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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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天生就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没有人能够让她折腰。
可她答应要保护好的人——海伦，就在她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哭。明明已经安全了，口中却仍旧不断重复地诉说着恐惧，全身上下不可抑制的颤抖，抓着她的手深深掐进肉里。
她是那么脆弱，那么绝望，像是块早已布满了裂纹的玻璃，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
即便是现在，那种感觉仍旧残留在她的身上，让啪啪子明白，想要保护好一个人，仅凭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够。所以她只能把海伦留在苏安谷，为她建立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将所有可能的危险关在外面。
这样做的自己，跟那些她所痛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下，坐在床边发呆的啪啪子站起来，泄气般地一甩窗帘，将温暖挡在了外面，独自一人低落地待在旅馆的房间里叹气。
她低估了拍卖会的层次，同样也低估了会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员层次，更是低估了对海伦有执念之人的“奥菲利亚探测器”。
最重要的是，她低估了这个世界。
以为自己所见就是全部，以为每天平平淡淡的人生就是现实，可这一次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她对于整个世界的想象。
龙族早就已经湮灭在时间长河里？可这只活生生的幼龙是什么？
那既然龙族还在，那其他高等魔物呢？精灵呢？矮人呢？巨人呢？
明明他们都知道魔核的存在，又为什么对黑暗山脉满山满谷的魔兽视而不见？
到底神之遗迹是什么？明明被教会管辖着，里面的东西却会这样随随便便就被偷出来卖？
太多的问题积攒在脑海里，就算是懒得动脑子去想的啪啪子，都开始不自觉地去思考，去猜测隐藏在这一系列问题后面的答案。
她想要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魔物们到底该怎么活着，而他们史莱姆一族，又该何去何从。
咚咚咚。
旅馆的侍者送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交到了她手上。
打开信封浏览了以下里面的内容，不出海伦所料，里面写着一个地址。啪啪子深吸一口气，穿上斗篷走出了房门。
希望这个神秘人，能够给她一些答案。
安静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庆典的痕迹。
随处可见的空箱子，掉落在地的花卉，还有靠着墙根睡得四仰八叉的酒鬼。
整个城市似乎还没有从昨天通宵的欢愉之中醒过来，只有某些早起收拾店铺的仆人们在低声议论昨晚的小型地震。事实上，就连地震这个词都只是部分有学识的人才能说得出口的词汇，这些仆从明显是从某些大人嘴里听到的。
没有人知道，在欢声笑语的街道下方，发生过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龙的出现，巨型史莱姆的现身，达顿王国圣者隐瞒身份潜入赫加等等……无一不是会引起恐慌的事态，却如此集中得爆发在那一个小小的拍卖会上。
小吗？
仔细想想，它所涉及的商品数量和层次，又有谁敢轻视这个拍卖会幕后的老板呢？
发现自己又开始想那些复杂得让人头疼的事，啪啪子甩了甩头，加快了步子。
南区的空气一如既往得透着那么股怪怪的味道，不用走进去，只需要稍微靠近就能闻到，那是腐烂、颓败、污秽、丑恶……是名为贫穷的味道。
昨晚地下的大坍塌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秩序，黑黢黢的小巷子里随处可见衣不蔽体的老人，糊得脏兮兮的孩子，和一双双充满着或麻木或敌视的眼睛。他们看向她的眼神警惕又充满着掠夺性，啪啪子相信如果不是她穿着的这身神选者斗篷，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把她吃干抹净了。
事实上他们确实派出了几个人来试探她，轻而易举干翻了两个大汉和一个妄想偷她腰包的孩子之后，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而她也收获了一个免费的带路人，算是不错的交易方式。
孩子在听到她报出的地址后，一瞬间露出了惧怕的神情，之后更是恭敬地将她带到了那栋屋子的面前——甚至没要她给的两个银币。
目的地是南区中心地区的一座普通民宅，至少在表面上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它没有四处漏风，是个结结实实的双层小楼，甚至还附带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植着些简单的花草。
当然这个普通是相对于其他区的房子来说的，在南区这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窝棚比房子多的贫民窟里，它的存在就像是夜空中的皓月那般显眼。
啪啪子注意到，那些一直吊在她身后的人都停在了外围，最近的起码都有二十多米远，没有再继续靠近。这栋房子四周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隔开了它与外面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一大堆的传记和吟游诗人的故事入脑，啪啪子一时间勾勒出了一大堆可能出现的图景。
“既然来了，就请进吧，尊贵的客人。”
房子的主人察觉到了她的迟疑，直接发出了邀请。
那声音苍老嘶哑，像漏了气的风箱，难听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啪啪子没再多等，推开了本就没有上锁的大门。
吱呀——
老化的门轴拖长了音，直到被彻底关闭才乖乖闭上了嘴。虽然不合时宜，但啪啪子想起了菲安娜家门口挂着的风铃。门一开，涌进的风就能让她奏出叮叮当当的欢快乐曲。
这大概……也是一种迎客的方式？
“您这大门该修修了。”
“咳咳咳……修有修的好，不修……也有不修的道理。”
光线轮转，关门时被刺目的照样晃花了眼，乍一到昏暗的室内，她眼前出现了很多色块。啪啪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这才看到客厅的全貌。
没有她想象的金碧辉煌，也没有什么低调的名贵，这就是个普通的居室，跟阿尔伯特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衣帽架，桌椅，茶具，通向二楼的楼梯。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有些冷清了。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一切摆设都是为了实用。
换了海伦，大概可以从这些细节之处看出来，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极度自律且禁欲的人。但对于啪啪子来说，大概就只有冷清的感觉了。
客厅唯一的桌子边，一位远比她想象中年轻的茶色短发的中年男人身穿普通的居家长袍，正在沏一壶茶。门关闭的同时，他恰好放下了手里的茶壶。
“感谢您纡尊降贵光临寒舍，请坐。”
他一开口，就能感觉到良好的修养和完美的礼仪，但这个嗓音，活像是被磨砂纸打磨过一样，实在是让人接受不良。啪啪子还没表示什么呢，他倒是先自嘲了下。
“我的声音若是造成您的不适，还请见谅。”
“没事。”啪啪子十分大条地往旁边空置的椅子上一坐，非常自然地接过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那架势豪气得说是在跟人拼酒都没有违和感。
这番毫不做作的表现太过不按常理出牌，男人追问了一句：
“您就不担心我在茶里下毒吗？”虽然专门把人叫到家里来毒死是有点蠢，但陌生人端上来的食水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倒，未免也太不谨慎了吧？
是相信他不会下手吗？
“哦，你毒不死我。”啪啪子傲慢地摆了摆手。
她不是相信别人，只是相信自己。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不说话，反而是啪啪子比较着急。她脑子里可没有什么博弈的理念，也不懂得在这种谈判一样的情景里该怎么一点点逼出对方的底线，所以开门见山直接说：
“这段时间我们收到的信，就是你寄的吧？绕了这么大一圈，终于见到你了，还真是不容易。”
“是我擅自做出的判断。两位实在太过神秘，难免让人产生好奇。比如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这很重要吗？”
“互道姓名是建立信赖关系的第一步。没有最基本的信赖关系，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
啪啪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说，你准备求我办事？就这态度？”
她的反应让男人笑出了声，“不，这不是请求，是交易。”
“交易？”
男人说完这句话后，无视了啪啪子的疑惑，施施然地抿了口茶后，又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这个南区怎么样？”
她完全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敷衍地应了声：“不怎么样。”
“是啊，活在贫民窟里的人朝不保夕，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要彼此争夺。”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而有些人……或者说种族，他们连拥有这点东西的资格都没有。‘奥菲利亚小姐’，您觉得呢？”
何止住处，他们魔物……是连普通地活着都需要感谢上天垂帘的物种。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要知道您的想法，史莱姆小姐。您砸了拍卖会的场子，救回去那么多魔物们……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就保护他们不再被人类抓去啊，不然呢？
不，等等……
保护——
她也说过要保护海伦，现在是怎么做的？把她关在苏安谷里，不让她出门。
那其他魔物呢？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大陆上，他们比海伦更加危险，所以也要以保护的名义把他们关进谷里吗？
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想要的信息，男人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线。
“我手里有您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怎么这人就知道了？
“一片完全由您说了算的领地……与黑暗山脉相邻的领地。”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嗯。我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没敢当场答应。”
回到繁星之城后，啪啪子第一时间找到了海伦，自以为机智的她复述了跟那个神秘人的交涉过程，换来了厨娘小姐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这不是完全被他的节奏带着走了吗？不仅对方什么情况一个字都没套出来，还被人确定了你史莱姆的身份。”
啪啪子认真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困惑歪头：“我没承认啊？”
“你也没反驳啊。”海伦给了这个试图萌混过关的家伙一个手刀。
“可恶，你们人类真是太阴险了！”
“说起领地，下午路基塔刚好跟我说起这方面的事。你最近有去看过山民们的情况吗？”
山民？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起他们？
“没有。他们怎么了？”
“路基塔说，他们想搬到外面去住。”
实际上，在啪啪子出门去等待神秘人联络的这段时间，海伦在谷里负责处理后续问题。比如刚刚救出来的魔物们的安置情况，还有关于这里是哪里的说明之类的。
因为她人类的身份，沟通出现了不小的障碍。要不是路基塔及时投影过来，别说友好对话了，她不被“人类PTSD”中的魔物们群殴就不错了。总之折腾了大半个白天，总算先把人员都安置好，也简单处理了些伤势。而一并被啪啪子搬回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还堆在那边，天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去清点。
正在海伦想着要不要找山民们帮忙的时候，这才知道山民们正在准备搬出苏安谷的事。
“为什么？他们不喜欢这里吗？是不是我最近一直没露面，他们觉得被我忽视了？”
“不是的，是更现实的问题。”海伦无奈地叹气，“苏安谷种不出粮食，他们没有东西吃。”
“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问过路基塔，他说可能是苏安谷长期在半位面停留的缘故，主位面的植物已经无法在这种环境里存活了。”
啪啪子哑口无言。
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把人救下来，放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他们就会活得很滋润。但事情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苏安谷里没有粮食来源这么重要的问题，她竟然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那他们也不能搬出去啊，外面那么多蜘蛛，多危险啊！”
就算有一天蜘蛛被他们清理干净了，但它们污染过的土地也回不去了。
“呃，等等……所以说那人说的领地是？”
“是啊～”海伦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轻声感叹，“真糟糕啊，被他说中了。”
她们真的需要一块黑暗山脉以外的土地啊。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交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