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53、储君归朝

　　入了八月，京城的天已微微凉了，恰逢中秋佳节，在城门布防的护城军人手增加了一倍有余，换防也更频繁了些。除此之外，东南西北每个城门处都加派了一位千夫长。
　　毕竟抱着孩子的男子还是很好认的——谁都不想漏了引见正言堂少堂主和当朝储君的大好功劳。

　　相较于乐正澈知道他们没死，正言堂少堂主的消息更令周千千震惊。
　　自知逃脱不过，他和林隐回也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看着尚在襁褓的娃娃，还是心有不忍……

　　京城正言堂也没有想和护城军抢占功劳，再加上言州那边明确说了“不主动”，所以八月初十那日下午，三千楼的小厮寻到执事邹毅说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求见时，他并没有当回事。
　　忙完手头的事情，已耳顺之年的邹毅捋着胡子就去客房见这对“母子”了。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负手而立，听见声音后摘掉帽子转过身来，吓得邹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周……周…周神医？”

　　不是说是一对母子么？
　　啊～忘记了，周神医是从苗西来的，易容什么的再寻常不过了……

　　长时间的赶路，周千千还是面露疲色，往日油腔滑调的那种不正经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了，眉眼间的阴影都加深了很多。

　　“邹执事。”稍一拱手，周千千便示意他坐下了。
　　明白过来的邹毅赶忙为这位少堂主斟上热茶。

　　“储君尚年幼，我也未带随从，如果在城门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所以还是辛苦邹执事了。”
　　邹毅心下了然：“是在下的荣幸。我这便派人将消息送与大长老。”说着就打算起身……

　　“且慢。”周千千似有犹豫：“我想问邹执事一个事情。”
　　“少堂主请问，在下定知无不言。”

　　“言执，还活着么？”

　　这下邹毅算是彻底懵了……言堂主已死的消息早已昭告天下，尸骨和衣冠各已安葬，大长老那般悲痛，虽说有作假的可能性，但正言堂整个都易主了……眼前这位少堂主现在问出了这个问题，是不是代表着，言堂主还有活着的可能？
　　想起那人带给天下人的恐惧，饶是在他手下这么多年的邹毅，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在下只知道，前堂主确实命陨怀阁王府，他的尸骨在皇宫停灵后，由现任方堂主护送言州，而后大长老亲自赶去安葬了。”
　　他说的这些，周千千自然知道。

　　所以……真的死了？
　　当初给皇上的药，只是暂时封存内力的……周千千听说言执身亡的消息时，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状态，直到后来各种动乱频出，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就一直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的药害死了言执……

　　那可是言执啊！除了那些令人胆颤的名号，说到底还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挚友。
　　所以这个问题萦绕心头一直消散不去，他的心便一直难安。

　　所以此番到京，必须找个机会单独面见皇上。

　　见他陷入了沉思，邹毅不动声色地又往杯中添了茶水，茶壶端得稍高了一点，落入杯中的淡青发出“沥沥”响声。

　　周千千回过神来：“故人已去，你我以后只能尽心尽力共同经营正言堂，以慰前堂主在天之灵。”
　　言语间，还真有点少堂主的样子。

　　“是。”

　　周千千易容带着储君跑到三千楼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清心殿，乐正澈即刻派了两个编入御林军中的魂士乔装前往三千楼接人。
　　天还未暗下去的时候，周千千就已经抱着孩子在清心殿外殿候着了。

　　却迟迟不见正主。

　　心里越发摸不着底，看着怀中熟睡的娃娃，终于难耐地问了出来：“南公公，皇上何时来？”
　　“皇上刚刚会见了几位大人，正在后面更衣，应该快了。”

　　更衣？
　　皇帝更衣，随行太监不应该侍奉左右么？
　　随行太监守在外面的情况，一般不都发生在……哎呦～许久不见，皇上竟然颓废了，在这清心殿就行风流之事……

　　要说周神医这胡思乱想的本事，可一点都没变！

　　“皇上驾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屏风，全然没有寻常太监那尖尖的嗓音。
　　周千千心中稍有诧异，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草民周千千，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刚站起身来，就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那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晃了一下之后，怀中的襁褓就被抱走了。
　　这……

　　言执！
　　言执没死！

　　周千千的双手还在半空中，口中结结巴巴的：“言……言……”
　　看着他的模样，乐正澈嘴角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周少堂主，那位是唐止三唐公公。”南孔适时地站了出来。

　　唐止三？什么破名字……当他眼瞎么？这分明就是言执！
　　震惊之余，周千千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个妖孽没死……

　　可眼前这个场景……实在是过于怪异！
　　他真的当了太监？那……那玩意……？
　　思虑了许久的问题拂一解决，他这作死的好奇心就蹭蹭蹭地往上冒。

　　言执怀抱着一个小娃娃，明显感觉到了周千千打量过来的目光，随即给了南孔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后领众人退下。
　　诺大的清心殿只剩他们三个人。

　　乐正澈估摸着言执定是要找他算账的，就一副看戏的姿态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周少堂主？”言执实在是忍不了他的打量，出声警告。

　　啊……放松过头了，周千千连忙收回目光。
　　“草民不辱使命，携幼主归朝，但是这少堂主实在不敢当。”

　　拱手给皇上作揖，话却是说给旁边那位听的。

　　乐正澈稍正了正衣襟，坐正，看着言执没打算回应，方才开口：“少堂主之位并非朕许诺你的，故无法收回。”言外之意，你不想当，得看旁边那位什么意思，我说了不算。
　　“你护送储君有功，想来他诞生之时，其母亲定赐了他名字。”

　　“是，单名栎。”
　　“乐正栎……”乐正澈在口中反复回味这三个字，自己的亲侄子——乐正栎。

　　“唐公公，昭告天下，乐正王朝太子——乐正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