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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半血与长腿哥哥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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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仍旧是个阳光明媚到近乎灿烂的日子。莉娅和她那便宜父亲的葬礼一同在圣母教堂中准时举行。
西方的丧葬风俗是简丧薄葬,程序非常简单。先把棺材运送到教堂,再由一位神父念悼词并为死者祈祷后,最后用一块天鹅绒棺罩遮盖住棺材送往墓地便算是完成了。
由于苏巡没有往外派发邀请函,参加这场葬礼的人便仅有作为直系亲属的玛蒂、德瑞以及苏巡三人。在场的除了他们三人以及横在礼堂中央的两具棺材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主持葬礼的修尔老神父,以及其他六名专门负责吟诵圣经的年轻神父了。
修尔神父同他们三人一一点头示意,在不疾不徐地念完悼词之后吩咐站在他下方为首的年轻神父倒水给亲属净口。苏巡虽从没有听说过葬礼举行过程中亲属需要净口,但在年轻神父神色肃穆地将银杯递给他时,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银杯中盛放的用来净口的水只有半杯。水质清透,闻上去没有特殊气味,喝下去也尝不出半点异味,应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白水。就在苏巡喝完这半杯水后,坐在他右侧的德瑞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接着用发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快速写下了‘小心左边’四个字。
苏巡稍稍侧过脸看了一眼德瑞。对方此时已经喝完了水,他虽竭力正襟危坐,保持着常人姿态,但实际上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几乎和死人一样难看。苏巡见状立刻收回眼神,心下有了猜测后,略略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的母亲玛蒂。
他的母亲玛蒂正坐在他左手边。她今天穿着一身纯黑不带任何花纹的裙袍,挺直着背部姿态优雅地坐在座椅上。她的眼神在看向前方盛放着她的丈夫和女儿两具棺材时神色没有任何波澜,平淡地仿佛她此时参加的是两个陌生人的葬礼,和她本人没什么相关。
年轻神父将第三个已经倒了水的银杯递给玛蒂,“夫人,请用。”
玛蒂淡淡地看了一眼年轻神父,并不伸手去接,只是道,“先放在这儿吧。”
年轻神父道,“夫人,您只有喝下这杯水净了口,葬礼才能往下进行。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还有另外一场葬礼,还请您不要耽误时间。”
见年轻神父说话这样不客气,玛蒂微微沉眸道,“您现在是准备强迫我喝下这种来历不明的水么?这下麻烦了,我可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更不会喝来历不明的水。”
年轻神父见玛蒂执意不喝银杯中的水,倏然皱起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中的清水兜头泼向了玛蒂。玛蒂猝不及防地被泼了个正着,当下捂着脸发出了一声极尖锐的凄厉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就在年轻神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制十字长钉的时候,苏巡看准时机拉着德瑞的手带着他跑到了走廊上。他稳下呼吸后立刻高声朝正盯着看剩余几名神父开棺的修尔神父道,“修尔神父,我和德瑞两人并不知道母亲的事。而且我们两人都已经喝下了圣水,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修尔神父闻言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巡,接着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苏巡立刻松了口气,道,“接下来的最后的葬礼流程就拜托给你们了,我们兄弟二人就先回去了。”
得到修尔神父的同意后他们两人在走出教堂的时候果然没有被其他人阻拦。苏巡在出了圣母教堂的大门后立刻伸手拦了辆马车。他将看上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德瑞打横抱进车厢,接着在马车开始驶动的时候拿出防身的匕首往胳膊上划了一刀,随后将正往外淌血的伤口轻轻挨上德瑞的嘴唇。
德瑞虽神志不清,但属于血族的本能还在,他在鼻子嗅到鲜血气味的时候就立刻探出了獠牙,吮吸鲜血的速度比他清醒的时候要快得多。苏巡面无表情地看着德瑞像动物进食一样吸食着他的血液,在血液加速流失带来疼痛的同时,他竟然奇妙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真实类似于活着的感觉。
但苏巡心里清楚,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实世界。无论他表面上对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德瑞表现得再怎么温柔怜惜,他实际上却还是一直在等着他死。
大约一刻钟后喝足了血的德瑞这才清醒过来。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舌头将苏巡手臂上的伤口舔舐至愈合,接着将头枕在苏巡肩膀上,轻声问他,“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巡浅笑道,“离开皇城啊。我在勒安城有房子,我们去那。之前不是和你说过要带你走么,忘了?”
德瑞闻言愣了愣,接着在一种从心脏处水流一样往肢体蔓延的疼痛中闭上了眼睛。他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将血月之夜来临后他难逃一死的话顺着喉管咽了下去,问,“你在勒安城的那个房子是什么样的?”
苏巡便缓声给他描述起那栋房子的样子,“那是一栋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的小型田园别墅。墙壁是云朵一样的白色,房顶是天空一样的蓝色,门前围着山楂绿篱,院子虽然不算太大但养两只狗不是问题。”
“真好啊。”德瑞小心地吸了吸鼻子,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微颤的鼻音,“我想我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房子的。”
苏巡笑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发顶,柔声道,“不是‘你的房子’,是我们的新家。”
德瑞闻言倏地睁开眼睛。他定定地看着苏巡正微微含笑的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壁炉里柴火燃烧时跳跃与闪烁的火焰。那是他在寒冬烤火时最喜欢的温暖感觉,但若过于贪恋,就会有不戢自焚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