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25、第25章

　　被放在上虞身前的避毒灵珠散发出的琥珀色光芒笼罩着整个人，灵珠很快的从她体内吸收瘴毒，之前还是陷入深眠的人已经开始发出一些呓语。
　　解苍听着上虞神思不清说出的断断续续的那几个字，果然如他所想有萧清肃、有古霄、有自己的娘亲，他自嘲的笑了笑。
　　“萧哥哥？”解苍喃喃低语。
　　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父是这样称呼萧清肃的，虽然没有听她提过几次，但他却很想见这人一面。
　　虽然只在古霄和上虞的寥寥数语里她也能知道这是一位怎样的人物，他甚至能让上虞这样对情理迟钝的人把他当做亲人一般，解苍很感兴趣。
　　“哥哥……？”解苍看着依旧沉在幻境的上虞。
　　这样带着人情思念的称呼，他是第一次从上虞的嘴里听到。
　　嫉妒不已。
　　解苍看向上虞，有多久没能这样静静的来看着她了？好像自从他称她“师父”开始，一切事情就开始一点点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仅仅是一个称呼，能有什么改变？
　　仅仅是一个称呼，天差地别。
　　解苍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抚上散落在床榻上的几缕青丝。
　　他记得小时被她抱在怀中，他曾那样亲近的抓过她的头发，仰起脸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不用熏香，原本在武校场时会着衣甲，可在有一次抱起他时他的脸被坚硬的甲片刮出了一道口子，她皱着眉把衣甲卸下从此再没有穿过，那时的她身上混着甲胄的冰冷气息，古霄见到她不再整日穿着衣甲还曾笑着说她终于像个姑娘了。
　　他摩挲着那几缕青丝，眼光轻柔。
　　他从前一直直呼她的名字，从未见她生气。
　　他惹了那许多事情，她还是站在他这边。
　　他弃术学武她虽略有不满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就像萧寒月说的，他对她多有放肆，可她还是一一应允。
　　她对他，着实太好。
　　解苍微微倾过身子，俯视着床榻上不知世事的上虞，开口道：“师父，既然对我这样好，为何不能看看我？”
　　她的眼中是谁？
　　她看的是谁？
　　她师姐临死托孤的孩子？
　　从小一手带大的徒弟？
　　还是，他？
　　可他又是谁？
　　萧煜？
　　还是，解苍？
　　解苍的长发垂在上虞脸旁，不知是因为快要醒来还是又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眉头微颦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声音：“解苍。”
　　解苍一愣连忙退后，他以为她醒了过来，静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只是她发出的呓语。
　　他原本抚在她头发上的手微微发抖，最后终于将那几缕头发死死攥在手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因为他低垂的姿势长发遮住脸，随着身体轻轻的颤动才能在发丝的间隙看到他勾起的嘴角，他另一只手终于忍耐不住遮住自己的双眼。
　　从未有像此刻般得到过这样巨大的狂喜。
　　这样突然涌入的情感冲击让他不知所措，从小到大只知道如何抑制情绪的人此刻却发现自己有几乎控制不住的情况，他用尽全部的理智甚至将两边的额角捏出了红痕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解苍狠狠按了一下脸部，最后终于收了手，神色看上去还如往常一样平静。
　　他缓缓低下身子，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鼻子，压抑着的嗓子发出暗哑的声音：“师父。”

　　被自己哥哥抓回去的泠伊一回来就听到隼族的这件事，一向秉承着公主要宽容大度行事的她此时也如往常一样像那个九重天的公主般坐直了身子。
　　“哦？”泠伊发出了第一声。
　　萧寒月倒是有些奇怪，那样喜欢上虞的她在听到这件事还这样平静还真是少见。
　　“又是隼族？”泠伊说了第二句。
　　泠伊与她那几位哥哥有个一样的习惯，也许是从小接受的教导相同的关系，在生气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很平静，就像隼族来退婚惹出事的时候她也如此刻一般。
　　萧寒月看向泠伊，想起解苍在听到秦执让他跪行时也是一脸的平静，不由再次觉得他真是被长琴和千素很好的教养着的，就连怒极下的反应都与这九重天的公主一样。
　　泠伊把双手放在膝上，转头看向萧寒月轻轻一笑：“要取消隼族在妖界的地位吗？”
　　萧寒月一愣：“这怎么也算是妖界之内的事吧。”
　　泠伊一歪头：“那便将隼族逐出妖界如何？”
　　“这还是妖界的事吧……”萧寒月道。
　　“不算哦，”泠伊轻轻笑开：“让我这样生气，我的哥哥就会也很生气，只逐出妖界算是他们正常的行事了。”
　　萧寒月想了想：“我觉得萧煜可能不会想你这样做。”
　　泠伊这才想到还有他的事：“唉，我都忘了，要是他可能会更想自己来做吧，那我还是不要多事了。”
　　萧寒月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事。”
　　“什么？”
　　“你做这些事是为了谁？”萧寒月看着泠伊。
　　泠伊眼睛一眯：“恕我直言，按你所想，我怕是疯了。”说完她站起身低头看向萧寒月：“未免你产生不必要的理解和误会，我想我还要再说一点，我对你也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情谊。”
　　萧寒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

　　在七重天突然接到修灵草的连尧听闻事件经过起身就要走，被萧寒月一手拦了下来。
　　连尧一脸不解的看向他，萧寒月收回手，想了想开口：“神君身边现在有萧煜陪着，应该不会有事。”
　　连尧更是不解：“有他陪着，与我要去看她有什么关系吗？”
　　萧寒月看着连尧有些为难：“我只是觉得，现在还是让他们师徒二人静静比较好。”
　　“出了什么事吗？”连尧见他脸色有些难看问道。
　　萧寒月想了想还是把解苍在隼族遭遇之事说了出来，果然连尧听后神情也很是不好，想到长琴一事就更是生气。
　　“从来两族联姻就是荣辱与共，当年鬼族追杀解氏，隼族未施援手也到罢了，甚至在千素与长琴拦下对方追兵的时候只求他们带着剩余解氏族人找一处隐蔽之所藏身都未曾应允，逼得那时刚刚修成人仙的解千清几乎散尽修为才找到现在这处隐居之所，如今还这样对待长琴的孩子，真是让人气极。”连尧语气冷冽。
　　萧寒月对于这件事也只是知道一些外面所传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原因，想到在隼族郁郁而终的娘亲，想到傲慢难以沟通的秦执，想到自己与解苍的这份孽缘，一时心中满是抑郁烦闷。

　　上虞醒来就看到解苍趴伏在自己的床榻前，一时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不由得低低笑了出来。
　　解苍听到细微的声响立刻睁眼坐起身子，就看到上虞少有的兀自笑出了声。
　　“师父刚刚醒来就这样高兴，是觉得自己受伤很是好笑？”解苍脸色平和，可说话的语气却与脸色大相径庭。
　　上虞再是不懂也觉出眼前的少年在生气，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对自己，想了想只能解释道：“我笑只是觉得你好像常常这样伏在我榻前睡着。”
　　解苍脸色稍稍缓了下来，摇了摇头道：“还不是因为师父总是受伤，我虽然想陪着师父，可却不是想在这种情况下。”
　　上虞缓缓笑开：“不知为何，我在百草林倒下的时候就觉得你要生气了，果然你是生气了。”
　　解苍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无可奈何，可她现在这样好似带着微微讨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由得心底有些开心，可面上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师父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做徒弟的该有多担心，师父恐怕不知道吧。”
　　上虞愣了好长一会儿。
　　解苍接着开口：“师父从不让我出一重天怕我出事，你把我的安危看得如此重要却从未想过我向来也是以这样的心情对你吗？师父待我如何，我便以百倍千倍待师父。师父仗着自己一身武道罡气不惧任何危险，但师父可知道，你再是如何强大，我对你的担忧从不会少一分。师父可曾想过，我这样看重的人，却被你这样轻易对待，让我情何以堪？”
　　解苍一字一句轻轻缓缓，却每个字都说的坚定无比。
　　“解苍？”上虞开口道。
　　解苍低下了头，轻笑出声：“师父，不要再让我这样难过好不好？”
　　上虞轻轻摸着他的头：“解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解苍缓缓摇头，再抬起头看她时仍是一脸的柔和笑意：“师父，你记得，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与师父没有一点关系，师父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妄念难断牵累了师父。”
　　上虞被他一番话说得糊里糊涂，却能觉出他此刻的难过。
　　“解苍，可是伤心了？”上虞问道。
　　“不会，”解苍依旧笑着：“师父从来不会让我伤心，我在师父身边会有多欢喜你是不知道的吧，师父只对我这样好我有多欢喜你也是不知道的吧，我曾觉得让我如此开心喜悦的事情就算师父不知道也没有所谓，可如今却想让你知道，我能在你身边是一件让我觉得多幸运多幸福的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带大的关系，解苍从小就没有什么情感外露的时候，哪怕是欢欣喜悦也很少像常人一样，越长越大后就连悲伤难过都看不太出来。她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如今却想，若是解苍像旁人一样能够正常的表达喜怒哀乐，是不是自己现在就更能了解他的心思。
　　他明明在笑，他说的话语也没有任何不妥，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觉得他在伤心。
　　她到底是怎样教的，让一个少年连正常的喜怒都表达不出来。
　　上虞觉得心底酸涩难忍，可她连这样的情绪要怎样表达都不知道，又如何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