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莫相忘》香繁雪

11、生病

　　放寒假了，没人关心久久的成绩，红色的报告单被她压在了箱底。
　　天很冷，已经下过一场小雪，这几天气温有所回升，偶尔也能看到太阳。
　　“把你弟弟带好了，知道吗？”临出门，刘父叮嘱顾久久。
　　她点点头，家里人知道她不会说话，也由着她，并不想着带她去看看，“心病还须心药医”，谁也不想再提顾久久的母亲。
　　继母收拾了一堆衣服扔在盆里，眼角的光带钩子一样，一点一点蛰着她：“把衣服洗了，别想在家光吃饭不做事啊！”
　　顾久久默默地端了个小凳子，拿了搓衣板，使劲的搓洗起来。天冷，烧了热水倒进去一会儿就凉了，手指搓的麻木了，也不觉得冷了。久久一边洗，一边瞟着弟弟，怕他跑远了。弟弟长的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跟自己是最像的，也像妈妈。
　　过了年，弟弟已经四岁了，走路更稳当，说话也利索多了。久久望着他的眼睛，仿佛从中能看到母亲的样子，眼泪生生又掉落下来。用手背狠狠抹去，下了力气斗狠似的搓洗着，衣服有外套，沾了煤灰，洗起来很是吃力，这还不是最难的，里面还有继母和刘父的内裤，湿了水的布料拿在手上有一种黏腻的感觉，她忍着那股恶心劲把衣服都洗了出来，一回头，却发现弟弟不见了，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没见人影，有些着急，跑到矿上行政楼前，看见弟弟抱着个苹果核在啃，不知是谁扔的被他拾起来当宝贝，久久把苹果核扔了，弟弟哇的一声大哭着跟她走回家。
　　刘父下班回来，继母添油加醋的告状。
　　“你闻闻，小毛的嘴里还有股阴沟的臭味，她不把弟弟看好了，让他到处乱跑，看他钻阴沟里去拾人家扔的苹果，也不晓得拦着，他可是你一个妈生的，你就这么作贱他？”继母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苹果，对着弟弟说：“小毛下次乖，想吃什么跟妈妈说啊！”
　　久久低着头，不做分辩，家里好吃的都收在里屋，谁也看不到。
　　“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不说话也就罢了，还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呢！”继母斜着眼睛冷嘲热讽，“你爸爸下井辛辛苦苦，供你吃喝，外面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委屈你了，哪个知道你这丫头就闷坏啊！”
　　刘父一时听的火起，劈头一巴掌狠狠打在久久的脸上，左耳“嗡”的一声响，如火燎一般，眼前金星直冒，久久站立不稳，跪坐在地上。
　　“赔钱货，我儿子你都敢欺负，看我怎么收拾你！”刘父踹了她一脚，一转身就出去了。他跑到矿上的茶炉房，巨大的机器里烧着黑色的煤，红色的火焰如蛇嘴吐出的芯子，灼红了刘父的眼睛。他拎回来俩大块煤渣，烧过的煤渣上明亮亮的有矿物质的凝固体，尖锐的棱角犹如支开的刀子。
　　“跪上去，一晚不准起来。”刘父冲着久久冰冷冷的说。
　　不要说跪一晚，就是跪上去，这双腿估计就得残了。继母原本只是想让她吃点教训，现在看看那一个个尖的跟小刀子一样，怕真闹出事，自家门声也不好听，忙拉住刘父：“这丫头是得教训，可你把她弄伤了，邻居们看着也不好看，咱们还得伺候她呢！”她跑到里屋，端出一条离地有半米高的木头板凳，往堂屋中间一放：“你跪上去，照你爸说的，跪一晚！”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冷月清辉，却也有月光轻柔的从窗户投射进来，小小的一块，像一团浅色的云。久久跪在高凳子上，膝盖已经麻木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好渴，好饿，好想睡觉，还有，好想妈妈。她的头一点一点，努力和睡神战斗着，如果睡着了，自己肯定会栽倒在水泥地上。她想努力撑过去，最后撑不住了，“嘭”的一声，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头上似乎撞了一个包，黑暗中，她摸了摸头，确定没破，望了望四周，重新又躺回地面，慢慢的蜷缩成一团，望着窗外的月亮，睡着了。
　　第二天，刘父看到躺在地上的久久。
　　“死丫头，快起来做饭去！”踢了一脚见她没反应，刚想骂她装死，邻居李阿姨过来了。
　　李阿姨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孩，不客气地说：“老刘啊，小董不在了，这闺女你既然认了
　　就好好带她啊，女孩子长大嫁得好比男孩子管用啊！”俯下身子摸了摸额头，“你看看，好好一个女孩家跌成这样，还发烧了，这孩子要是傻了你也捞不着好！”
　　“哎，你不知道，这丫头犯什么错了”刘父被说的不好意思，着急地分辨。
　　“不管是什么错，反正不是死罪！”李阿姨白了他一眼，抱起久久，“放哪屋啊？”
　　“这边。”刘父被抢白的不吱声了。
　　昏昏沉沉中，有温暖的手把苦的药丸放进嘴里，她想挣扎，有人在温柔的哄着，她不动了，乖乖的就着茶水吃了药，然后睡过去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只能从门缝里看到外屋亮着灯，有李阿姨说话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久久眼一眯灯“啪的”一声被打开，李阿姨走了进来，她摸了摸女孩的额头，手心温暖，久久知道刚才喂药的就是李阿姨，不是妈妈。她在床边坐下，环顾一下房间，这是一间杂物房，除了一张木头桌子放在窗下，其他地方堆满了杂物。
　　“孩子，你妈妈不在了，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的路还很长，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梳理着小女孩的头发，望着她点墨一样的眼睛，李阿姨语重心长的开导着她。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久久看着李阿姨团团的笑脸，也微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