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发挥》解叶

5、小秘密

　　三节晚自习后到家已经是十一点了。

　　家里黑咕隆咚的，如果不是那阵烦死人的呼噜声郁景可能都怀疑郁坤卷铺盖逃回家哄小孙子去了。

　　郁景没开灯，怕吵醒郁坤两人再吵一架，明天一早就有老头老太太来找郁坤打听详情，被郁坤一顿添油加醋以后郁景至少两天走在路上又得挨路边碎嘴老太太暗戳戳咋舌。

　　轻车熟路贴墙摸黑接了杯热水，正提着书包要摸回房间，那边卧室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这都几点了？”

　　郁景压着不耐烦道：“今天开始强制要求上晚自习了。”其实之前不强制上自习的时候郁景也经常都跟着上到最后一节自习，郁景倒也不是写不完作业，就是单纯不想回来面对郁坤，他烦得慌，幸好郁坤经常懒得等他就早早睡下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醒着，估计是想验收一下告状的结果。

　　用学校老师这类的借口压制倒是很管用，一听是学校要求郁坤立马收了神通，只是降低了音量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又动静很大地翻身继续睡。

　　罕见地没吵，郁景松了口气，赶紧钻进房间栽到床上。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不知道从哪钻进来的小飞蛾发呆，一人一蛾谁也没动地过了半晌。

　　突然小蛾子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吓得郁景立马弹起来：“我操！”

　　他不怕那甲壳虫和毛毛虫，就怕这种毛绒蛾子，感觉身上已经粘上了刺刺挠挠的小毛毛儿。郁景紧张地盯着小飞蛾落在窗台上，悄悄提溜着拖鞋屏着呼吸接近，呼啦一甩拍死了可怜的小小飞蛾，又飞速扯了一页本纸叠厚铲起飞蛾尸体一股脑丢进垃圾桶，还一定要用纸盖好了虫子遗体，避免再看到一眼。

　　闹腾了一会儿又出了一层薄汗，郁景不情不愿拽着换洗衣服草草冲了个澡，掐着老头被吵醒开骂的临界点逃回房间。

　　水不太热，两下给郁景困意都冲进了下水道。终于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居然已经十二点三十七了。郁景摸出手机来，想找些助眠的东西酝酿睡意，打开小视频APP划拉过几个小猫吃播赶海云云的视频，突然出现一张刚有些熟悉的脸。

　　郁景愣了两秒，直到屏幕里的人一脸深沉悲痛的样子对口型道：“我叫什么我年龄多少脾气好吗我抽烟吗我喝酒吗我有喜欢的人吗我说脏话吗我打架吗你要是能答得上来我命都是你的。”然后笑着模糊出屏幕，郁景手指一哆嗦按了暂停，视频停留在那个人模糊鬼畜的半个笑容，值得做个表情包。

　　于是郁景截了张图，裁成特写正方形，想了想不知道配什么字好又就先那样存进相册。

　　返回来又刷过几个傻狗子的搞笑视频，郁景笑着嘟囔句好笨，困意渐渐袭来，趁着劲儿赶紧锁屏关灯睡觉。

　　……

　　闭眼过了两分钟，那段黑化小学生音频还在脑子里反复播放。郁景叹了口气，开始暗暗模拟英语老师讲习题，果然更是绝佳，一道题没讲明白郁景就昏睡了过去。

　　郁景是被黑化小学生怒吼尴尬醒的，离闹铃工作还有五分钟。

　　郁景脑内拳打小学生后无语地呼噜一把脸，趿拉着拖鞋贴到门边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郁坤应该是出去和老头老太太们吐苦水去了。家里只有郁景一个人，这让郁景心情好了很多，甚至不由得哼起了歌，“有天我睡醒看到！”很好，茶味清香的牙膏郁景很喜欢，今天的牙膏挤出来的形状也非常完美，“…我的身边没有你～在我卧室外面是我最爱的独处～”刷着牙又想起来昨晚的梦，郁景一吐泡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大喊一声：“我命都是你的！！”

　　突然咔嗒一声，郁景心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郁坤推门而入，郁景祈祷他什么都没听到，但事与愿违，郁坤狠狠剜了他一眼：“神经了？”然后回了卧室歇息。

　　如果一定要评选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被他看到傻逼黑历史的名单，这里面一定有郁坤的名字。郁景面无表情地飞速洗漱，实际上恨不得顺着下水道被冲进太平洋。

　　郁景很少这么快拾掇好自己这么急迫地出门上学，走到去学校那条马路上的时候，又是没几条人影的局面，倒是有学校对面的广场上老大爷开嗓嗷嗷喊的声音传来，还有音质很差的广场舞曲。像是开学那天的情景。

　　嚯，不远处那个揣兜扣着耳机的装逼犯也和那天如出一辙，仰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没有看路，不过他今天顺着路边走，应该不会被车轱辘撵到。

　　郁景不由加快脚步，到了装逼犯附近的时候又悄悄慢下来，装作偶遇而不是故意赶上来的样子，“哎，钱飞了？”

　　靳问川终于低头并看向了郁景，但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靳问川顺手把耳机扒拉到颈间挂着，默默和郁景对了下步子“幸好我装内裤兜里了，要不还真有可能。”

　　郁景噎了一下，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没吓一跳啊？”

　　靳问川踢着脚边一块石头：“我掐指算到的。”

　　“你还算出什么了？”

　　“嗯…”靳问川有模有样地用拇指尖掐着中间三指的指节，“一个好消息，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你听哪个？”

　　“先说不太好的那个。”

　　“你今天来不及吃豆浆油条了，只能吃学校食堂的重庆小面。”

　　“…那个我倒是觉得味道还行，没多不太好，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吃重庆小面也有专人给你剥鸡蛋。”

　　“哦，我知道了，应该还有个坏消息。”

　　靳问川挑眉看他。

　　“得出卖一个我的秘密对吧？”

　　靳问川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你不会不守信用吧？”

　　“…不会，”郁景顿了顿，恍然道：“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一大早在这条路上仰望星空吧？”

　　靳问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可真是闲得慌啊？我说你怎么没吓一跳呢，原来你蹲我呢？你这为了八卦的奉献精神还挺感人啊。”

　　靳问川掀起食堂门口棉被一样的厚重门帘，“好歹同桌一场，抓紧热络起来以后好一起干坏事儿啊。”

　　郁景斜着身子从他身后蹿进去，“什么坏事儿？我不干收保护费这种弱智事儿啊！”

　　“没想好，可能约着一起看小黄电影，也可能一起戳班主任自行车轮胎，也可能逃课去捡学校东墙那边的桑椹，也可能自习偷摸去吃夜市。”

　　“你业余生活挺丰富啊。”

　　“怎么了，大学霸，你不会都没体验过吧。”

　　“嗯…一半一半吧。”

　　“哪一半？”

　　“你确定这顿早饭换这个秘密？”

　　“哦。那我换一个。”靳问川从兜里摸出套着异形小熊保护套的饭卡，冲打饭阿姨提高了声调：“姐——一碗重庆小面，一碗牛肉臊子猪肉面，俩卤蛋！”打饭阿姨显然眼熟他，喜笑颜开地给盛了满满两大碗。

　　“你嘴还挺甜啊。”郁景小心端着面慢慢走，生怕汤撇到手指上。靳问川已经托着碗底大步流星地奔着两个空位去了，放下碗冲郁景摆手招呼。终于坐定后郁景抬手一看还是沾到了，只好嘀嘀咕咕摸出一包纸抽了两张，一张自己擦，另一张给靳问川，靳问川亮出手给他看，干干净净的。

　　“你怎么做到的？我吃面最烦这个汤晃来晃去沾到手。”

　　“我刚刚碰到贺鹤了，顺便偷摸擦他背上了。”

　　“你这么缺德，一定很招人厌吧？”

　　“我也不是跟谁都缺德啊，他跟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是高中没在一个班，等他回家发现了也只能边骂边洗。”靳问川嘿嘿乐着开始剥鸡蛋。

　　郁景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靳问川没抬眼，“刚不是都擦干净了嘛，贺鹤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校服，为了这洁癖大业还专门定了两套以防哪天洗了干不彻底。”

　　“…哦。”

　　吸溜完面都来不及摸肚皮，靳问川抬手一看表就剩两分钟打晨读铃，按他摸透老王的习惯，第一天不站岗连着三天一定会站班门口捉迟到的，靳问川二话不说捉起郁景就开始百米冲刺，所幸在打铃之前冲进了教室，老王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一扭身拦在门外捉了一溜压点来的学生。

　　站在座位上两人呼哧带喘地摸出语文书端到面前，郁景额角渗出了一层小汗珠，“你跑的…还…真挺快啊…”

　　“…什么话？怎么说也是…给老王磨练出来的速…度。”

　　“你怎么不早说…还有这种竞速环节…哎呦！”郁景使劲深呼吸一口，终于缓过气来了。

　　“…谁知道你嗦个面那么慢。”靳问川好像确实是给练出来了，缓得也快，“哎，这次我预告了啊，接下来是交出秘密环节。”

　　“行。”

　　“你为什么…留长头发啊。”

　　“我叛逆呗，本来就是为了扎个小啾啾装逼的，后来觉得扎马尾像那种…”郁景并了个剑指一甩，“古装剧游侠的感觉，索性就留长了。”

　　“不过长头发也有好处，不说话的时候容易被当成那个个子高的女生，苦力活一般轮不到我头上。”郁景狡黠一笑，甩了甩头发。

　　“嘿，你小子还挺会躲懒啊。”苦力专业户靳问川立马扭头瞪他。

　　“别看我看书。”郁景瞥了眼窗外打断靳问川施法，“羡慕啊？羡慕你也留。”

　　“哎，我就不了，我没你那成绩，更没你那么漂亮。”

　　“你看，我就说，容易给人当成女生，看着哥这张脸急着急着还夸起来了是吧。”

　　“你别好的不听找骂听啊。”

　　郁景心情颇佳地哼笑一声，端着书去他的后窗边沉浸式背诵，慷慨地留靳问川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