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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瓜(上) ...

  •   今天天气好像更冷了。
      走至家门口,舒禾裹紧了身上略显宽松的羽绒服,朝着穿衣镜里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自己,叹了口气,推门出去。
      大概有两……三个礼拜吧,舒禾都没有出过门,若非是胃痛实在搅得她不得安生、注意力无法集中,大概这样的日子还得再持续一段时日,直到考试结束。
      毕业两年,没有工作,考研失败两次。舒禾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是失败的。
      家庭条件并不十分宽裕,父母也不懂什么学历专业,只知道她想要的,尽力去给。当舒禾提出想再尝试一次时,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父母的眼睛。
      究竟为什么呢?连高考都不是唯一的出路,考研当然更加不具有决定性。
      但是,莫名其妙地,舒禾就是想要一头扎下去,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再加上,学习什么不好,舒禾偏要跨考基础医学,本科不相关专业的她便学习地格外吃力。
      可是,都第三个年头了,不需要谁来给她暗示,舒禾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父母已经年迈,她没有太多时间再去尝试了。
      无比巨大的压力,再加上连日不规律的饮食与睡眠,终于是首先拖垮了她的胃。

      舒禾在手机上查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的位置,果真很近,走出校区左拐两百米就到了。这家便民的社区医院门面不大,很少会有年轻人前来看病,问诊的多是一些小区的老人,因而它在深冬萧索的街上显得有些凄凉。
      医院外边的铁门都没有全部拉开,只余一扇门进出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舒禾推开玻璃门进入,扑面而来暖融融的空气。很惊讶,医院里面倒没有外边看着这么破败,虽然空间很小,但也干净整洁,药房、门诊、输液倒是一应俱全,可以看些寻常的头痛脑热,并没有检查的仪器设备,说是医院倒更像是一个诊所。
      药房窗口拿药的护士见她犹犹豫豫地进来,示意直接进去看病便好,不必挂号。
      这家小小的社区医院通常只有三个工作人员,一个医生,一个输液护士,一个拿药的护士,唯一的这个医生看全科。
      舒禾走进旁边的诊室,正巧有一位大爷正坐着测血压,屋里静悄悄的,她便站在稍远处等。这里暖气挺足,站了一会,舒禾冻得麻木的手脚逐渐恢复知觉,连胃痛都舒缓上几分,心里不禁暗自惊奇,还没吃上药,才来医院感觉都快痊愈了。
      舒禾呼出口郁气,稍稍恢复了精神,有了四处打量的心思。坐诊的医生此刻正低着头写病历,他带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非常年轻。舒禾可以说是一个颜控,但不是说要求长相有多完美,只要是好看的侧脸,美好的下巴弧度,清澈明亮的眼睛都能吸引她的注意,恰好这个年轻的医生全都有。虽然看不到整张脸,目前这个程度,舒禾都已经能给八十分了!
      舒禾还在那光明正大地疯狂“偷窥”着,突然窥视对象本人抬眼望过来,目光一撞,舒禾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的眼睛比想象的还要好看,大眼睛、干净澄澈,带着温度,像有细碎的钻石落在深秋的潭水中。
      一百分一百分!舒禾内心疯狂叫嚣着。
      “您好?您怎么样?来,坐这。”嗓音温温润润的,是羽毛轻轻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很舒适。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刚刚的病人已经离开,此时的诊室只余他两,舒禾莫名地局促起来,抓了抓头发,挪到他面前坐下。医生似乎没有因为这少见的年轻人来看这儿看病而惊讶,目光也并没有多停留在舒禾身上,接过她的社保卡后便转过头看着电脑,调出她的病例。
      “您哪里不舒服?”
      “我最近胃很不舒服,一吃东西会想吐,而且……”
      “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原先还好,最近越来越严重……”
      “做胃镜了吗?”
      “嗯…今年没有,两年前做过。慢性胃炎。”
      “我建议您还是要再做一下胃镜,有可能加重了……这里没有设备,您可以去大医院检查下……”
      舒禾有些苦恼,想起做胃镜的过程和那根长长的管子,嗓子就有些痒:“胃镜还要做吗?毕竟挺痛苦的。”
      “这是必要的检查,像您有慢性胃炎,还是做一下比较好。如果怕痛……现在有无痛胃镜可以尝试下。”医生嗓音里带了点笑意,舒禾听着不知怎的就有些脸热,哎呀,真是好帅的医生。
      “那能先给我开些药缓解一下症状吗?我最近……没时间去做检查。”
      医生抬眸看了她一眼,也许是习惯性的动作,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疑问,舒禾却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嗯,最近要准备考研……”
      “可以的,您可以先吃一点斯达舒和吗叮咛……但尽量还是要早点确诊。”医生低着头写病历,似乎并没有想接舒禾的话或是表现出兴趣。莫名其妙的,舒禾就有些丧气。
      “您拿这个用医保卡去药房拿药就可以了。”从头到尾都非常完美、温柔的语气与笑眼。真是个敬业的好医生,舒禾暗暗叹了口气。
      提着药走出医院时天色已暗下来,冷不丁的风钻进舒禾的衣服里,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奇怪,胃又痛了。赶紧回去吧。今天还有两套卷子没做。

      回到家的舒禾煮了些馄饨应付了晚餐,随后吃了药便又钻进书房啃书。只是看着看着,舒禾觉得头越来越重,刚刚学的东西仿佛在她脑中变成了浆糊搅得太阳穴隐隐发涨,连眼前书本上的字也有些重影。
      啊,真的好烦。
      舒禾烦躁地走出房间,已到夜晚,屋里一片漆黑。舒禾头疼地只能半眯着眼睛,摸索着按下门外的开关,借着昏暗的灯在客厅里寻着一支体温计。

      十五分钟后,舒禾重新裹着羽绒服出门了。
      真的好烦呀,今年水逆么。
      想着社区医院已经关门了,舒禾便打算去药店买盒退烧药吃了算了。

      夜晚的冬天即使没有寒风也冻得刺骨,舒禾觉得自己的体温很高,但又一阵一阵的寒冷袭来,逐渐吞噬着她清醒的神智。才买完药走出门,太阳穴突地一跳,刺痛感袭来,舒禾忍不住闭了眼睛,似乎撞到一个人身上,手上的袋子掉落在地。
      “对不起.......小姐,您怎样?”
      嗯?好熟悉的声音。
      舒禾有些腿软,精神一松懈,便直直地往地上倒。恍惚间,有人扶了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舒......舒禾?”
      咦,是熟人吗?这里怎么会遇到熟人?
      舒禾借着力道靠在那人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使不上劲,努力睁眼借着街边的路灯看去。是一个长相很舒适的年轻男人,下巴的弧度很秀美......但很陌生,是谁呀?他的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医生?”
      舒禾犹豫着开口。
      “嗯,是我。你还好吗?”
      依旧是温润的嗓音,在夜风中格外温暖。舒禾这一秒简直想要哭泣,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个算是陌生人的面前......

      待舒禾站稳了,医生捡起地上的袋子递过去。
      “你发烧了?这个布洛芬,对胃不太好,你最好别用。”
      舒禾有些倦意,不太想开口,只眯着眼睛看着那只袋子,也不伸手去接,看上去像是站着在瞌睡。
      医生等了一会,不见她动作,半晌,犹豫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很烫。
      轻轻拽过她的胳膊。
      “你跟我来。”

      舒禾的脑子已经完全宕机了,虽然能站着,能走着,但大脑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一阵铁门拉开的声音,唤回她些许神智。
      嗯?这是哪里?好像是白天来的那个社区医院......
      舒禾还在那里发着愣,开了门的医生回身看着她。
      “清醒一点了吗?”
      “嗯......”依然是很小声的、若有若无的一声应答。
      “你体温很高,这个退烧药你目前不能用,我带你来这里重新给你开些药,先把温度降下来。”
      医生解释了一通,舒禾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

      睡了很舒服的一觉,周身暖烘烘的,先前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意也消失了,除却大脑依旧有些沉重,四肢酸软,其余并没有不适,连胃痛都好像随着体温退去了,舒禾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四周很暗,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和一点点酒精的气味。
      嗯?
      舒禾坐了起来,身上盖的除了一条干燥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被子,还加了一条毛绒绒的毯子,有些沉。
      难怪这么暖和。
      舒禾摸到旁边叠好的棉袄和围巾,之间的记忆逐渐回笼......
      哦,她现在是在那家社区医院。

      走出输液室,她循着不远处那一点光亮走去,果然在诊室里找到了那位年轻的医生。
      他没有换上白大褂也没有戴口罩,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伏案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屋内并没有开暖气,鼻尖冻得有些红红的,在冷色调的白炽灯下看起来比工作时还要......哦,对了,小说里经常用来描绘美男的那个词,禁欲又斯文。
      “医生......”其实舒禾很不想开口的,觉得破坏这么美的一幅“画”太罪孽了。
      美男医生听见声音,直起腰看过来,舒禾不知是不是自己还在病中,觉得心跳一下一下特别清晰。
      “你好些了吧?”
      “嗯......”
      “回去多喝水,注意休息......”医生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休息好了才能提高效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舒禾点点头,诚恳道:“特别特别感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
      “没事,毕竟你也是我的病人。哦,还有......”医生弯了弯眼睛,眼角眉梢带了笑意,指指他面前那个空的塑料袋,“你胃酸过多不可以吃地瓜哦,我觉得有些可惜,帮你解决了......”
      舒禾眉心一跳,这才想起来她下楼买药的时候还顺手买了一个地瓜当宵夜,当然了,人家可是救了你命呢,一个地瓜算什么,一车地瓜舒禾都愿意送给他。只是没想到这个方才还被自己用“禁欲”一次描绘的男人,竟然也会吃地瓜这种凡品,真是难以想象他脏着手剥皮的样子。

      已经很晚了,医生说要送她回家,舒禾说很近就在这个小区,他便没再坚持,送她到小区门口后,便挥手道别了,一切都刚刚好。
      分别后,舒禾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忘了问他。
      每一个病人的名字,你都能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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