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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你先生我师父,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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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祥抡起猎刀就砍,雪白的墙壁迸裂出丝丝黑气,又迅速合拢,几千刀下去,除了屋里多了些黑气,白色墙壁毫发无伤。
高芳开始写“倒”“破”“穿”等字,写完几千张,推过去,连黑气都没出来,白色墙壁毫无变化。
两个小孩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黄湘把累瘫在道观外面的玄青冬拽过来:“按先生的标准,画一个有门的墙壁,快。”
玄青冬喘着粗气,凭空比画几下,一道歪斜的门出现,但是太高把道观屋顶撑起,瓦片哗啦啦往下掉,歪着门又突然倒下,几个小孩连忙跑出来,道观东歪西斜地摇晃,像个喝醉了酒的不倒翁。
黄湘冷笑:“小玄,前些日子画你师父的月老庙,可不是现在这狗屁的水平,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的?”
玄青冬喘着气:“小师姐误会我了,关键是我没见过那门什么样子,就复原不了。”
黄湘转向万福祥:“小万,你在地上详细画出那道门的样子,在墙面上的具体位置,再让小玄画。”
万福祥眯起眼,想了良久,才在地上认真画出黑门的样子。
玄青冬看了几眼,走进道观,几笔落下,雪白的墙壁便显出一道隐门,全由气体生成,泛着黑红色的腥味。
万福祥把猎刀横在胸前,大声道:“大家跟在我后面。”
穿过隐门,迎面便是高耸入天的雪山,如一把立着的银剑,与地面垂直,近处是两米宽的深渊,幽深不可见低,飓风怒吼着,几个小孩匍匐在地,相互牵着脚脖子才没被吹走,数秒之间,却已经滑出老远,脚底下全是光滑的冰面。
万福祥把猎刀用力插在冰上,顺着风向高声大喊:“跟紧了,别掉队,咱们先回道观。”
短短十几米的冰面,几个小孩像被冻僵的蚂蚱,艰难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精疲力尽地从隐门回到道观。
百里高香打着哆嗦:“这绝对不是咱们凡人能待的地儿啊。”
黄湘拍散自己的一双冰茬子冻手:“在绝对的大自然面前,咱们就是几只小蚂蚁。”她环顾四周,指指惩穗道长的神像:“小万,要不,给你师父供香吧,看看他那边什么个情况。”
万福祥摇头:“我师父依靠的从来都是剑术,不是神力,更何况现在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黄湘走到神像前,把几合金盒里考究的细烟全点上了:“试试呗,他只是高冷,村民们供香求的事儿,该办的不都办了。”
香烟燃烧完了,神像没任何动静。
黄湘抱起胳膊:“西山法力不行,东山也菜,要不,咱们去南山公主陵求一下吧。”
高芳犹豫片刻,点点头:“可以。”
五人到达南山脚下,公主陵庙祝高香师穿一袭黑袍,等在那,板着脸看了眼四个孩子,然后,笑成花地朝高芳开口了:“芳儿,你师父知道你来,高兴坏了。”
高芳哼了一声,并不应答。
这里不需要爬山,几人坐上高香师准备好的雪山小飞车,直接原地螺旋升高,像坐云中电梯一样,直达南山山顶。面前是广袤虚无的巨大平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凌,高达百米,云层在冰凌之间穿梭,闪电像蛇一样在其间盘旋,轰隆隆的雷声像直接在耳朵里放炮仗。
南山公主陵的主人,因拒绝和亲在此地自刎,现已经成神的镇国长公主高陵正抱着胳膊,顶雷踏电走在云雾中,前方隐约现出两个人形,像鱼一样穿在冰凌之上,她摘下其中一个,翻个面看了眼,扔到地上:“丑!”又把另一个摘下来翻个面:“也丑!”
黄湘看着满面痛苦长得国色天香的两个小仙女,忽然想到师父诊所里那些漂亮的病人。
高陵很瘦,化着浓妆,穿着华丽的宫装衣裙,头上是烦琐的珠钗,脸上贴满花黄珠片,她端方脸,颧骨很高,看起来神情严肃凌厉,与大殿内典雅高贵的神像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高芳很敬仰殿内的公主,并自认为师父,但一直拒绝面前的公主,她觉得这人与公主两人两貌的,属于鸠占鹊巢的歪邪。
高陵冰冷的眼神从其他四个孩子转到高芳时,立马便热辣辣了:“徒弟!怎么有空到为师这里玩了?”
高芳皱着眉头看她:“陪她们几个,求您帮忙。”
万福祥连忙上前行礼:“公主殿下,我师父可能遭遇不测,还请您去北山看看,如果是遇到强敌,万望您帮一下我师父。”
高陵冷哼:“你师父那个假女人,把化妆的空用在提升武力上,也不至于这么菜,被打被抓也是他活该。”
黄湘推推高芳:“快说先生的事。”
高芳便气鼓鼓道:“我先生也不见了,你就说帮不帮吧?”
高陵脸像变色龙似的,温柔笑道:“朱先生不见,那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与假女人还是不一样的,你们不用担心。”
高芳背起手:“那你就去救一下北山道长。”
万福祥扑通跪下,磕头不止。
高陵随手一抹,巨大的冰凌出现北山的画面,惩穗道长安静地躺在一具冰棺内,红衣蓝发,栩栩如生,只是身上插满了冰蓝色的银针。
万福祥哽咽道:“公主殿下,我师父他怎么了?”
高陵冷哼:“废病呗,朱先生已经为他做了治疗,现在躺在那里偷懒。呵呵,看他这副死样子,全身没有一滴血,难说,挺过来就活,挺不过来就死,”
黄湘瞪大了眼睛,也没找到朱寅的影子,便转向高陵:“公主啊,我师父哪去了?”
高陵看着她,呵呵一笑:“哟,骨重十一斤的大人物也来了啊,要是您能和我的徒弟一样聪明,别说救假女人,就是移山搬海都做得,您倒好,三年学不会一个字,遇到屁大点事都要我的徒弟冲在前面,天理呢?”
高芳瞪着她:“好好和我小师姐说话,阴阳怪气什么?”
高陵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都走吧,求我也没用,我们四个,都不能离山,数万年了,王不见王。”
五人回到书斋,都沉默不语。
高芳走过来,抱住黄湘的脸:“湘儿,我们要好好学习啊。”
黄湘点头,摊开书,强迫自己去记,好像有火花燃起,噼里啪啦地,推动着生锈的脑子缓缓转动,速度如同拿小火柴头去烤北山那座直插天际的冰山。
黄湘理解了玄青冬,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头疼得如同五匹马拉着自己的脑子,朝五个不同方向走一样,她不得不半夜爬起来,疯子一样跑到师父家,坐到那棵白梅树下,盖着朱寅那件红色大氅,才能热烘烘地睡去。
黄湘盖着这件火炉般的大氅,从冬天到春天,再到炎热的夏天。
半年时间,她不要命般,却只是从三百种字体认全到一千种,即便她不吃不睡,能力上限却摆在这,学多了便忘,必须反复十几遍,才能彻底记住一种古字体,而这个死字,共有三千六百种写法。
几个小伙伴都好奇地帮忙试过,记透一个字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结果显示,高芳用时三秒,百里高香十五秒,玄青冬半个小时,就连万福祥,也就两天。
万福祥每天都要来北山,有时黄湘也陪着一起来,看着他数月如一日地打了猎物,处理干净,埋土里烤上,第二天再处理完前天的,再烤上新鲜的,说是希望师父能闻到香味醒过来。
黄湘就是供香,每次来都把道观烤得通红,像着火了一样。
两个小孩有时也手拉着手穿过隐门,站在飓风中看着山顶,在被冻僵前再回到道观。
新年再次来临时,万福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黄湘:“我要爬上山顶,接师父回来过年。”
黄湘便哭了:“但我师父在哪儿呀?”
万福祥别过头:“等我师父醒来,我帮着问问。”
元秦村过年的动静越来越大,随着物价的飙升,各家的生活水平与日俱增,以往过年静悄悄地,只有个别皮孩子放个小鞭还要被骂浪费,但现在,家家燃放礼花,天空中绚烂缤纷,烟火与雪花在空中交织,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硫黄味,在清冷的雪花似有似无中,那丝抓不到却能感受到的,就是浓郁的年味。
黄湘穿着那件漂亮的红色长棉袍,蜷缩在白梅树下守夜,哑婆做了鱼和辣椒伴侣,她把两样都吃了,喉咙便如同着了火一样,她看着白梅树底下的雪发呆。
突然,白雪中露出木盒一角,她跳下来,快速扒拉着,一只挨着一只,密密麻麻的,足足找到近百只木盒子。
黄湘打开最先发现的那个盒子,拿出一颗粉紫色的养生丸子,逢松松地,挂着糖霜,她放进口里,眯起眼:“是野莓味哎。”
万福祥吃完团圆饭,扑通跪倒,给爹娘磕头,又去给祠堂祖宗磕头:“列位先祖在上,龙洲万氏第三百四十六代子孙万福祥,自两岁时上北山随祖父狩猎,曾数次得见惩穗道长暗中救下村中众生,其英姿,其才华,福祥为之倾倒,侍奉六年,苍天垂怜,以愚不可及之质,得遇拜师。今师尊有难,不救枉为人徒,不救枉为万氏英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