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童话以后》不洗脸也帅

48、狼来狼不来十二

　　村子里的人悄无声息地一个接一死去，整个村庄被死亡的灰暗气息笼罩着。

　　苏巡在这个世界已经待厌了，便决定寻找突破口。他回到家后将长久未曾使用的□□擦干净，再将一匣子银制子弹装了进去。他没有特意要隐瞒伊莱的意思，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之后便冲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的伊莱道，“我去森林一趟，你不要四处乱跑，在家里等我回来。”

　　伊莱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道，“会很危险么？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不怕危险。”

　　苏巡道，“森林里具体有什么危险我现在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的是，若是真的遇到了应付不了的危险，我可能会顾不上你。所以，你不要跟着我。”

　　伊莱闻言笑了一下，绿色的眼珠在日光下莹莹生光，“倘若真的遇到了你应付不了的危险，我可以保护你。希瑞尔，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苏巡听出了他说话时声音中隐藏不住的兴奋，不由得皱起眉道，“伊莱，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去冒险。你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没有办法负责。”他说完便背好□□，转头推开门朝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朝空气中撂下一句，“在家等我回来。”

　　“呵。”伊莱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唇角本来上翘的弧度渐渐平直成僵硬的线条，眼瞳中心也不自觉地扩散出一丝血色。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门槛处那堆印刻着鞋印的积雪，良久，喃喃道，“我真的可以保护你。希瑞尔，你会知道的，比起克劳德那一无是处只存在于口头上的保护，我对你的保护要实在得多。”

　　天寒地冻、万物萧条，唯独森林还存在着一片幽深的绿。

　　苏巡进入森林时天还没黑，他借着林间露出的幽微天光去新坟周遭转了一圈。昨夜的血腥场面留下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被这片食人血肉的森林吞噬，浸入土里的血液仍固执地散发出一股嗅得见的铁锈腥气，像是事先已经预知会有人探访而特意留下的隐秘提示。

　　体型硕大的黑色乌鸦零零散散地站在新坟旧坟上冷眼看他，似乎在琢磨活人的滋味比起死人的滋味是否要好一些。苏巡视若无睹，跟随着嗅觉往血腥味最重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五分钟，在再次抬眼四顾时，他倏地瞳孔紧缩，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苏巡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再次抬眼朝前方看。在离他三步远的树上钉了个人，乌鸦黑压压一片附在他身上啄食血肉，鸟喙撞击在骨骼上的声响刺耳阴冷。苏巡能看见那人的发色是极为少见的红，脖子以下的皮肤被剥了个干净，失去皮肤包裹的身体淋漓着一层几乎凝固的鲜血，浓重的腥臭味像是某种召唤一样让这群以尸体为食的乌鸦发了疯。

　　他愣在原地好几秒种才颤着手举起枪支朝前方开了一枪，在震耳的枪鸣声后那群吃红了眼的乌鸦才不情不愿地四处飞去，不甘妥协地纷纷落在了近处的树干上。苏巡走至血肉模糊勉强能看出模样的死尸跟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一个使力拔下了直插在心脏处将他钉死在树上的长刀。

　　那长刀是特制的，约有成人的小臂长，前三分之一刀身是锋利无匹的合金，后半段刀身则是纯银，和他曾经见过的专门用来猎杀狼人的特制长刀一模一样。苏巡愣了愣神，倏尔想起伊莱特意为他缝制的那件皮草大衣，心念转圜，几欲作呕。

　　苏巡用遗弃在尸体脚下的那件黑色厚皮衣将尸体裹起，接着便拿起长刀拖着尸体往坟地圈走去。他这次进森林没有带铁锹，左思右想还是担心若是他折返回去拿工具，这段时间可能会使得那些个对尸体虎视眈眈的乌鸦钻了空子，索性就直接拿那长刀往下挖土，“克劳德，你再等等，我马上就让你入土为安。”

　　冬天昼短夜长，天黑得极快，苏巡连一个圆坑都没有挖出来，天就已经黑如幕布了。

　　苏巡坐在地上仰头望天，思绪放空，疲累像蛛丝一样慢慢攀爬上他的神经。他想，若是那晚他就那样死了，就那样一无所获地离开这个世界也不错，那样就不用眼见克劳德以这幅模样惨死在他眼前，牵扯出隐藏在这具身体内心深处的细细密密的灼人神经的痛。对他来说，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情感上的疼痛更让他害怕。

　　身后突然有足音传来。苏巡打开手电筒后转头看过去，只见穿着一身白色孝衣的贝琳达牵着弯唇微笑的莉莉站在她死去不久的丈夫安德尔的新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幽深而安静，整个人像是一匹已经盯上了猎物却又不急着捕食的狼。

　　苏巡站起来同她打招呼，“嫂子，您怎么会这么晚还来祭拜安德尔？太已经黑了，森林里现在很不安全。”

　　“啊，是这样。”贝琳达极其缓慢地弯了一下唇角，她的眼睛即使在暗沉无星的黑夜里也有一种幽幽的亮光，像是饱含某种渴望，“希瑞尔，我闻到血的味道了。很浓。你杀了谁？”

　　苏巡摇了摇头，道，“死去的人是克劳德，不是我杀的他。不过我看你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嫂子，你现在很饿么？”

　　贝琳达一愣，倏尔笑道，“我是很饿。”她说着歪了歪头，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苏巡身上背着的□□上凝了凝，道，“就这么埋了就太浪费了。可以给我吃吗？”

　　她的声音很轻，表情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温和礼貌，语气普通地像是在同他讨要一颗糖果亦或是一块饼干。苏巡举起□□，淡声道，“抱歉了。克劳德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只希望他能够入土为安，而不是成为你的食物。”

　　“太过有情有义是活不长久的。”贝琳达冷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村子里已经没剩下几个真正的人了。为了活命，以前狼人披着人皮活。可现在呢，村子里的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披上狼皮活下去。若想不被别人吃，首先要学会吃别人。希瑞尔，你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好好地活下去的。”

　　苏巡握紧□□，道，“我只是想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贝琳达点点头，笑容诡谲危险。她仰头嚎叫了一声，清晰嘹亮的狼嚎声使得藏在暗处的鸦群受到惊吓似的扑棱着翅膀四处远远散去。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呼应的狼嚎声。森林的寂静被这声音打破，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坟地周遭就出现了白日里他曾经见过的几张熟悉脸孔。

　　他们虽没有化作狼人形状，但都眼神幽绿，喉结滚动，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他啃噬吞食，看不出半点人性。

　　一直站在贝琳达身边沉默不语的莉莉突然开口道，“希瑞尔叔叔，你赶紧放下□□吧。死后被吃肯定活着被人分食的痛苦少。我要是你，我现在肯定会选择自杀，而不是拿着□□对着大家。”

　　“但你不是我。”苏巡说着直接瞄准贝琳达的心脏开了一木仓。

　　贝琳达没有想到苏巡在众目睽睽之下会突然开木仓，她闪躲不及，直直地被银制子弹射中心脏。她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她的嘴唇动了动，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接着就捂着胸口猝然倒在地上死去了。

　　鲜血从她的心口流出，眨眼的功夫就将她那一身白色孝衣染得血红。周遭的人呼吸猝然急促起来，不受控制的兽性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挪到刚刚死去的贝琳达身上。他们看向贝琳达的眼神不再是看同伴，而像是在看大餐。

　　“你们别过来！”莉莉见状直接整个人趴在贝琳达的身上，怨毒地看着苏巡，恨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吃掉妈妈的！你们都疯了吗？我们的敌人是希瑞尔，他的手里有能够杀死我们的木仓！你们觉得在你们吃掉妈妈的时候他会闲着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吗？”

　　莉莉的话像是一个惊雷炸在了一群几乎被食欲完全操纵了神智的狼人脑中，他们纷纷对视，接着在苏巡准备开第二木仓的时候前赴后继地化身狼人扑了上去。就在苏巡被夺去□□，被群狼扑到在地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滚烫的腥臭血液突然溅了他一脸。

　　他伸手擦干眼睫上的血，抓住长刀从地上坐了起来。方才差点将他生吞活咽的几个狼人此时全部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他们的胸口都破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完整的心脏垃圾似的被扔在一边，眼睛都圆睁的，是极其惊讶，却又死不瞑目的模样。

　　苏巡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几乎没了嗅觉。他仰头看向正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人。对方眼瞳敛绿，面上微微含笑，形容极美，眉梢眼角因溅上了几滴猩红血液而透露出一种邪异的艳醴，宛若一朵食人毒花。

　　苏巡怔怔了盯着他看了两秒后，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在家里等我么。”

　　伊莱微笑道，“天黑了，我怕你出事，便过来寻你了。你看，你需要我的保护。”他说着看了一眼苏巡身遭的尸体，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若是来迟一步，你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家里去了。”

　　“是这样没错，谢谢你。”苏巡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贝琳达尸体旁边目光呆滞宛若人偶的莉莉，伸出左手递给他，轻声道，“抱歉，我刚才太害怕了，现在全身都使不出力气。伊莱，你能拉我起来吗？”

　　伊莱闻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两分，立刻伸手俯身去拉他。就在他握住苏巡的左手的时候，苏巡突然一个使力，拽着他的手将他搂在了怀里。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直攥在右手里的长刀从背后直直地捅进了伊莱的身体里。

　　“......为什么？”伊莱抱住苏巡，将脸搁在他的肩膀上，以一个依恋的姿势靠在他怀里。他的声音闷闷的，没有愤恨，只有掩藏不住的委屈，“希瑞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明明是我救了你不是么？”

　　苏巡叹了口气，道，“抱歉，是我恩将仇报了。但你杀了克劳德，而且......”而且之后的话他没有再说。克劳德已经死去了，这个世界的中心人物也只有可能是伊莱了。只要世界的中心人物死去，他就能或多或少得到一部分世界的本源力量。

　　伊莱苦笑道，“原来是因为他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他恋恋不舍地用已经发冷的双手箍紧了苏巡，吃力地说道，“我本来只想要杀光这个村子里的人给我的外婆报仇的，可是我却遇见了你。我本来，本来想着只留下你一个人和我一起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不曾想却是你杀了我。真是让人难过啊，真难过......”

　　他说着说着呼吸就委顿下去，接着就没了呼吸。苏巡动作轻柔地将伊莱箍在他腰上的手拿下去，刚准备起身，抬眼却见阴沉着表情的莉莉正站在他跟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苏巡见状瞳孔骤然紧缩，下一秒莉莉倏然冲他咧嘴一笑，接着张嘴用猩白的狼齿咬穿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