重,鬼都避之不及。你本就就是个至阴的命格,偏又想三想四,哭哭啼啼,阳气变轻,这鬼怪妖邪自然趁虚而入,指使你的意志,控制了你的心性,结果差点填了井给人当了祭品,真是个糊涂孩子!”

      他说着,放开了我的手腕,一只手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个珠串来,像是什么种子。

      “这是无患子,又叫鬼见愁,学名菩提子,戴上这个能驱除阴邪,保佑我孙孙平安。”他絮絮叨叨地给我戴在手腕上,显得无比慈祥。但是我总觉得他的脸越来越苍老起来,人也虚弱不堪,手也哆嗦的愈发厉害。

      “祖爷爷,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他。

      他摆摆手,咳嗽几声,一只手从桌上拿过来一本破旧的书,说:“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个。”然后指指旁边的凳子,再次示意我坐下,我只好顺从地坐了下来。

      他眯着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盯着我说:“孙孙啊,我今天要告诉你些事情,”说完这话,他顿了顿,一脸的凝重,我感到好奇起来。

      “我,是你的亲祖爷爷。”他忽然说道,“咱们两个,是亲祖孙。”

      他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知道你为啥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这是阴阳眼,俗语也叫“挂眼”还叫“天眼”;有的人生下来就能看见鬼魂灵界,等长大点就闭了;还有的七八岁打开,能带一辈子,但都不长寿,一般三十岁活不过;咱们家代代相承,你爷爷三十岁死的,你爹是生下来天眼就开了,身体一直不好,你还没出生他就死了,才二十一岁;你娘知道后害怕,不想让你再有这能力,求我把天眼给你掩了。哪里有这么容易,把镜子遮了只能是一时看不到,遮不了一世。你母亲就办了糊涂事,她把你生下来给了来福家,指望着蒙混过去,谁知来福爹鬼迷心窍,知道了这事硬是想让他孙子有这本事,长大了做个阴阳先生,给人看命,算卦,驱邪通灵,还专门跑到崆峒山找了什么道士高人给你换天眼。换成没换成的折腾一个月,折腾的你眼睛睁不开,成天哭闹,你母亲又硬把你抱回来。那两年,因为你父亲的死,你母亲是疯了,害怕你养不大,尤其是没日没夜的哭,她又打算把你送到外村去。我看实在不行,就让她把你送给你现在的娘,她生养孩子养不活,连生两个男孩都一岁不到夭折了,就一直想着抱养个孩子做引子,你娘把你给她,当时她是千恩万谢的,她在家称有孕闭门不出,到日子就说你是亲生的,你娘对外就说你没养大。”说到这里,他喘吁吁的,呼噜呼噜的痰鸣让他咳出一口稠痰,吐在桌下的一个黑色的痰盂里。

      “来福爹没给自己孙子换成天眼,反而还害了他。”他叹口气,接着说:“那口井是阴阳界,那里有几百年前一个官宦人家藏的家当,我打水的时候看到,但是那藏宝的地方请人做了封印,一般人找不到,也打不开。都愿我当年年轻气盛,喝醉酒跟人显摆,被贪婪阴诈的人听去,他们就怂恿我去弄出来。那些个做了封印的财宝动了可是要折寿损阴德的;有阴阳眼的人切忌心生妄念,不然要么没了灵力,要么身遭横祸,”说这句的时候他看向我,神情严肃。

      “我就推说我的能力弱,得五行皆属阴的才行,唉!谁知道你偏偏是个至阴的命。”他叹口气,纵横的皱纹显得一脸愁苦。

      “那几个人,有来财爹?”我忍不住发问。

      “是啊,这个人生性阴狠,贪婪狡诈,什么丧天良的事都干。当年他趁我喝醉酒,伙同另外两人把我扔进井里,逼着我去取那些财宝,幸亏你现在的爷爷到东村出诊回来,路过园子听见动静救了我,你爷爷是个至阳的命,再加上他人正气,脾气也大,一般神鬼不敢近体,这也是我让你母亲把你送过去的原因。”他闭上嘴,又缓了一会儿。

      “来福爹到处跟人显摆,说自己的孙子开了天眼,能通灵界,能看见神鬼,又曾搞那么大动静,弄得像真事一样。那几个货又上了心,把个锁儿给推进井里淹死了,还被井里的灵石镇住投不了胎。前阵子你在街上说看到有白脸鬼去找来福爹,还在来财家信口乱说,那老鬼早就盯上你了,爷爷我知道你天眼快遮不住了,前阵子让来宝给你为了至阳丹,可月圆的时候你阴气最重,至阳丹给了你,我也越来越行动不便,就让他们钻了空子,想让你帮他们找到那些财宝。如今祖爷爷时限要到了,再不能顾着阴阳两界了,我过去那边,或许就再难跨过来了。孩子呀,你要记住,以后要心存善念,保持心灵纯净,切要始终如一的干净,才能保一生平安无虞。”

      他说着,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摸了摸。我忽然觉得心里酸楚,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也不再嫌他的手脏,带着哭腔叫了声“爷爷”。

      “哎!”他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眉开眼笑起来。

      他仿佛想起来什么,又从怀里掏出来几枚用红线串着的铜钱,说:“这是五帝钱,以后贴身带着,你脖子里这个坠坠儿,也是辟邪护身的宝贝,当年我为了感谢你那个爷送他的,他既然给了你,你就好生戴着吧,还有……,”他仰着脸想了想,又说:“你娘在那边和你爹团聚了,她一直挂念你,让你别怪她,不是她狠心把你送人,她是怕你养不大。”

      我点点头,眼泪断线的珠子似得滚了下来。

      屋里光线好像越来越暗,我发现马提灯上的火苗弱了很多。我看向我的这个祖爷爷,现在我是深信不疑,见他脸上浮上一层无奈的悲戚之色,他有些不舍地扯起我的手。

      “祖爷爷,我还能见到你么?”我问道。

      他沉吟片刻,说道:“能,只要是孙孙惦记着祖爷爷就能,不过得等到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

      等到我被人叫醒的时候,我蜷缩在荒宅角落里的一张破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羊皮袄,穿着带着白玉兰刺绣的袄裙,我奶奶说,活脱一个地主家的小姐。

      爷爷看到我手腕上的珠串和五帝钱,半天沉默不语,我又把手心里攥了一夜的银元递给他,他终于神色慌乱地问道:“哪里来的?”。

      村里人有说我撞邪的,也有说我是灵童的,也有人说我得了夜游症,我的现在的父母还是直接骂我是个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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