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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被龙掳走的王子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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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暖红色的色彩只在天空的缘际存了细细的一条边,夜幕开始降临,四周的城堡皆化作憧憧暗影。
苏巡睡了一下午,身体的状况比上午感觉好上一些,兴许是伤药起了作用,那些从身体上磨损的皮肤上传来的疼痛也不再激烈。再次洗漱过后便是晚餐时间,因为他已经可以下床,温德尔便邀请他去宴客厅用餐,并且体贴地用轮椅将他推到了餐厅。
宴客厅厅内上方是一盏巨型的枝状水晶吊灯,灯光明亮,用来装饰的镀金烛台上的蜡烛徐徐燃烧,将两侧墙壁上挂着的巨幅油画映照地清晰分明。那两幅油画中一幅是盛开着的红状若玫瑰鲜红如血的诞寿花花海,另一幅是闭着眼睛一脸慈悲宽容做着祝福手势的女神,脚边伏着一只象征着忠诚不改永不背叛的狗。
苏巡的目光在女神画像上滞了一瞬便移开,周围的几名近侍正面无表情地僵着身体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从轮椅上起身坐到餐椅上,温德尔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中间横亘着摆放着精致食物的宫廷特有的富丽宽阔的长桌。
“公主殿下不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么?”
温德尔笑了笑,神色自然地回答道,“兰多年纪还小,就不和我们一起用餐了。”
灯光下做工精美的银质餐具和玻璃酒杯熠熠生辉,苏巡看了一眼桌上了分别用于水、香槟、红酒、白葡萄酒等饮用品的一套六件玻璃杯,道,“准备地太正式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不便和你一起饮酒,真是抱歉。”
温德尔道,“哪里正式,我还担心这些配不上你的身份。你先尝尝比目鱼片,那是用番茄、松露和一点白葡萄酒烧制成的,很美味。”
摆放在苏巡面前的除了温德尔方才同他介绍过的比目鱼片,接着端上来的还有小羊排配洋蓟和土豆、龙蒿烧小胡萝卜和奶油绿皮南瓜等主菜,以及沙拉和水果、镜面蛋糕等甜点,竟一次性地将饭后甜点都摆上了桌。
苏巡虽然有些奇怪勒尤比王宫里的厨师竟然不按照用餐的顺序依次上菜以保证食物以最好的温度和状态来被客人食用,但也没有开口指出来,毕竟给他们做菜的是不是活人也不一定。
他们用餐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苏巡依言尝了一口比目鱼片,细细地嚼了嚼才道,“果然十分美味。不过只是在一起吃顿便饭而已,不必太拘泥于形式。”
温德尔轻轻颔首,“嗯,我知道了。”
“说起来,”苏巡以一副随口闲聊的架势同温德尔道,“我有些好奇,兰多公主她年纪这样小,怎么会想着结婚呢?”
温德尔拿着银叉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接着浅笑道,“谁知道呢。即便我是兰多的哥哥,也照样弄不清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倒也是。”苏巡状若不经意地接着道,“你背后的那副油画,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画像上的这位女神是哪位女神啊?”
温德尔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依旧平静温和地同苏巡道,“这幅油画里的女神没有明显的身份指示象征,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女神。其实我对绘画和宗教算不上了解,如果佩珀你实在好奇的话我可以去查看一下这幅油画的采购记录,再找画这幅画的画师询问。”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巡即便明知道对方是在说谎但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道,“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我只不过是一时的好奇心作祟罢了。”
温德尔笑了一下便低下头继续用餐。边框镶金的窗户开了半扇,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得指粗的蜡烛上的火光颤颤巍巍摇曳不定。温德尔低头时他的半张脸孔都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中,看不清具体表情。
白日里休息得多了,夜里就难以入眠。苏巡回想着那间兰多诱导他进入的房间,在脑海中将那房顶上刻的浮雕同挂在宴客厅墙壁上的油画中的女神作对比,他虽然对兰多身上的诅咒没有兴趣,但是温德尔身上的诅咒他却不能不在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只要兰多和温德尔中的任何一个人同他结婚,那么同他结婚的那个人身上的诅咒就可以解除。
只是,为什么非要和一个真正的王子或是公主结婚才可以解除诅咒呢?
苏巡拢了拢领口,轻着脚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偌大的宫殿阒静无声,没有半个人影,华丽空荡地像是在夜暮中悄然死去,有一种诡异的安静。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议事厅走去,主灯没开,亮着的只有色泽暖黄的壁灯,议事厅还是那副富丽堂皇的模样,但因为光线稍昏的缘故整体看起来像是蒙了层纱。
在经过墙壁上那副内藏暗门的浮雕狮子画时苏巡脚步顿了顿,接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在另外一幅浮雕白鹰画前停了下来。他定神盯着那白鹰的眼睛看了片刻,接着伸手学着朵拉白日里打开暗门的方式那样将左右手的两根拇指按到了白鹰外突的眼球上,下一秒那浮雕绘成的白鹰果然如同活物一般闭上了眼睛,门开了。
暗门通往的房间里没有光,只有他身侧的壁灯寂寂地亮着,却只能照见他身周的方寸之地,照不进门内。苏巡看着在门口被截断的光亮,犹豫了一瞬,接着便走进了迎面而来的墨色般浓重的黑暗中。
“谁?”
随着这个嘶哑难听的音节同时响起的还有房门关合上的声音,不过幸好房间里的灯也紧跟着亮了起来。
苏巡神经紧绷,在辨认出那个绑在十字架上被细银链捆裹在厚重繁丽王袍里枯瘦如同干尸的人时,微讶道,“陛下?您不是在访问别国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那跟干尸几无差别的勒尤比国王冷笑了一下,幽蓝的眼睛里满是刀锋一样的冷光,“是温德尔、兰多这两个畜生和你这么说的?说起来佩珀,我上次见你时还是去年去古斯拜访你父王母后的时候。”他说着冲苏巡竭力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像是在表达他的慈爱,但是他的皮肤已经干皱到扒在骨头上,这么一笑活像诈尸,令人毛骨悚然。
国王陛下却浑然不觉,仍强做出一副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模样,“没想到这次见你你都已经成年了。佩珀,好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前两天刚成年。”苏巡嘴上答着话,脚却没有往前抬一步,“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吗?王后她没和您在一起吗?”
国王听了又露出那诈尸般的笑来,嘶哑的嗓音带出一点亟不可待的引诱,“是了,你们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你一定很想见到她。毕竟你小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想和王后结婚这种话,你还记得吗?不过她现在没和我在一起,她被藏在了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好孩子,这是个秘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走近些,我小声地告诉你她被藏在了哪里。”
苏巡微微笑了一下,“抱歉,我不记得了。不过您刚才为什么说温德尔和兰多是畜生呢?难道是他们把您给关在了这里吗?”
“咳咳,”国王费力地咳嗽了两声,“佩珀,我嗓子疼。你离我太远了,我这样和你说话很费劲,你走过来离我近些不好吗?”
苏巡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因为国王陛下您现在这一副想要吃了我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
国王顿时脸色难看地如同一幅恐怖抽象画,一时间连那僵硬扭曲的微笑表情都做不出来,“佩珀你究竟在说什么恐怖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吃你呢?”
“那就得问您了啊。不过,我可以大胆地猜一猜,”苏巡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国王阴沉下去的蓝色眼珠,接着道,“王后已经死去了吧,或许是您杀......”
“我怎么可能杀她!”国王阴沉着脸打断了苏巡的话,他的情绪因为苏巡最后的那半句话而变得异常激动,像是瞬间失了控。他枯尸般的身体挣扎着往前挣,将捆着他的银链挣得哗啦作响,怒吼道,“我怎么可能杀她!我杀谁也不可能杀她!都是那两个小畜生的错,若不是他们不愿意舍去那身皮囊血肉去复活她,她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
苏巡一惊,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那细银链子竟真的被对方挣扎着崩断了一根,像是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跑到他眼前。他见状立刻转头打开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待将房门合紧,看到墙壁上的浮雕白鹰重新睁开了眼睛时,他这才心有余悸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