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蒜苗炒肉

38、和睦。9

　　在孟淮约耿俊之前，耿俊先来了电话，昨晚家里暂时的风平浪静让他大感满意，他把这称之为阶段性的胜利，要和孟淮共勉。
　　是以对孟淮的邀约，他答应地很爽快。
　　下午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秀榕顶着大太阳来了工作室，这孩子在家没老实两天，放学就又来工作室自习了，只是今天……林九看了眼时间，和耿俊约的是下午五点，现在四点刚一刻！
　　“逃学了？”孟淮问话，讲究的精准狠。
　　秀榕撇了撇嘴：“什么逃学呀，我有那么皮吗？明天我们就开始期末考了，老师让早点回家复习！”他在工作室混久了，孟淮明日复明日没有表情的脸和家长作风让他有点肝疼，放弃是不至于，但采取远观而不亵玩的态度。
　　相比之下，他奔到林九跟前仰着头哀求：“小姐姐，求考前突击。”
　　林九转过了脸不看他那小可怜的表情：“姐姐要出去工作。”
　　这位小朋友也是见人下菜碟的，孟淮老收拾他，他还可乐意在孟淮跟前装少年老成，自己辛辛苦苦教人学习，人对着自己就是一通装乖卖萌！
　　秀榕撇着嘴油腔滑调：“好姐姐……”
　　孟淮冷眼一扫，秀榕后面那些没轻没重油嘴滑舌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光用眼神看着林九。
　　“你给他补习，我自己去。”
　　林九：“……啊？”
　　孟淮道：“补课费比工资高，期末考完结算。”
　　林九：“……哈？”您可真是感动我国好老板。
　　秀榕拉着林九往后面的咨室师走：“考好了我爸还给奖学金，请你们吃大餐。”
　　林九心有不甘地：“那孟姐……”
　　孟淮已经出门了。
　　耿俊离约定好的时间迟到了近一个小时，带着一脸被工作蹂躏过的疲惫赶过来，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临下班出了点差错，二十分钟能弄完的，硬是被领导多训了半个多小时，唉，现在工作不好干啊，还是你有魄力，自己当老板。”
　　个中辛酸一言难以道尽，孟淮只淡淡一笑：“耿先生忙，我就开门见山了。”
　　一般开门见山说的话都未必好听，耿俊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还是说：“行，你说你说。”
　　“江阿姨和刘娜不合的原因，您清楚吗？”
　　耿俊眉心一皱，没有回答，可见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孟淮退了一步安慰道：“咱们都是为了家庭和睦，无论是我，还是林九，对您的询问，都是为了更好地解决这个事情，绝没有窥探隐私的意思，我们对委托人的事情有保密的规定，只是我们的工作，需要您的……帮助。”
　　帮助比配合更好一些，孟淮临时改口。
　　“是……是。”耿俊应承着，但没往下说。
　　孟淮轻声道：“有些事情您难开口，那我说，您补充，好吗？”
　　耿俊往后倒在椅子里，捏了捏眉心，他叹了口气说：“行。”
　　耿俊必然预料到了接下来谈话涉及的内容，心存抗拒，孟淮若直奔主题，对方可能会为了应付局面说谎，她便绕着圈子从陈年旧事说起：“您的父亲，耿叔叔还在乡下，江阿姨一直想让你把他也接进城里来，您也答应过，但后来……”
　　不是耿俊预测的那难以开口的事，而是这件耿俊自己都委屈满腹的事，他有些激动地说：“那是我亲爸，一个人留在乡下，我心里也难受啊，可我妈和我爸都没退休工资，养老金两个人加起来才二百块，这点钱在咱这地方够干什么的？吃饭我不怕，可是住哪里呢，家里就那么点地方，城里的沙发难道比乡下的床睡起来更舒服？万一病了呢？现在谁还病的起啊！”
　　耿俊顿了一下又道：“不是我不孝子，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当个孝子呢？实在是条件不允许，我和刘娜两个人还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前几年不顺的时候也花了许多钱，实在没有那个能力把两个老人都带身边……”
　　孟淮道：“这些话，您和阿姨有好好聊过吗？”
　　“我不聊她不清楚吗？她是清楚家里的情况还想把我爸带上来！这事我本来就心里打鼓，刘娜没有怂恿我，这倒是我妈错怪了刘娜！”
　　刘娜只是跟她算了一笔养孩子的帐。
　　不是耿俊怪怨父母，刘娜是个单亲，她父亲多少还给刘娜填补过一点，他也知道结婚这一笔就花完了自己父母的钱，父母实在是没有钱来接济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两个人都进城让他养活，他心里实在憋屈，“我妈有时候……现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讲理，她以前也不是这样！
　　孟淮脑子里转了一下，想到一种可能，脱口道：“她在争宠。”
　　耿俊啊了一声，有些茫然。
　　孟淮道：“我忘了是那本书上看过，父母年纪大了反而像小孩，会在自己的子女那里寻求那种类似于母爱或者父爱的东西，她们的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他们也需要被人爱的，这个时候你对她感受的忽略，会让父母的遗弃感加深，可她心里爱你，不能全部怪你，只能加倍地憎恨分走你感情的那个人，耿小迁是她孙子，您是她儿子，只有刘娜，在她的眼里是个完全的外人，所以刘娜就成了她一切情绪的靶子。”
　　耿俊没吱声。
　　孟淮道：“人老了其实很孤独很脆弱的，她找不到适当的途径表达自己的惶恐害怕，在您看来，就是她在无理取闹，其实她只是在寻求您的关注，您多点耐心，只要让她感受到您心里还有她和叔叔，您是迫不得已，天下父母心，她就会反过来加倍的体恤您。”
　　“你的意思是……”耿俊从椅背上弹起来，双肘撑在了桌面上。
　　“人在某一个点上情绪的爆发，一般都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本身，是很多件事情的积累，我的建议是，您先和江阿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件事，解一解这个心结。”
　　耿俊又靠回了沙发背上。
　　孟淮没催，转着面前的杯子，静静等着，直到耿俊说：“也行，我妈这个人，确实心事多，为这事儿和刘娜没少闹，其实刘娜也不容易，让她也体谅体谅吧。”
　　亲情源自天生，其实也充满矛盾和悖论，做父母的永远要子女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当做最大的依靠，听从自己的安排，做子女的又有无限的底气，要求父母无条件的宽容和体恤。
　　孟淮面上永远很冷静，只扯着一点笑容附和：“生活上您和刘娜女士是个共同体，您不容易，她也少不了辛苦。”
　　“是啊！”耿俊叹道：“她其实吃了不少苦。”
　　那就难怪一开始的时候，刘娜满腹的委屈和怨气了！自己的丈夫，明知道自己的辛苦和不容易，却从没想过为自己撑腰，而是选择和稀泥，难免失望。
　　孟淮附和：“耿先生是个体贴人……”
　　耿俊嘿地笑了一声：“老祖宗就说家和万事兴，不是没道理的，都是一家人，大家都忍一忍，什么事儿过不去呢！”
　　“是呢！刘娜说江阿姨刚上来的时候，家里还挺太平的！”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绷着……”
　　“那后来怎么突然就水火不容了呢？”
　　“其实……”耿俊忽然顿住了，抬头看着孟淮，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这个女人，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罢休的。
　　话题引导失败，孟淮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开始，江阿姨很喜欢耿小迁，后来有个很突然的转变……”她脸上的认真肃穆，在这种时候反能打消对方的顾虑，让人认为谈论这等隐秘的事是出于工作的需要，而不是好奇的窥探。
　　但这对耿俊来说实在不是好开口的事，耿俊支着胳膊肘，半张脸埋在手心里。
　　孟淮没再问下去，她说：“耿小迁很乖，耿先生很喜欢吧。”
　　这像是废话，耿俊说：“天下父母心，谁不爱自己的孩子！”
　　“耿小迁不认生，上次走丢，捡到他的是一个初中生，大太阳底下，两个未成年人大眼瞪小眼站在路边，我带他俩去工作室，耿小迁不哭也不闹，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挺可爱……”
　　耿俊坐起来：“我妈觉得孩子，觉得小迁不像我！”
　　江长淑现在带孩子三心二意，这次捡到耿小迁的是孟淮这一波人，下次捡到耿小迁的又是谁呢？面子当然重要，重要到这几年的辛酸他都要藏在心里，还把刘娜也拖下了水。
　　但与儿子相比呢？这个儿子可来之不易！他求助于孟淮的工作室，说是要调解婆媳关系，不是没有考虑耿小迁的，家里的鸡飞狗跳，大家都忍一忍就过去了，正是耿小迁的安全受到威胁，才迫使他走出这一步的。
　　他苦笑：“我妈咬定，耿小迁不是我儿子，刘娜外头有人，我在替别人养儿子！”
　　一旦说出了口，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难了。耿俊叹道：“人说时间长了，家里宠物都能长得像主人，耿小迁怎么就是个另类呢？我妈算是迟钝了，耿小迁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我！”
　　幸而孟淮一贯没有表情，也就不必为找不到表情应对这个预料之中而又有些意外的场景而苦恼，这意思是——耿小迁是刘娜的孩子，但不是耿俊的孩子。
　　而耿俊知道这个事实。
　　就是在这个前提下，耿俊不愿和刘娜离婚，并否认了他妈关于刘娜出轨的控诉。
　　孟淮有些庆幸没有带林九来，这个时候以林九那丰富的表情，分分钟都能把事情搞砸。

　　隔离结束，开始上班啦！
希望疫情赶紧过去，希望大家都健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