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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为师不容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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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畏友自知亏欠了二徒弟,这几日对他颇为照顾,尤其是在治疗他的伤腿上格外珍重费心。
甚至不惜亲自屈尊为对方洗脚擦身,当真是诠释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八个字。
然而,蒙受无微照顾的匡敬海,并未因此生出丝毫感恩之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匡敬海阴郁的脾气与日剧增,很多时候他不愿再开口说话。
萧畏友注意到他心情不畅,特地陪他出来看看风景,不想对方还是一副怏怏不乐之态:“为何闷闷不乐?”
许是斜阳之辉稍稍温暖了冰冷的心肠,匡敬海抬头看了一眼神情可算“温柔”的师父,眼皮子一跳,低下了头去。
“可是哪里不舒服?”萧畏友蹲下身子。
那关注令匡敬海不太舒服:“我从前,从没想过,师尊原来也可以是师父。”
“可有什么分别?”
“师尊主尊,师父主父。”
萧畏友何等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你是觉得为师从前待你,过于生分吗?”
“弟子只是觉得,师父太过随心。”
萧畏友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说他:“随心?”
“你之所以对我百般照顾不过是因为你于心有愧,”匡敬海冷静地说道,“待你愧意消散,便会觉得弟子平平无奇,他日若再生事端,仍会毫不犹豫地赶尽杀绝。”
萧畏友眉头蹙起,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话过分刁难,细想又觉所言非虚,低头一看,匡敬海的眸子里没半点温度。
萧畏友若肯看的再深一些,便会发现那厌世的眸子后面藏着滔天的恨意。
可惜,他一向不喜窥探别人的感情世界。
“为师要怎样做你心里才会好受些?”萧畏友这样问道。
匡敬海不肯说。
二人在湖边僵持不下,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正此时,背后传来万剑门破阵的警戒声。萧畏友抬头,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骤云,俨然不祥之兆。
“你且回屋避去,为师去去就回。”萧畏友叮嘱完这句话后便急急离开。
“我早说过,掌门最在乎的只有剑门与萧问情,”一道声音从从背后传来,“只要你替我得到三尊,我便助你毁了万剑门,杀了萧问情。”
这么多年,觊觎三尊剑者不减反增,隐姓埋名潜入万剑门的魔修更是层出不穷。万剑门只要收新弟子,就无法阻断这种情况。
匡敬海眉眼一闪而过暴戾情绪。
“怎么样,合作吗?”那人已越走越近,近到跟前,赫然便是那位入门不久照顾他的小弟子。
匡敬海右手轻轻一搭,一条袖蛇从衣间蹿出,一招毙命!
“我有没有说过,”匡敬海睥睨着地上的尸体,“我最恨魔修。”
就是因为这些魔修的巧言令色,才令昔日的他有口难辩。
不过……
匡敬海抬头,依稀能看到远处天际对质的两点身影。
“萧掌门,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说话的分明是个男人,声音却如女人般艳籁扭曲。
萧畏友淡淡地看向了这个昔日弟子——云卷。
云卷得意忘形地说道:“没想到吧,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我?”
曾经,他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剑门少年,现在却是力量匹及金丹圆满的魔头。
看着对面满脸的魔纹与其周身散发的黑气的云卷,萧畏友的手中出现了本命魂剑“山海”:“你已深入魔障,我断然不能留你。”
“你不恋师徒情份,徒儿还是有的,”云卷并不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魔尊有令,只要你肯交出三尊剑,归顺千机门,昔日恩怨,便可既往不咎,以后还可以共谋大事。”
萧畏友无心叙旧,自然不逞口舌,只风轻云淡地将“山海”朝云卷方向一挥。
云卷措不及防,脸颊擦剑而过,留下血印。
“既然你如此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云卷发了狠,祭出了招魂幡。霎时,千万恶鬼英魂从虚空穿越而来。
面对黑压压的邪灵大军,萧畏友的神色愈发冷静。
护山大阵已开,他并不担心万剑门的人会死于非命。只要他足够的强,完全可以解决这场灾劫。
“怎么会?!”
天地将昏,残风猎猎,云卷眼睁睁地看着萧畏友以气吞山河的绝杀之势一剑劈向数万亡灵。
“这就是元婴的力量吗?”
这等逆天到令人打心底颤抖的力量,云卷仅从放鹰魔尊上见过。
他从不知,萧畏友拥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
既然都是力量,凭什么还要分善恶黑白?
云卷两眼通红,戾气深缠,以彗星扫月之势朝萧畏友迎头痛击。
顷刻间,天光大破黑暗,不见威邪鬼物。
云卷瘫倒在地,抑制不住地流血,但他的嘴角却是疯狂上扬,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萧畏友提着血剑:“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岂料云卷听了这句话,笑的更开心了:“死到临头的是你才对。”
萧畏友眯眼。
匡敬海推着轮椅慢慢赶到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结束。
决斗后的万剑山谷,百草凋零。
匡敬海入眼地便是萧畏友孤零零的持剑身影。
他的衣服还是白的,不沾一丝血迹与灰尘,他的剑却淌着血,淌着魔头的血。
匡敬海不愿再上前了:“你杀了他。”
他已然认出了云卷的尸首。
萧畏友背对着他说:“他跑了。”
不用猜也知道他指的是云卷的元神。
云卷这次来的突然,仿佛是专门为了送死,可萧畏友清楚明白,云卷是最怕死的。
自始至终,放鹰都没有出现,也就是说,这只是一次试探。
“师尊,就如此憎恨魔修?”
匡敬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身子盯出个窟窿来。
萧畏友的身子微微一颤。
匡敬海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萧畏友整个人倒下下去时,他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元婴大能,竟在斩杀金丹修士后昏了过去,实在太不可思议。
匡敬海终于上前,先叫了两声名字,后用脚踹了两下,见他一动不动,眼中凶光毕现。
老天实在待他不薄,一而再的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匡敬海弯下身子,指尖在萧畏友的鼻翼停留,一条碧绿色的小蛇从他的袖口缓缓钻了出来。
“师弟!”
这个声音让匡敬海的手一顿。
“师弟!师父怎么昏过去了?!”萧问情并没有注意到匡敬海的异常,反而全心全意地把注意力都给了昏过去的萧畏友。
杀还是不杀?
匡敬海仅是思虑一秒,身后就围上了一堆万剑门徒。
悔之晚矣!
“师父,你醒了。”
病榻上的男人因着先前元气大伤,起身时犹有孱弱的病态感。
“我睡了多久?”
“只有一天,师父。”萧问情殷切地答道。
萧畏友的三千墨发垂肩而落,一双剑眉宛如流星逆行,在末端上挑回魂,两只瑞凤眼似睁非醒,生生被冰冷的性子在片刻间消散了无意凝聚的风情。
“门中可有大事发生?”萧畏友问道。
“未曾,师父,”萧问情整个人扑在了对方的身上,“师父,你到底怎么了,突然昏过去,可把我吓坏了。”
在场的共六人,除了萧问情与匡敬海,还有三位剑门长老,具是万剑门的核心人物。
“哭哭闹闹,成何体统。”萧畏友话是这么说着,手上却是不自觉温柔了几分。
这似乎是女人才有的特权,这样的事情似乎只能让女人做才会没有违和。不若,此刻将萧畏友拥在怀里的人换成匡敬海,身边的人定然不会像这样默然。
诚然匡敬海本人,并没有这种心情。
“问情,你先出去。”
“啊?为什么?”
“我与几位长老有要事相商。”
萧问情不乐意了:“那敬海师弟呢?”
冷不丁被点名的匡敬海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她。
“他留下。”
萧问情极不满意这种特殊对待,但也没法子。
“过段时日,我会闭关。”
“掌门可是突破在即?”大喇喇的练符长老并未注意到萧畏友背后的无奈。
萧畏友的身子如何,只有药房长老依稀猜得出来。魔域之行,只怕并不像萧畏友表现得那样风轻云淡。
“离突破尚有距离,”萧畏友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不过他并不想引起他人的恐慌,“我闭关期间,就由敬海代为执掌万剑门。”
此言一出,剑峰长老沉不住气了:“匡敬海身无修为,如何压的住偌大的万剑门?”
言辞之间透露的不屑显而易见。
“所以,我说过我是过段时日再闭关,”萧畏友不怒自威,“不过是废了修为,总有法子提上去的。”
“希望如此,”剑峰长老的实力仅在萧畏友之下,平日里虽沉迷剑道,但并非对掌权之人无话可说,“此子如何,我并不想管,但若非实力强我,休想我听命于他。”
万剑门内部并非像外人所道那样和谐,然强者为尊,总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匡敬海不自觉轻转手腕,觉得此人颇为碍眼。
“说完了吗?”萧畏友问道。
剑峰长老阔眉一挑:“说完了。”
“你可以走了。”萧畏友本身对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剑峰长老“哼”声走后,练符与药房长老相继离开。
“师尊,为何是我?”匡敬海发问。
“问情不适合。”萧畏友的答案成功地惹怒了匡敬海。
匡敬海强压下怒气,阴沉地问道:“若我不愿呢?”
萧畏友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不可。”
匡敬海含着恨意的锋芒终于不留余地地直射萧畏友眼窝。
萧畏友的两指之间稳稳地夹着一条通体绿莹的小蛇。
空旷的房间内,传来一声叹息:“这般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