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16、大典事故

　　“什么？”
　　周千千没懂，怎么会......
　　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床上的乐正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此刻已经被挪到院子里的乐正澈，两张脸神奇重合，莫非......
　　“乐正之才是当年的太子！”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明显的真相惊住了，脑海里补出了一大段江湖正言堂堂主带着朝堂太子私奔未遂的故事......
　　若言执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铁定会把那个脑袋打得稀巴烂。

　　“不是。”
　　“啊？”
　　不是....吗？故事嘎然而止。

　　言执眼中似乎装满了回忆，看向床上那人的眼神又是怀念，又是眷恋，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他，一直都是乐正澈，乐正王朝第十任君王膝下的太子，当朝真正名正言顺的皇帝。”

　　周千千于是在脑中又编了一段太子不爱江山爱美人，抛弃皇位，只求与心上人厮守的恶俗戏码，彻底过了把瘾之后，才开始问正事：“那这么说，俩兄弟俩偷梁换柱应该就是登基大典上他中寒□□时候咯？”

　　言执的笑突然收住，一直看着那人的眼神躲避着移开了，端起茶抿了一口，掩下眸中一刹那惊慌，轻不可闻地回了声：“嗯。”

　　周千千似是也没察觉：“那不对啊，寒□□是弟弟下给哥哥的，他要是想篡位随便下个狠一点的毒药杀了他不就好了，为什么大费周章地，非要下个毒再捅他一剑呢？”
　　言执终于掩饰不住，定定地愣了好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有点沙哑：“那支箭，是我射进他心口的。”

　　三年前，先皇崩殂，太子乐正澈即位，登基大典空前隆重，乐正澈走完一整天繁重的流程后，终于回到清心殿稍作休整，第二日刚起床，南孔领着弟弟乐正之进来了，乐正澈知道父皇去世前一直故意打压他，虽自己偶尔帮衬，弟弟的生活也是十分凄凉，平日里故意调皮惹父皇生气，也不和自己亲近，但总归未惹什么大事，便想等把这一段忙完，寻个机会给他封王，让他好好放松自在一些。

　　看到他端着一碗粥过来，紧张兮兮地递到眼前桌子上后，后退几步跪了下来：“皇......皇兄，您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臣弟......臣弟给您熬了碗米粥。”

　　乐正澈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吃到弟弟亲手熬的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算你小子有良心啊。”

　　刚准备一品佳肴，看到他身子发抖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乐正澈忽然就想起来父皇生前总是在清心殿罚他，他也总是这样身子发抖地跪在那个地方，心下一软，赶忙站起来绕过桌子去扶他：“你是我弟弟，以后见我，无需下跪行礼。”

　　乐正之这才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乐正澈让人搬了把椅子给他坐下，这才回到座位上高兴地端起那碗粥细细品味，一时皆沉默无言。

　　正言堂那时的势力还不大，登基大典时言执被乐正澈以上卿的礼节招呼了一通，而后又应邀对付了几个朝臣的酒席，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到正言堂在京城的据点，刚回去就有人慌慌张张告诉他有个正堂人犯了事，跑了，他带人追出两个城才抓到那个人，调查一番后知道他利用正言堂的关系，低价从苗西买了寒□□高价卖给了宫里人，这才慌张起来，赶忙进宫面圣。

　　新皇以上卿待正言堂堂主言执，故而他一路来到清心殿颇是顺利，却见南孔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紧走了几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拽着他的胳膊就问：“皇上呢？皇上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

　　南孔呆呆的不知所以：“皇上......皇上在里面和小皇子商量些事情，没什么事啊......”
　　言执只犹豫了一下，便不顾阻拦推门而入，见里面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二人确实在聊着什么。

　　南孔后脚也赶紧进来，“圣上恕罪，这......老奴实在是拦不住言堂主。”
　　“无碍，南公公先出去吧。”
　　“是。”

　　门重新关上之后，言执三步作两步走上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中了毒？”
　　乐正澈一愣，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寒□□，我没事。”

　　服了寒□□会每日体寒如冰，入落冰窟，极不好受，需慢慢调理，快则小半年，慢则十年不止才会解毒。

　　言执气极，先是堂内有人坏规矩，再是大长老被下毒，看着乐正澈不以为意的态度，再看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乐正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他！”
　　“不......不是不是......”乐正澈赶紧安抚他，生怕他一激动做出点什么事来。

　　言执看乐正之低眉顺眼地躲在后面，一把推开面前毫无做派的君王，看到墙上装饰用的弓，一把取下，搭箭，拉弓，对准了乐正之：“我告诉你，你若伤他一丝一毫，我必让你百倍奉还！”

　　乐正澈看他急了，也不敢过去拉他，赶忙相劝：“言兄，你速速放下弓，有什么话好好说！”
　　言执冷冷一笑：“你待他如何，他又待你如何？此人不除，他日你必死在他手里。”
　　“他是我弟弟！”
　　“所以，由我来杀他。”

　　未等谁再开口，一支箭直朝乐正之射来，乐正澈想都没想便扑过去了......

　　“皇兄！”“乐正澈！”

　　乐正澈只觉得胸口一热，而后跟着是彻骨的冷，不是那种寒冷，就是冷到浑身没有知觉，又觉得浑身痒痒的，痒得四肢脱力，软软地倒在了身后乐正之的怀里......

　　他胸口的黄袍被染红了的时候，言执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先前的愤怒彻底消散，萦绕在脑海的只留下一句“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一口银牙不住地打颤，看了自己手中的弓，猛地扔了出去，跑到乐正澈身边。

　　乐正之只是不住地晃着他的身子，用手捂着他胸口，想阻止那刺眼的血，却只觉得手心一片炙热，想要把哥哥叫醒，张大了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愣是吓到失言。

　　清心殿内，两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乐正澈龙袍上血印越来越大，等终于反应过来要传御医的时候，言执刚起身，就被一只手拉住了，低头一看，乐正澈竟然醒了过来，“不要......不要唤人。”

　　言执赶紧蹲下，细细察看他的伤口，发现那些血竟然已经凝结了，就听到乐正之怔怔地念了一句：“寒□□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