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是欢喜[重生]》思镜渠

34、034

　　晚会结束前半小时，郑欢欢用回宿舍整理材料如此正规的借口，正大光明的在众人面前早退了。

　　出了操场，她一个转身，去了宿舍楼的反方向——校内商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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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买好明天要吃的早餐，又买了一杯果汁，从商业街回去的路上，她拿出手机，照常给梁亦然打了个电话。

　　九点到十点之间，这是属于她们姐妹的时间，只要不是特别特别忙，她们都会下意识的结束手边的工作，哪怕不能结束工作，也要时时刻刻带着手机，就怕错过对方的来电。

　　平时郑欢欢打过去，几乎听不到第二声响，梁亦然就把电话接起来了，可今天郑欢欢等了七声，就在手机都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梁亦然的声音才姗姗出现。

　　而且带着不容忽视的疲惫。

　　“欢欢。”

　　照例，她先唤了一声郑欢欢的名字，以往平静淡然的声音，今天有些沙哑了。

　　郑欢欢喝果汁的动作一顿，她松开吸管，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今天医院太忙了，抽不开人，我们这些见习生都要留下加班。”

　　梁亦然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别人在说话，郑欢欢眉头更皱，“你还没回家？”

　　“快了，”梁亦然静了静，“忙完就回去。”

　　郑欢欢一时没有回答，她早就知道医生这个职业有多忙，外科医生更是恨不得一分钟当十分钟使。尤其前期见习实习的时候，谁都管得到她，谁都能使唤她，别人只知道外科医生听起来很厉害，却不知道这厉害要用多少年的时间来构造。

　　更不知道除却时间之外，她们牺牲了多少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电话里嘈杂的声音变少，一串快速的脚步声出现又消失，梁亦然走到没人的地方，小声叫她：“欢欢？”

　　“嗯，在呢。”

　　郑欢欢回答的很快，从语气中也听不出她情绪的变化，不等梁亦然继续问，郑欢欢就已经轻快的说了起来：“忙归忙，记得吃晚饭啊，晚上你自己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然就让你们医院的男同事送你，总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梁亦然轻笑一声，“知道了。”

　　不敢再耽误梁亦然的时间，郑欢欢很快就说了再见。果汁喝完了，她找了一个垃圾桶，隔着两米远，咻的一下把杯子扔出去，非常准，正中垃圾桶外。

　　郑欢欢：“……”

　　无奈的走过去，把杯子捡起来，看着手里的杯子，郑欢欢突兀的笑了一声，这回她没再耍酷，而是规规矩矩的把杯子扔了进去。

　　杯子掉进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响，恰好掩盖住了郑欢欢发出的一声叹息。

　　重活一次，她没想过要改变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命运，自然也就不会干涉别人的理想和选择，但是……

　　真不想让梁亦然变成医生。

　　郑欢欢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至极，梁亦然以后可是全国最好的医生之一，如果她活的足够长，肯定还能见证她变成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之一，只因为太忙、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能旅行、不能庆祝节日这种无关痛痒的理由就把对全人类都有贡献的梁医生扼杀在摇篮里，这跟千古罪人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梁亦然也不会听她的啊。

　　拎着两个从便利店买的速食饭团，郑欢欢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

　　算啦。

　　姐姐有姐姐的人生要过，她一个当妹妹的，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她和梁亦然的价值观、人生观都不一样，她认为重要的，在梁亦然眼中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以后她们的人生应该会渐行渐远吧，等到四五十年以后，大家都退休了，如果她俩还在一个城市，说不定就可以一起去跳广场舞了。

　　想到这，郑欢欢脑补了一下颤巍巍拄着拐杖做雏鹰起飞姿势的梁亦然老奶奶，差点把自己笑抽过去。

　　路过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走着走着癫痫就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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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脑补的画面让郑欢欢保持了一晚上的好心情，连做梦时嘴角都是翘着的，她这边气氛轻松又和谐，梁亦然那边却是一片死寂。

　　那个孩子，那个才九岁的先心病孩子，还是没能挺过去。

　　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医生宣布患者死亡。

　　今天晚上医院确实特别忙，某个公司和职工发生冲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演变成了聚众斗殴，附三医院是距离最近的医院，所有伤患都送到了这边，正式的医生们都去收治病人了，其他活就都归不正式的医生们了。

　　把表格和病例全都整理好，梁亦然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腰，然后才站起来，脱下白大褂，准备回家。

　　就是在这时候，梁亦然听到了突然爆发的哭声。

　　那哭声尖锐又悲亢，好像流的不是眼泪，而是刺眼的血，不，已经不能用哭泣这个词来形容了，那分明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作为一个医生，梁亦然看过太多悲伤的场面，她听到人哭，比看到人笑还多，时间长了，她甚至能分辨出各种哭声代表的信号。

　　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梁亦然迅速推门出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车被推走，它的后面跟着一个哭到站不起来的女人，女人被几个亲属拦住了，她瘫倒在地上，嘴里还支离破碎的喊着孩子的名字。

　　亲手送走自己孩子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那是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压倒性灾难，一个孩子的离开，带走的是整个家庭的生命。

　　医院不会允许病人家属一直停留在这，别的亲属还算理智，也会尽快把孩子妈妈带走，跟梁亦然一样听到动静跑出来的人不少，其中就有跟梁亦然一起加班的一个女同学。

　　她俩是同期，平时也在同一个办公室，彼此之间还算比较熟悉，女同学站的离现场更近，低下头，她快速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又过了几秒，梁亦然才跟上去，也回去了。

　　她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杂乱声，室内的啜泣却变得越发明显。

　　妇产科医生见证出生，心外科医生见证死亡，在医院见习至今，几乎每天都有人从病房推出来，送到太平间去，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今天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从低低的啜泣，再到崩溃的大哭，女同学用眼泪发泄自己第一次作为悲剧旁观者的感受，她哭的时间不长，到底是成年人了，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用纸巾把眼泪擦干，她红着眼睛，说话还有些哽咽，“你怎么不哭啊？”

　　女同学问这话没别的意思，刚刚好多人都哭了，包括工作了二十多年、看起来就心硬的男医生，那个妈妈哭得太惨太令人动容，梁亦然却一滴眼泪都没掉，看着确实很奇怪。

　　梁亦然坐在她对面，沉默的递过去一包纸巾，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没什么可哭的。”

　　闻言，女同学立刻瞪大了眼，看着梁亦然的目光就像是看怪物，虽然平时她就觉得梁亦然很冷静，但她也太冷静了吧！

　　简直……简直就是冷血。

　　女同学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梁亦然看她不哭了，就站起来离开了。

　　她没说谎，就是没什么可哭的。

　　那个妈妈的痛苦，她经历过，那种恨不得把自己心脏挖出来再狠狠攥住的自责与无力，她也品尝过。

　　哭，是穷途末路之后最没用的发泄和悼念方式。

　　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死去的人带回来吗？哭就可以让时光倒流，把一切错误和悔恨抹消干净吗？假如流泪就有这样的作用，那她流了那么多年的血，岂不是应该更快的看到成效？！

　　猛地停下，梁亦然站在医院的后门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她颤抖的深呼吸，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就在眼睑合上的时候，一点泪水被挤出了眼眶。

　　哭泣，真的是最没用的行为。

　　所以，她也是个没用的人，不论努力多久，不论怎么做，都没法改变这一点。

　　这句话出现在心底之后，梁亦然很快就睁开了眼，迁怒带来的情绪一点点消失，同时还带走了她眼中最后的温度。

　　望着前方，梁亦然慢慢垂下眼眸，然后走下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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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欢欢风风火火的回到宿舍，换上暑假时梁亦然给她买的新衣服，又背上梁亦然给她买的小皮包，站在镜子前，确认自己还是美的一塌糊涂，她才满意的出门了。

　　粉色的小发揪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晃一晃，她拿出手机，给伊澄旎发了条消息。

　　后勤人员结束的早，于是郑欢欢准备先去电影院取票，再买两杯喝的，然后就在商场里等她。伊澄旎很快回了过来，说是二十分钟之后就到。

　　郑欢欢订的电影是晚上八点二十，现在五点半，等伊澄旎来了，两人吃个饭，逛一逛，然后就可以去看电影了。

　　最近真的没有什么好电影，郑欢欢就选了一个评分还不错的，从取票机拿出电影票，看着上面的开场信息，郑欢欢突然想起来，今晚她来不及给梁亦然打电话了，干脆提前打好了。

　　站在影院的巨幅海报面前，郑欢欢熟门熟路的拨过去，因为心情好，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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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澄旎没有郑欢欢那么多闲散时间，怕郑欢欢等时间太长，她只能穿着军训服过来，坐直梯到影院在的五楼，一眼，她就看到了某个粉头发的少女，少女看到她，也很惊喜。

　　笑了笑，刚要走过去，就见郑欢欢冲了过来，“好快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被如此热情的对待，是个人就会很开心，伊澄旎脸上的笑容立刻又大了一些，可还没等她张口，郑欢欢又连珠炮一般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家里有点事，我想回去看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电影票和晚饭我都买完了，还有这两杯奶茶，都算我请你的！”

　　郑欢欢把奶茶放到伊澄旎怀里，错愕的接过两杯奶茶，伊澄旎愣了愣，“你家出什么事了？严重吗，不然我……”

　　她想说陪郑欢欢一起去看看，但郑欢欢根本不等她说完，她真的很着急，所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她，“不严重不严重！我就是不放心，这次真的对不起了，下次我再找你，陪你看电影吃饭的人我也帮你叫来了，要玩得开心啊！”

　　说完，郑欢欢摆了两下手，然后就钻进了电梯里，伊澄旎呆滞了半天，然后才看到从刚刚就一直站在郑欢欢身边的人。

　　被郑欢欢喊来火速救场的阮枫甜拿着两张电影票，脸蛋红红，害羞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说道：“女、女神！终于跟你见面了，我是我是仙女我骄傲，咱们加过好友的，你还记得吗？”

　　伊澄旎：“……”

　　好想说一句，禁止禁止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