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千零一次》狸花猫嘎嘎

6、再见父母

　　按照记忆爬了四层楼梯后，站在细纱布卷边翘起的深红色铁栅栏门前，李叶从包里找出唯一的物品——钥匙后，慢慢地插进钥匙孔里，再缓缓扭动。
　　卡嚓。
　　钥匙顺利地按照顺时针方向转动，门锁松了，门哐当一声朝外弹了弹。
　　门被楼道里的风吹得微微晃晃荡荡，从天花板上的节能灯发出的白色亮光，把李叶的影子拉得有些细长。
　　“近乡情怯”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浮现在李叶面前。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拉开这扇门，走进这个房子里。
　　太多太多年没有见过父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李叶不知道自己究竟还算不算这个世界的父母的女儿。
　　李叶以前看重生小说时，总有一个疑问：如果时间是单行线，未来的主角灵魂返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占领了以前的身体，那么那个时间的“主角灵魂”去了哪呢？
　　未来的主角必然是过去的主角成长起来的，但是未来的主角占了“过去”的时间再慢慢长大，那么为什么未来的主角没有这段记忆？
　　还是说其实重生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平行世界里的主角已经死了，所以未来线的主角才会附身？
　　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么所谓重生其实也是一种次元壁穿越，不同的是穿越到的世界和人物，恰好是跟自己非常相似的人而已。
　　仅仅只是相似，并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不是一个人，她就是抢夺了他们女儿的外来者，强行闯入这个家庭。
　　她会被看出来吗？
　　父母能接受她吗？
　　李叶不知道，也猜不到。
　　模糊的记忆里除了父母责怪她的声音，也有许多美好的往事。年幼的孩子对父母的需求，虽然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淡，但也会因为早早失去而更加难以释怀与渴望。
　　门后忽然出现一个女人：“吓我一跳，我就说听到门响，却又没动静，还以为有贼呢。等来等去都没动静就出来看看，原来是你回来了。你傻站着不进来，想什么呢？”
　　久远的熟悉声音。
　　李叶鼻尖忽然有点酸，眼睛也有些湿意在聚集。
　　她抽了抽鼻子，拉开门走进去，鼓起勇气说：“妈，我回来了。”
　　妈妈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比李叶记忆里的照片中的模样显得苍老一些，额头上多了几丝浅浅的皱纹。
　　她不在意地说：“哦，回来啦。”下一秒看清了李叶的装扮后，勃然大怒，“李叶！你这打扮成什么鬼样子？小小年龄不学好，你这是想上天哪！”
　　李叶的表情僵硬成石头，仿佛听到了一块块风化破碎的声音。
　　她脑补激动忐忑了许久的温馨见面，以妈妈的咆哮和她乖乖洗掉浓妆换掉衣服并发誓再也不穿这种不要脸的衣服告终。
　　回到她的房间扑在床上后，看着和小时候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卧室，李叶本想好好梳理死后的这些经历，没想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坚持不到数秒就睡着了。
　　“叮叮叮……”
　　李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寻找到闹钟后把开关按下，世界再次清静了，不过她也清醒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将所有的事情快速想了一圈后，李叶放弃思考。
　　有什么好思考的呢？
　　不管是她怎么死的，还是在上个世界遭遇了事故导致残疾最后自杀，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是重生还是穿越……这些她有能力去探索真相吗？
　　没有！
　　她只能被动地前进。
　　所以，好好过着每一天，享受这鲜活的生命，不作死，就是最好的。
　　想通后，李叶从床上跳下来换好衣服，然后发现昨天忘记了问两件很严重的事情。
　　一，现在是放暑假了吗？
　　二，她在哪所学校上学？她在哪个班上课？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她知道了付康是她的同桌，所以她能在班级里找到自己的座位。
　　李叶看向闹钟，发现现在是早上七点。嗯，很好，看来今天是不上课的。如果上课的话，早上肯定五点多就要起床。
　　只要今天不上课就行，其他的信息，她再从曲柔那里套好了。
　　李叶整理好心情后走出房间，才发现家里居然没人。她慢悠悠地在厨房里煮了一碗青菜鸡蛋面，吃完后开始在自己的卧室里抄家。
　　“找到了。”看着从暗格里翻出来的两个蓝色封皮毫不起眼的笔记本，翻开后里面满满的多年如一日的歪斜字迹，李叶满意地笑了。
　　她一向有写日记的习惯，既然这个世界的“李叶”跟她非常相似，那就肯定也会写日记。有了它，什么信息都有了。
　　花了一个小时把跨越了一年半的日记看完，李叶除了感叹“中二少年都是蛇精病”“我年轻时肯定没有这么中二”外，还发现计划的光明未来已经黑了一半。
　　这个世界的李叶是真·不爱学习，从小学习就差，最大的人生目标是背着画夹当个流浪画手走天涯。可是她根本没有系统地学过绘画，到现在为止也就是模仿漫画勉强不变形的水准，纸张还是直接放在漫画上临摹的。
　　李叶恍然回想起自己在初中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不过她倒没有自不量力地想当流浪画手，纯粹是跟风画着玩。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李叶竟然想把绘画当工作，也算是两人的不同之处吧。
　　日记最后一篇的日期前天，充满了各种抱怨和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李叶”想独自去外面边流浪边打工。不过她没钱，所以这个计划就此搁浅。
　　因为心情不好，她打算视付康的表现，决定要不要同意当他的女朋友。
　　最后，抱怨作业太多又难，她不想写。
　　李叶翻看书桌上的作业，郁闷地发现三天内写完作业的可能性非常低。
　　现在确实是暑假，但是高一迈进高二的暑假只有短短的十天。老师们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假期，布置了远超十天的份量，“李叶”一个字都没有写。
　　份量是一回事，更要命的是作业在李叶眼里是彻底的天书，什么都看不懂。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李叶打算去找曲柔还衣服，顺便向付康打听下老师们的资料。等开始上学了，她要化身勤奋好学大彻大悟的学生，厚着脸皮向成绩好的同学和老师请教，赶紧把成绩提升才是正经事。
　　虽然不知道曲柔的电话，不过她以前去过曲柔家。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她还依稀记得大概地址，再加上昨晚跟曲柔走了一段路程，可以确定曲柔家没有搬动。
　　这大概是“重生”到“自己”身上最大的好处吧。
　　李叶到阳台摸了摸衣服，发现已经干了就收下来，用袋子装好后，正准备出门，猛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时代已经是人手一部手机了，那她怎么没有？
　　包包里没有，今天翻过了卧室也没有，是“李叶”真的没有手机，还是弄丢了？
　　这是小事，李叶甩甩头，把这个疑问丢到脑后。
　　曲柔家距离李叶家比较远，要穿过四条街，走四十分钟左右。不过如果从一条老坡小街的土路斜穿过去的话，可以省一半的路程。
　　以前的李叶是绝对不会考虑走那条土路的。
　　县城大部分的街道都变成了整齐的水泥地面时，只有那条藏在狭缝里的老坡小街的土路依然保留着几十年的模样。
　　路面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下雨就到处是积满水的泥坑，不下雨则尘土飞扬，人走扬起半裤腿灰，如果有自行车或摩托车之类的通过，扬起的灰尘风沙堪比建筑工地。
　　小街两旁是几十年前建的各种老房，房子空隙里生长着各种杂草荆棘和房主们随手或有意栽下的花草树木。它们无人照料却也无人攀折，在岁月里顽强地抽枝壮大，扎根蔓延。
　　虽然许多老房子还住着人，但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图房租便宜。还有一些无力搬走的房主，年轻一辈都远远离开，去外地打工，只剩老人和小孩，为了安全，他们从不在天黑后出门。
　　这里属于某种意义上的无人管地带，路灯也只在靠近马路的入口处意思意思地立了一根独苗，昏黄的灯光不但不能给人以安慰，反而化成了恐怖片的最佳背景。夜里从附近经过，远远看着浸没在黑暗里的小街和朦胧中随风摇摆的树枝，还有安静得近乎死地的寂静，胆小的孩子会哇地哭出来。
　　现在的李叶当然不会害怕，何况现在还是白天，有什么好怕的？
　　她沿着坡慢慢朝上，走到小街入口后毫不犹豫地继续朝前走。即将走到中间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挖的。
　　坑很大，将道路完全阻断。如果想走到出口，只能从街道两边的老房子缝隙里穿过去。
　　李叶在“换条路走”、“从左边老房子穿过去”、“从右边老房子穿过去”三个选项里，直接PASS第一个。
　　她朝左边看了看，左边是两栋两层私人小楼房，有一条刚够一人通行的羊肠小道，像条小胡同。右边是几间老旧的平房，其中一间墙体崩坏了边角，露出里面夹杂着枯黄稻杆的黄土，揭露高龄过百的事实。
　　两相对比，李叶朝左边走去。
　　小胡同里居然是个小小的风口，阴凉的风吹得李叶浑身通泰。
　　李叶抬头看向天空，方寸之间的蔚蓝仿佛她曾经历的一生，但现在她终于再次拥有了希望……
　　砰！
　　有东西重重地砸到了李叶身上，滚烫的液体从嘴里涌出。
　　“什么鬼？”加粗加大的问号是李叶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