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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公主殿下要出嫁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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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高空中的圆月隐约泛着一点猩红,看起来像极了正预示着不详。
莎洛姆女王往后退了半步,伸手一把拽过了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德佛里挡在身前,接着直接将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琴佐,你愿意和我单独谈谈么?”
在明亮近白的灯光下,苏巡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被莎洛姆女王拿着匕首架到脖子上后德佛里骤然僵硬的肢体和瞳孔紧缩的蓝色眼睛,他看上去既震惊又害怕,声音也跟着抖得不成样子,“姑、姑母?”
苏巡沉眸,不疾不徐地说道,“莎洛姆女王,您这狗急跳墙的姿态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吧。难不成,您竟然觉得我在意你们希莱的前国王?”
“哦?你不在意么?”莎洛姆女王倏尔挑眉笑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将匕刃侧顶着德佛里的脖子使力。她静静地看了片刻从德佛里脖子的斜长伤口处不住地往下滴落的鲜红色血液,随后斜睨了一眼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的苏巡一眼,道,“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这么一点伤可要不了他的命。琴佐,你现在愿意和我单独谈谈了么?”
站在苏巡身旁的几位国王都听说过了苏巡和这位曾扮作乞丐的希莱前国王结过婚的事情,顿时纷纷出言阻止。只有那位曾经在宴会上邀请过苏巡跳舞被嘲笑了身高之后仍然面露微笑夸赞他的度托比国王没有出言反对,“按照您心中所想的去做吧。我看得出您是在意他的。”他说着拿出防身的匕首递给苏巡,郑声道,“我不能陪你进去,但我希望这把刀能够替我护着你。莎洛姆女王很危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其他的几位国王见了度托比国王的做派,便没好意思继续高声反对,也纷纷从身上找防身的武器递送给苏巡。
苏巡礼貌地同几位国王一一致谢,但一把武器也没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拿戏谑目光看着他的莎洛姆女王,又稍稍垂眸看了一眼面色惨白正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德佛里,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得先给德佛里处理伤口。”
莎洛姆女王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挟持着德佛里慢慢地后退着走进了门内,“你先随我进来吧。还有,琴佐你,以及,”她说着似笑非笑地巡视了一圈站在苏巡身旁的几位国王,幽声道,“在场的诸位,可千万别试图搞什么小动作啊。”
苏巡按着莎洛姆女王的指示在进了偏殿之后便从内反锁住门,将一切属于他人的目光隔绝开来。他站在离莎洛姆女王约三步远的地方,皱眉道,“你先放开德佛里,他看起来状况很不好,我得先确认他的伤口情况。”
“你不是不在意么。”莎洛姆女王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的伤口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而已,实际上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被人抓住软肋的滋味挺不好受的吧?”
苏巡没有正面回答莎洛姆女王的话,只是沉声道,“你现在放开德佛里,我可以放你安全回到希莱去。”
莎洛姆女王闻言笑了笑,“我可不信。琴佐,我多少也算是了解你,从你杀了艾维斯王子并将矛头指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是没法活着走出奥斯格的。不是么?”
对方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了虚与委蛇继续与之周旋的必要。苏巡沉默片刻后道,“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开德佛里?”
“我倒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乎他这么个傻孩子。你明明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心狠手辣,却由始至终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莎洛姆女王说着低声笑起来,“全天下谁不知道你曾经嫁给过他,他是你人生的污点不是么?你既已成为奥斯格的新任国王,却仍任由他这么个污点继续存在,说真的,我也有些好奇你究竟能够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了。”
没等苏巡应声,一直沉默着听着两人谈话的德佛里突然出声道,“姑母,你如果想要杀我的话就痛快些。即便他真的在意我,那也是有限度的,琴佐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因为你攥着我的命而对你唯命是从。”他的心跳得又重又急,嗓子也无端发干,“我知道的,你们这些人总是利益为先,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蔚蓝色的眼睛里隐含着泪水,看上去像极了隐藏了一场无法降临的滂沱大雨。苏巡突然觉得德佛里有些可怜,便温声道,“对我来说,你并不是其他人。”
他话音方落,身后的衣柜柜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人从里面打开。苏巡猛地侧身避开对方的偷袭,在卸下对方的右腕夺下长剑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听到莎洛姆女王的声音,“你要是再动他一下,我保证下一秒死的就是德佛里。”
苏巡闻言动作一滞,下一刻就被那人从他手里夺回了长剑。即便右手不能再用,那人的左手也极其灵活,动作比起之先前竟更加迅疾狠辣,每一招都意图直接要了苏巡的命。因顾忌着德佛里的安全,苏巡明知道莎洛姆女王此时正拿他当猴戏耍却也只能只是躲避而不攻击。他只守不攻,加之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没一会就被对方寻了空子往他肩膀上划了一剑。
剑刃划破衣服割裂血肉,在苏巡的肩膀上形成一个直长的血淋淋的豁口,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染红了小半截衣袖。
莎洛姆女王见苏巡受伤立刻大笑起来,“琴佐,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她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德佛里骤然使力往后砸的脑袋砸破了鼻子,两管鼻血顺着嘴唇往下淌,瞬间破坏了她妆容精致的脸。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地呆滞了一瞬。在见着德佛里真的摆脱了她的控制后她本来正微笑的表情半凝在脸上,因没能立刻转变为惊诧而显得极为僵硬扭曲,“德佛里,你竟敢!”
“我怎么不敢?难道你要我死,我就只能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动让你杀吗?”德佛里倏然笑了一下,接着大步朝苏巡跑过去,“琴佐,你现在可以还手了!”
苏巡早就注意到了莎洛姆女王那边的动静,此时又听到德佛里主动让他动手,便直接伸手去夺那人的长剑。那人表情一凝,眼神竟直直地越过苏巡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苏巡倏然一惊,在转过头的时候莎洛姆女王竟已经拿着那把染了血的匕首抵上了德佛里的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苏巡一把将德佛里推开,却见莎洛姆女王倏地扬起唇角,朝他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
在被人从身后一剑穿心的时候苏巡在那一瞬间竟没有感觉到痛感,等到那人将剑身从他身体里拔出去的时候剧烈的痛感才从他的心口慢慢地传输至脑部神经。他在德佛里惨白地像是活见了鬼的表情下跌倒在地,被对方小心翼翼地半扶起的时候他甚至还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咳、我还、还没死呢。”
德佛里跪在苏巡跟前,抱着他无声地哭了起来。他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往地下掉,有好几颗直接砸到了苏巡的脸上,将他烫得心里一个激灵。苏巡抬手去擦他的眼泪,那泪水却反而流得更凶,他擦了几下便垂下手不再废那力气,“别哭了。你没看见你姑母已经开始放火了吗?再不走、你再不走的话,你可要跟我一起烧死在这儿啦。”
偏殿里的棉织物已经开始燃烧,莎洛姆女王甚至还打开了窗户,火势很快就随着夜风蔓延开来,室内骤然窜上的热度和黑烟呛得人口鼻难受。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德佛里眼见莎洛姆女王和她的那个下属跳窗离开也不为所动,他只是搂紧苏巡,哑着嗓子哭道,“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苏巡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德佛里,很多事情虽非我本意,但是确实对你不起。我知道你很讨厌那些事,也变得讨厌我,但是我现在、”他说着重重地咳了一声,轻声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快要死了。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你能、你能别恨我吗?”
他面色苍白、神情委顿,从心脏的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浸湿了大半衣袍。那气味血腥刺鼻,衬着他那张生机尽失的脸,像是一朵花瞬间开败在夜里。
德佛里见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从不曾、从不曾恨过你。”
苏巡闻言这才放心,他闭上眼睛任由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出体外,在遗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握着德佛里的手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就好。”
在大火燎烧至身前的时候偏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已经因高温和有毒气体正陷入昏迷窒息状态的德佛里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映着火光,他的视线模糊至极,隐约只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王袍的人将推开了他,将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琴佐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
德佛里费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从嗓子里喊出半声阻止对方的话。他躺在地上遥遥地望着敞开的殿门的方向,从眼角流出的眼泪水滴一样在火焰中悄无声息地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