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蒜苗炒肉

3、秘密。2

　　林九住的这个房间堪称节约空间中的典范，孟轲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站着床边觉得挤得慌，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床上，他两手撑在身后，仰着脖子喊：“好了没，再磨蹭要迟到了！”
　　林九像一株濒死的植物，这两天被他拉出去承仰风光雨露，进行了下光合作用，终于有了点返生的迹象。
　　卫生间里猫叫似的应了一声，林九捏着裙子的腰身走了出来：“这件……会不会像睡衣？”
　　孟轲扫了一眼林九，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地语气温和：“那什么……你就穿地正常一点就好。”
　　这是林九换的第四套衣服！
　　一个没有模特般骨架子的人一旦瘦下来，衣裳就撑不起来，林九的脸皮绷在骨架上，被眼泪浸泡浮肿的眼睑不堪其重地耷拉着，再配上长期休息不良积攒出来的黑眼圈和眼袋，这姑娘没有一点活波向上的大学毕业生的样儿，倒活脱脱像个长期吸毒的不良少女。
　　孟轲不敢说重话，甚至不敢说真话。
　　林九敏锐地察觉了孟轲的都定，她尽量用力地拉回那要憋下去的嘴角，低着头说：“那我再换一套。”
　　孟轲算计着时间赶紧劝道：“我看这套就挺好，白色连衣裙，纯洁清爽，你就穿这套，先收拾洗脸吧，再画个淡妆就完美了。”
　　林九闷闷地应了一声。
　　孟轲从自己大脑的犄角旮旯里搜索着冷知识，一股脑地都传授给林九：“用冷水浸一下能消肿，这我书上看来的。”
　　也不知道林九这幅模样能不能入得了他堂姐孟淮的眼，孟淮这个人，怎么说呢，现在也是个怪人。
　　孟轲为自己周围充满了不正常的人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听卫生间里忽然传来林九短促的尖叫，他一下子蹦起来，几乎是一手撑着床铺从这头跳到了那头，暴力拉开卫生间的门，看到靠在墙上，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林九，水龙头没关，冷水哗哗地涌出来，溅起的水珠一阵凉意。
　　孟轲有点手足无措地，小心地拿手指戳了戳林九：“你没事吧？”
　　林九一下子扑到她怀里。
　　孟轲觉得这个姑娘浑身冰凉地像个冷血动物，那细瘦的胳膊搂着他时，他后背简直泛起了一层被蛇缠住的凉意。
　　林九整个人像被风吹着的枯叶似的颤抖不已，她喃喃念叨着：“水……”要哭不敢放开了哭的样子，特别可怜。
　　用冷水浸一下脸是他的主意，但他忘了林九怕水，现在还是这么个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要林九把脸扎在冷水里呆着几秒钟，实在是个过分的要求！
　　孟轲伸着胳膊关了水龙头，恼恨自己给林九出的馊主意，一边安抚林九：“咱不敷脸了，咱就擦把脸，擦把脸，化个妆，漂漂亮亮地出门。”
　　外面是个大晴天，炽热的阳光能烫伤人，林九一出门，眼睛都适应不了这样的明亮，她一下子缩在树荫里。
　　过了一会儿，她缓了过来，从树荫里拐到了阳光地里，她又不怕晒似的，仰着脸望了一会儿蓝天。她按着自己有些肿痛的眼睛，边走边问孟轲：“我的简历会不会太水了？”
　　孟轲救人救到底，不光在她快要烂在招待所的时候把她拉出了门，还走后门，准备给她找个工作。对自己生活都没把握的林九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工作这个东西，不管是什么工作！
　　“这个……简历这个东西不要紧。”孟轲看过林九的简历，这姑娘大学四年唯一扎实干过的事就是谈恋爱，偏偏简历上不需要标注这一项！
　　“你就正常发挥就成，别紧张，白送的劳动力我姐还能不要，她就偷着乐去吧。其实我姐也……”孟轲为给林九打气，拿手机翻出了古早的照片：“这就我姐孟淮！其实挺活波开朗一个人……以前。”
　　照片是抓拍的，女生看起来是突然转身才发现被拍，她拿手挡了半边的镜头，黑长直的发梢顺着肩头撒下来，笑的特别开，露出一排门牙。
　　林九看着这个照片，笑了一下，因为太瘦，几乎笑出了一个凶相——她几乎要忘记像照片里这样开怀一笑是什么感觉了。
　　她觉得自己特别糟糕，一身霉气，照片里笑成这样的人可能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她心里无比忐忑，可是看看和照片里的女生一样气场的孟轲，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情绪好像是实质的东西，快乐幸福和绝望悲伤是两道隔音墙，站在两边的人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法交流。
　　“嘿！”孟轲拍了拍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的林九，几乎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退缩，他得弯腰才能和林九平视：“林九同学，你还要躲回小旅馆吗，晚上失眠，白天咀嚼伤心，慢性自杀吗？”
　　林九眼里含着热泪，愣了一下，迟缓地摇了摇头。
　　“那就走快点，我给你个特别实用的窍门，提前一站下车，快速走过去，运动刺激肾上腺素，你会有点兴奋的，带着那种状态，进门先打个热情的招呼，头开好了，后面的谈话很容易进行下去的。”
　　林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孟轲只送林九上了公交。
　　他来善存市另有公干，真不能每分每秒都陪着林九，林九的路，还得自己走。

　　早高峰堵，晚高峰堵，小学生三点半放学，还要堵上一堵，公交车走三米退五米，孟淮靠在塑料椅背上，张明若回去上班了，又留下她一下，她昨晚即使吃了药，也睡得不太好，失眠的后遗症让她从头发稍难受到脚底板，坐个车都快把她晃晕了。
　　距离她和孟轲举荐的人会面的时间不远了，她还堵在路上，她撩了下耳畔短发，换了换坐姿。
　　这种赶时间的小事，也会在身体疲惫的时候趁虚而入地破坏她的情绪，她警惕着，时刻警惕着。
　　往工作室招人，她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张明若说的在理，她不能总是一个人，她需要有人把她多余的注意力分散出去。
　　忽然，公交车里几个人看热闹似的嗷了一声，孟淮顺着别人的目光往车窗外面看，路畔似乎有小情侣拌嘴，男生握拳的手哐哐往行道树的树干上撞，别人随着他砸树的节奏呼和着，特别原始的躁动。
　　孟淮看的替那男生疼了一阵，她和别的看客的区别，在于她努力调动情绪，也没法融入情景，像看电影的时候走神的人。
　　小情侣里女生试图拉开男生，可惜力有不逮，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要走，那胖胖的男生立刻停住了砸树的举止，去拉那女生，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围观的人都多了起来，女生还是要走，男生忽然哐一下一膝盖跪在了女生面前，抱住了女生的腿。
　　车厢里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气氛热烈喧闹，吵得孟淮觉得头疼，她轻轻一蹙眉收回了目光，在这闹哄哄声里听到了隐约的抽泣声，孟淮循声一抬眼睛，坐在她前面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哭的肩膀都开始抽动，但显然为了不引起围观，尽量克制着。
　　这隐忍的啜泣刺着孟淮的神经，她捏着眉心，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
　　还好前面堵着的路通了，公交车开动了。
　　只有两站路，提前一站，公交车还没停稳，孟淮就蹿到后门下车了，她知道附近的近道，步行回去了，大汗淋漓。
　　孟淮比约好的时间迟了十三分钟，工作室门口也没人等着，不知道是约好的人没来，还是来了又走了。
　　今儿一个咨询的预约都没有，微信里除了之前的客户零星的留言，就是秀榕的微信：“你今天去工作室吗？”
　　“好几天没见你，你真的没事吗？我很担心。”
　　“我放学去找你！”
　　“我带龙虾堡给你啊！”
　　孟淮不知道怎么回复。
　　好友列表里是马薇薇一次又一次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里写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孟淮叹了口气正准备往椅背上靠过去缓一缓，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孟淮坐直了，看见门口站着的女生，出奇的瘦，要不是喘着气，简直像一根套着衣服的竹竿，她缩手缩脚地站着，飞快地扫了孟淮一眼，打了个似有还无的招呼，局促地道：“请问是孟……”
　　这就是孟轲介绍来的人了。
　　“进来吧。”孟淮说。

　　祝生活愉快呀，以及why women kill很好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