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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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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尧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有很多话想要与他说的,然而此时他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上天好像与秦尧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从前夷则喜欢他,他无知无觉,肆意挥霍他的爱意,等到他意识到那些潜藏起来的,一直没有被发觉的爱意,夷则已经不要他了。
他与夷则似乎总是在错过,是天意,也是他自食恶果。
秦尧面无血色,声音沙哑,他的身体晃了一下,轻声叫出他的名字:“夷则……”
然而对面的青年脸上仍旧是一片茫然,他把秦尧当成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淡淡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认错……”秦尧低声说,这话像是说给对面的青年听的,也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他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我怎么还敢认错呢?”
他认错了一次,代价已经让他承受不住了,他怎么还敢认错第二次呢?
他说的太小声,青年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或许青年觉得秦尧这人太过奇怪,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转身想要离开,秦尧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
青年垂眸看着他的手,他道:“这位公子,放手吧。”
他的声音冷漠又平静,半晌过去,秦尧有些无力地收回手,而青年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秦尧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渐渐远去的背影。
侍卫们都追赶上来,他们跪在秦尧的身后,只有常公公走上前,问秦尧:“陛下,要派人追上去吗?”
秦尧点头:“去查查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又经历了什么?”
“那陛下我们还回帝都吗?”常公公问,其实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秦尧摇了摇头,他在这里遇见了夷则,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常公公担心秦尧的身体,希望他能回车辇上休息,秦尧却将身边的人都打发离开,一个人向那青年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不会认错人的,那个人真的是夷则,可他忘了自己。
秦尧苦笑了一声,走得愈加缓慢,那颗急躁的、苦涩的、冰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思考,他走到路口,前方有三条路,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他站在这里,期间有许多人从他的身边经过,他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秦尧不为所动,许久后,他兀地又笑了起来,只是眼中不见任何喜色。
若是夷则真的忘记了那些旧事,他不可能在面对一个与他的过去有关的人时还无动于衷,而他与夷则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不可能记得所有事,就单单忘记自己,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不想认他。
秦尧的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暗卫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查出钟夷则如今落脚的地方,然秦尧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打扰他。
最终,秦尧还是向着暗卫说的地方走去。
……
钟夷则如今住在一处村子最西边的一座小房子,他是今年的三月来到这里的,他来时身无长物,只是正好村子里缺一个教书的先生,他便留在这里。
那夜,他掉入滔滔的江水,以为这一生已然到了尽头,在闭上眼睛前的霎那,他想,若是还有来生,他想要做一棵树,一株花,或者是一块石头,没心没肺,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必去管,就那么平静地度过一生。
可最终,钟夷则并没有死去。
醒来后,他托着孱弱的身体离开帝都,并决定这一生都不回来,他听闻帝都中的天子大病了一场,听闻他下旨斩了他好不容易才带进宫里的辰轩公子,也听闻他遣散了后宫。
这些消息传到民间,又有了一桩桩新的风月故事。
可到了如今,这些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夷则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秦尧,他以为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的。
秦尧来到院子外面,在原地踌躇很久,没敢再进去,他还没想好他见了夷则该如何开口。
他不进去,有人想要进去。
从长街另一头走来一蓝衣的青年,他停在门外,看了眼站在这里的秦尧,大概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盯着他看了会儿,原本想要问问秦尧的身份和来意的,后来不知怎的,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了进去。
秦尧望着青年的背影,他想知道这个青年的身份,想知道他与夷则的关系,只是如今他什么也做不得。
夷则不想认他。
天色渐渐暗下,蓝衣的青年却始终没有出来,暗卫们将自己调查出来的关于钟夷则的这段时间的事迹整理起来,交到秦尧的手上。
夕阳已落到了山下,夜色笼罩在这座小而寂静的村落里,天空上三两星星在闪烁,秦尧低下头,咳嗽了许久,里面的人一直不曾出来。
到月上中天,一直没有跟过来的常公公也有些急了,秦尧的病还没痊愈,总不能这么在外面站上一晚上,若是病情再加重了,如何是好,陛下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常公公大着胆子,走到秦尧的身边,劝秦尧先回驿馆休息,现在已经找到钟夷则了,其他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
秦尧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许久后,常公公听到他轻声问道:“你说……”
常公公竖起耳朵,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秦尧的问题,他猜不出这位陛下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秦尧抬头望向院中的小屋,屋里一灯如豆,有两人的影子映在薄薄的窗纸上,渐渐重叠在一起,这一刻,秦尧完全忍不住去揣测他们二人的关系,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也许钟夷则如今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许他们两人这一生,都是有缘无分……
钟夷则想要摆脱那些过去,重新开始,而他却陷在那些旧日的光阴里,越陷越深,这一生都不会再出来。
他死死盯住窗上摇晃的影子,胸口疼得厉害,他有些迷惑,这一场出行对他而言,究竟是上天的怜悯还是惩罚。
怜悯他的愚蠢与自以为是。
惩罚他的自大与轻薄无知。
可不管怎么样,夷则活了下来,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而再多的,他可能都求不到了。
这其实已经很好了,已经比他恐惧的好出许多了。
幼年时候,钟夷则是他的伴读,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总是黏在一起,他的兄弟们经常嘲笑他离不开夷则,那时候有谁能够预料得到他们两人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收场。
秦尧有些想笑,他咧起嘴,却是一副狰狞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常公公都不敢再劝他。
他就这么一直等到夜半,直到小屋中的烛火熄灭,蓝衣的青年也不曾出来,钟夷则就更不曾了。
银白月光倾泻而下,落在秦尧的身上,这一刻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寥落。
他在门外守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钟夷则与蓝衣青年一起出来,他看了门口的秦尧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往村里的学堂走去。
秦尧想要跟上他,然他身体一晃,竟直接昏厥过去,常公公和四周的暗卫纷纷上前,钟夷则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最终他并未停下,继续向前走去。
倒是蓝衣的青年不知道秦尧的身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好几眼,问钟夷则:“你不过去看看吗?”
“不必了,那些人会照顾好他。”钟夷则说道。
蓝衣青年心中好奇钟夷则与那人的关系,只是看了眼钟夷则此时的神色,那些话到底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