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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聘礼 ...

  •   与寂静和黑暗为伍,陆广白始终保持着警惕,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完全放松下来,明明是惯常待的地方,此时却是浑身不适。
      门外传来脚步声,陆广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虚空,好似走神。何兰溪打开门,光亮从她身后透露出来,晕在她身体周围,让人看不清,只听到门口传来嗤笑的声音,“想清楚没有?”
      陆广白手指动了动,缓慢地看向了何兰溪,背着光让他看不清何兰溪的表情,他却能凭空想象出她那志得意满的模样。
      没有等来陆广白的回话,何兰溪也没生气,反而开始自顾自地开口。
      “韩家已经定了日子,就在这个月二十六,你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乖乖等着被接过去就行。”
      在她看来,陆广白没有拒绝的权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他一个老哥儿,有人愿意娶,就该感恩戴德地嫁过去,而不是一直赖在娘家。
      说完,何兰溪就关上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陆广白在黑暗中眨眨眼,想着何兰溪说的话,他被关进来时,就已经二十,现在他被关了三天,便已经二十三,离婚期只有短短三天。
      陆广白看出了韩家的急切,若真是一门好亲事,怎么会如此匆忙而不依礼教。
      陆广白伸手摸了摸额头浅淡的孕痣,淡淡粉色,平时几乎快要和皮肤融为一体。
      这是他们这些哥儿的身份象征,陆广白忍不住用指甲在额头留下痕迹,绵绵的疼痛持续了很久,久到陆广白平静下来。
      陆广白慢吞吞地收回手,站起身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陆广白知道何兰溪一定没走,她喜欢他痛苦挣扎的样子。
      果然,门开了。
      “我是为你好不是。”何兰溪这么说道。
      ……
      倒数第二天。
      陆广白出了房间,却还是被何兰溪限制了人身自由,只能待在小院,毕竟即将到手的东西,她不能让它出差错。
      就连陆青,何兰溪都是让娘家人去照顾,全心全意地看管他。
      陆广白站在鸡圈外,手上撒着鸡食,看着欢快啄食的小鸡,眉目淡淡,看着就和往常一样,若不是那紧锁的大门,陆广白甚至以为那几天是他的妄想。
      “阿白!”
      头上突然传来何月的声音,陆广白抬头看过去,就见何月双手扒着墙沿,低头看着他,陆广白吓了一跳,丢了鸡食,就站到了墙下。
      「你怎么上来的?快下去!」陆广白手上快速比划着。
      这房子是当初他祖父成为秀才时建的,围墙为彰显体面,修得很高。
      陆广白都不知道何月这个小哥儿怎么爬上去的。
      “你别管。”何月撇撇嘴,不理会陆广白的话,直接开口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真的要嫁给那韩老爷?是不是何兰溪逼你,若是,我带你去找村长主持公道。”何月凶巴巴地说着,他始终不相信陆广白会嫁给那个传闻又瞎又瘸的人。
      明明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何兰溪出去几日,回来就传出陆广白许了人的话。
      陆广白听了这话,就知道何月是在外面听到了他那婚事,想着就摇摇头,让何月别管了。
      这是他家与韩家的事,就算告诉了村长也没有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母亲人都没有了,只有何兰溪这个继母,他自然该听她的。
      “你摇头干嘛?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月看着陆广白问道。
      这件事来得突然,陆广白都还不能完全明白,如何给何月解释,左右现在也取消不了,陆广白也不想何月担心,便比划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是愿意的……」
      “胡说八道!你之前还给我说,你、你要……”何月气急,看着陆广白怎么也不告诉他原因,直接说起那位韩家大老爷的种种缺点。
      “何兰溪告诉你没有,韩家那老爷又瞎又瘸,命不久矣,你想嫁过去给他守寡?”
      陆广白从卖了玉草之后,没再去过镇上,对新来的韩家一点也不了解,何兰溪也不会告诉他,只说是个顶顶好的亲事。
      此时陆广白才终于明白,韩家为何将婚期定得这么近,而何兰溪还那么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何月没等到陆广白的回话,只好接着说。
      “而且就算他活下来了,可他眼睛看不见,走也走不了……那也是活寡。”何月越说越觉得这门亲事不行,眉毛都皱成了一个川。
      陆广白看着这个定亲都没有的小哥儿,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心,这几日心里的憋闷都散了些许。
      「那便守寡吧。」陆广白笑着比划。
      之前不清楚缘由,陆广白总觉得他们有什么目的,此时目的清晰地暴露出来,陆广白反而松了口气。
      他原本是打算在成亲时逃跑,可他又舍不得这个留有爹、阿爹,祖父痕迹的地方,此时听了何月的话,反而觉得嫁过去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就是……若嫁过去那大老爷就去世,喜事变丧事之后,韩家会不会迁怒与他。
      单单守寡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陆广白见何月还挂在墙沿上,赶忙比划,「我心中有数,别担心,快回去吧。」
      何月气闷,他担心陆广白,急冲冲地跑过来,陆广白却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在乎,连他自己也不在乎。
      想着也不想理会陆广白,生着气就从墙沿下去了。
      何兰溪没有在村里大肆宣传,只是给陆广白说媒的媒婆解释了几句,哪知道这媒婆回头就搞得全村上下都知道了。
      “枉费我费心费力,这白哥儿转头就攀上更高的枝了。”媒婆心里不满,亲没说成,李家说的红包自然也不作数了,陆广白的弟弟还与李老爷的儿子大打出手,坏了她的口碑,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找她。
      那韩家初来闻柳,怎么短短几日,就瞧上陆广白了?莫不是陆广白用了什么手段?媒婆恶意地揣测着,也将这猜想说给其他人听。
      村里一部分人开心陆广白有了着落,一部分人却觉得陆广白命怎么就那么好,年龄这般大了,还能遇上这么一个好亲事。可是后面稍微一打听,其他人就不羡慕嫉妒了,这哪里是好亲事,完全是将陆广白往火坑里推。
      传闻韩家举家搬迁到闻柳镇,是为了养病,那大老爷缠绵病榻许久,眼瞎腿瘸不良于行,还相貌丑陋,行为粗鄙。
      这婚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让陆广白去冲喜,谁都不知道那韩老爷能不能挺过新婚之夜。
      有心疼陆广白的,想去劝劝何兰溪,可都被何兰溪一句话给打发了,“陆广白都十八了,若还嫁不出去,就只能老死在家里,那些吃穿用度你们给?”
      现在谁家不是过得紧巴巴,哪里有钱去管别人,被何兰溪这么一说,便都歇了嘴。
      毕竟按照韩家的身份和家底,陆广白嫁过去做正妻是高攀,若不是有冲喜的名头,陆广白可能永远也去不了这么高的门第。
      怎么看都好似陆广白占了便宜。
      何兰溪怼走那么多多管闲事的人,直接不等欲言又止的林叔开口,直言陆广白嫁过去就是享福,就算韩老爷死了,也能衣食无忧,难不成你们要阻止陆广白去享福?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没人再敢去劝。
      “哎,这边请这边请。”何兰溪有些谄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胖乎乎的身体将院门打开,陆广白就看着几个穿着喜庆的男人,扛着几个红彤彤印有韩字的箱子进来。
      面上能看到一些布匹,和金银首饰。
      陆广白还立在墙边,就这么看着这些人将箱子摆满了不大的院子。
      这群人从镇上来溪河村,一路上扎眼得很,等到了陆广白家,周围就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
      “看来是我们瞎操心,这韩老爷看来喜欢白哥儿得紧。”文婶和林叔站在树下,小声说着话,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这若是不上心,怎么会送这么多东西。
      说着看着周围四散的村民,忍不住有些感叹,这座屋子自从陆广白祖父叶幸去世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过我们阿白的确很好看。”林叔道,只当那韩老爷在哪儿见过陆广白,心里是有几分喜欢的,原本悬着的心落了一点。
      “这白哥儿平时看着乖巧,没想到还有这手段。”一名妇人站得离文婶他们远一些,双眼定定地看着那一箱箱东西,语带嘲讽的讽刺。
      文婶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何春夏,叶叔的坟就在这不远处,你敢不敢当他面说白哥儿?”
      “你……”妇人语塞,叶幸在整个溪河村都很受崇敬,村里人或多或少都得过他的帮助,此时文婶提到叶幸,也是让这妇人别不要脸。
      等所有聘礼放好,就有人高声念起礼单,“天丝布匹二十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附近的人都能听个明白,对这些从没听过的东西,连连称奇。
      陆广白突然搞不清楚韩家的用意了,若他单单是去冲喜,何必费这心,难不成是心里愧疚,想要弥补?
      何兰溪就没有陆广白这些想法了,眼睛里只有这满院的红箱,原本苍白的脸色都一下红润了起来。
      “好好好,麻烦你们了。”
      随行人员没有理会何兰溪的客套,继续念着,“……嫁衣一套。”说完就将礼单交给了陆广白,完全忽视了何兰溪伸出来的手。
      “这是礼单,请夫郎过目。”
      陆广白现在完全摸不清韩家的目的了,看着递到面前的礼单,陆广白迟疑半晌还是接了过来。
      “夫郎,我等就先告辞了。”
      陆广白觉得这韩家老爷很奇怪,他完全没必要来这一出,陆广白的视线环顾一圈,有些茫然,他不曾见过韩家老爷,所以……这到底是为何?
      等着韩府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陆广白都有些没回过神。
      何兰溪看陆广白被聘礼环绕,走上去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只觉得养了陆广白这么久,终于回了本。
      “兰溪啊,你这是怎么找上的韩家啊。”等韩家的人离开,就有村民凑上去说话。
      “就是啊,这大手笔。”
      要知道韩家,刚搬来闻柳镇不久,相识的人可不多,不知道何兰溪是怎么给人打上关系的。
      何兰溪志得意满,神秘地笑笑,却不给他们说原因。
      有人心里嘀咕小气,过后还是笑眯眯地要给何兰溪打好关系。
      “这下你家发达了,有了这么一个富有的女婿,可别忘了我们溪河村的人。”这人嘴上奉承着,心里却一直犯嘀咕,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好运。
      现在这些人都觉得这是难得的好亲事,陆广白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何月没有走,刚刚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这会儿看着被人围起来的何兰溪,偷偷溜到陆广白身边,不太高兴地问,“阿白,你是不是和人私定终身没告诉我。”
      陆广白拿着礼帖,听着何月的话,哑然失笑,低头看向何月,摇了摇头。
      “那他这么大方?”何月指指四周的箱子,有些怀疑地看着陆广白。
      陆广白也很奇怪,但他真的不记得有见过这人,就算见过,他也不觉得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儿,有那么大吸引力。
      或许……
      是个好人吧……
      「可能是韩老爷人好。」
      何月有些不相信,目光看一会儿陆广白,再看一会儿那几个大箱子。
      陆广白觉得何月的模样实在可爱,摸了摸他的头发,便比划道。
      「别想了,谁会和我诉钟情,定终生呢。」
      何月惊诧地睁大眼睛,不明白陆广白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何月一直认为陆广白是整个村子最受欢迎的人,除了他那个不识好歹的继母,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温柔而有力量。
      而且陆广白也是他们十里八乡顶顶的好相貌,俊秀柔和的五官,漂亮的桃花眼,时常含着脉脉情意。
      只是个子比寻常哥儿女子高一些,但反而身材更加修长,更加惹眼,何月一直拿陆广白当榜样的。
      家里的长辈们都说,若不是那一连串的变故,陆广白该是最幸福的人。
      “你瞎说什么?”何月不高兴地皱起眉,看着陆广白有些不满。
      陆广白不是瞎说,他长到十八岁,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他们或许会因为样貌对他有好感,但大多止步于发现他是哑巴,又或者止步于……他额尖暗淡的那枚孕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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