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谈》宛如轮回

19、21

　　21
　　莫日狠狠心，伸脚踢在韩千的大腿边上把他踹到一边，一骨碌翻起身，脸色涨的通红，鼻子里喘着粗气，他只觉得脑子里腾的升起一股怒气，直冲向头顶，他一把掀翻了被子，扯起自己的那一床向沙发上一摔。他瞪着韩千，咬了咬嘴唇，把喉口里那几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言语硬是咽了下去，一声不响的在沙发上躺下，面朝里裹着被子，看上去好似一个蛹。
　　韩千傻了眼似的跪坐在床边许久，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愣了一会，赤脚走到沙发旁边伸出手摸摸莫日的头发，轻声轻气的喊道：“莫莫，莫莫？”
　　地板上冰凉冰凉的，那股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心口上。
　　莫日丝毫不理会他，好像真睡熟了一般。
　　韩千在沙发边上蹲下，盯着莫日的后脑勺看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颇为挫败的求道：“回床上睡吧？”
　　莫日还是不动弹。
　　“回去吧，沙发上哪里睡的好？”韩千摇了摇莫日的肩膀，“是我不好，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出第二次了。”
　　突然间，好像抚摸他都要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件脆弱无比的玻璃制品。
　　莫日依旧没反应，韩千蹲的脚都麻了，他呼的站起来，往地板上一躺，重重的沉闷的一声：“你不去睡我就睡地板上好了。”
　　莫日挣扎了一下，忍不住掀开蒙住头的被子，低吼一声：“你起来。”
　　韩千倒在地板上，穿着薄薄的睡衣，被子也没盖，闭着眼睛仰躺着。
　　莫日长长的舒了口气，用脚尖踢他：“起来！”
　　韩千固执的摇摇头。
　　“上床去！快点！”莫日拧着眉头，伸手扯他的衣襟。韩千捏住他的手指：“那你上床去睡。”
　　莫日回身抱起被子，挣开韩千的手，爬到床上去躺下，闷声闷气的冒出来一句：“你赶紧上来睡吧，明天还有课，再躺下去要感冒了。”
　　韩千默默的抬眼望了望天花板，一骨碌爬起来，安静的在床的另一边躺下。莫日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在黑暗中也睁着眼睛。
　　呼吸依旧是平稳的均匀的，脑海中想的所有事情都如水一般缓缓的流过，感觉纷乱而吵杂，却没有一点是停顿下来细细研究的。早已过了通常的睡觉时间，以往在宿舍的时候，十一点熄灯，和韩谈夜聊两句，顶多十二点的时候就自觉地闭嘴睡觉了。
　　身体很疲惫，陷在被子中一点也不想挪动，太阳穴突突的跳，微微的胀痛，但是脑中却没来由的清醒。
　　并没有刻意的去回忆刚才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不愉快，尽管手指抚摸过皮肤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还存在着，尽管那一时间的慌乱还残留着。莫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身边的韩千突然动了一下，莫日条件反射一般的缩起身子，手指把被子拽的紧紧的，心跳也霎那间的加快了。
　　韩千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就没了动静。
　　可是莫日给这一折腾，脑袋更清醒了，就完全也睡不着了。

　　大概在快天亮的时候他进入了很短暂的昏沉状态，在梦与醒的边缘辗转了几次。
　　韩千喊他起床，他翻了几次身才勉强的撑着爬起来，他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脑袋更是凝固了似的，沉重的像是给水泥浇铸出来的。
　　很少熬夜，这滋味真不好受，踩在地面上都步履虚浮。
　　莫日一照镜子，活脱脱一副国宝相，面色阴沉，头发凌乱。
　　再看韩千，也不如平时神清气爽，表情却如常，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倒是自己老梗着一点什么，开口说话都要踌躇。
　　两人以前在一起从不冷场，韩千善谈，莫日也不是闷葫芦，所以现在这样的气氛，实在很怪。莫日刷好了牙，韩千已经给他热好了牛奶，杯子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擦着莫日的皮肤，莫日一缩，电光火石之间也觉察出自己这么做很怪，又硬生生把手停顿住，杯子倾倒了一下，滚烫的乳白色液体溅在手背上，韩千赶紧替他擦干，拽着他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冲冲！”
　　那块皮肤火辣辣的疼，迅速的红起来一片，韩千面色阴沉，嘴角紧紧绷着，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他默默的递给莫日毛巾擦手，颇沮丧的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了么？”
　　莫日心里一惊，有点惶恐的看着韩千，急急忙忙解释：“不是，没有。”
　　想表达的意思很多，却不知道该如何陈述个清楚，韩千指指钟打断他：“快迟到了，快去吧。”他的声音里渗出疲倦，眼皮也像困乏的撑不开似的耷拉着，表情却是柔和的微笑。
　　莫日把嘴边的话囫囵的吞下去，拿着书包走出门。
　　心里闷的慌，有想要对着空气大叫的冲动，想把这郁结的烦躁都喷发出来。而能做的却只有开门穿鞋，低头说一声“我走了”，语调还是装出来的轻松的尾音上扬。
　　韩千站起身来送到门口，伸手递过去一件外套给莫日：“今天降温，多穿点。”他抓抓头发，朝莫日挥挥手，强笑一下。
　　莫日把衣服抱在怀里，门外的冷风灌进来，胸膛却是暖的。他回身一把拉住正准备关门的韩千，凑过脑袋，轻轻的吻在他的面颊上，然后飞快的走了。
　　韩千在床边坐下，垂着脑袋，头发细细碎碎的耷拉在眼前，他深深的呼吸，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拿起桌上那杯半温的牛奶，一点点的喝进嘴里。
　　他注视着莫日枕头边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他有些烦躁的把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他起身推开窗户，冰冷的风扑面而来，这城市来访的寒流总能让季节一夜之间好似颠倒。
　　韩千摸摸脸颊，刚才那个小小的吻像是烙在皮肤上一般的滚烫灼人。他并不关注天气预报，温度再低也是T恤加上外套，提醒莫日要多穿的其实是韩谈，自己却趁着莫日洗澡的时候把那条消息删掉了。
　　韩千觉得这行为实在幼稚，还有一点点卑鄙。然而动作永远比思想快那么一步，仿佛让韩谈的关心消失在莫日的手机里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自信一点点的消失了，担忧却慢慢的多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自己，怎么也开始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了？
　　他躺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