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儿》何孑孑

37、完结

　　“孤邀你们前来是商议要事的，与朱珠夫人有何干系？”
　　其秦垂头回望了宋潜一眼，似乎在说这回可是宋兄错了。
　　“不过……”殷无咎沉吟着又道，“与宋卿说说或也无妨。”
　　其秦：“……”
　　待殷武王讲完事情始末，他又再次强调：“此等肆意妄为胆大包天之人，当严惩以训之。”
　　其秦思索了一会儿，拱手回：“原是主上想寻惩戒之法，女子若多狡舌，当割之，若多道是非，当缝其唇，不知主上以为如何？”
　　殷无咎气息为之一滞：“恐不妥。”
　　“有何不妥之处，还望主上明示，臣自当改之。”其秦再次恭谨回。
　　“不妥便是不妥！无甚缘由！”
　　“主上……主上息怒。”宋潜从一旁站出，“方才我听主上言，或许这其间另有隐情。”
　　其秦疑惑看向宋潜：“朱珠夫人既已自认，还有何隐情？”
　　这回殷无咎连眼尾都不曾给其秦了，他指着宋潜言：“宋卿且言。”
　　“敢问主上，此秘事由何得知？”
　　殷无咎神情莫测：“乃公子离呈于孤。”
　　“公子离又由何得知。”
　　“传为一女子秘告，此女名妙妙，孤知此人，确实与朱珠夫人来往甚密。”
　　宋潜道：“此事既存疑，不若寻这妙女郎问上一问。”
　　殷无咎喜怒不辨，半晌才颌首：“善。”
　　妙妙到了以后心中也很是忐忑，听到殷武王果真问起此事，按了按心口，果然依朱珠的话全推了去。
　　殷武王面色越加黑沉，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杀人。
　　妙妙骇的小腿肚直抽疼，脑中却突有灵光一闪即逝：“此事确实是朱珠夫人所行不假，但此后之发展便是朱珠夫人也无法预料啊！”
　　“哦？”殷无咎阴沉的问，“此后？”
　　“正是！”妙妙忙额头轻抵着地面回，“此后朱珠夫人便因识得主上威武，而深陷爱恋不可自拔了啊！”
　　殷无咎正了正身，狐疑问：“当真如此？”
　　“当真！妇怎敢行欺武王之行！”妙妙趁机道，“主上或可想想，夫人此后言语行为，若不是出自本心，怎么能施为自若呢？或许夫人也曾向主上解释过。”
　　殷无咎浑身气息为之一变，虽仍旧面无表情，但确实叫人知晓他心情好转。
　　“你之言语，倒也寻得出几分道理。”
　　朱珠整日里懒洋洋的躺在寝殿中，突有一日，闻听外间似有喧哗之声。
　　朱珠心道，何人这般不懂规矩，且能将热闹传来我这里，可见事情不是与我有关，就是发生了甚么大事。
　　她想唤婢子去探查一番，谁知久唤却无人至，当是看她失了宠，连伺候都敷衍起来。
　　朱珠是得过且过的性子，也并不难过。
　　正要歇上一歇，有人推了门，战战兢兢的问：“夫人有何吩咐？”
　　朱珠嘴角抿起个笑：“原是你啊，你似乎唤作芽草？”
　　那叫芽草的立马激动跪下：“是！夫人还记得我！”
　　“你帮了我大忙呢，我如何会忘记你呢。”
　　芽草立刻又颤抖起来，起初她很是得意过一段日子，她可是为朱珠夫人办了好大一件差使呢！且夫人指明要她去办，她长至如今，就没有替主子办过这样要紧的事。
　　旁的侍人婢子们也羡慕极了她，差使办完回转，谁人不捧着她讨好她呢，那段日子对她而言太过美好，如今想起都恍如做梦呢。
　　后来梦果然是要醒的，夫人突然惹主上发怒，先是失了宠被幽禁在此处，后来又传出正是自己当日跑那一遭引出的祸事，芽草从那以后，日日都恐夫人会拿剪子生扎了她，她小时被阿娘这样待过，自觉这是最最恐怖之事，就算不拿剪子扎，婢子因此丢了性命也太过寻常，往常那些讨好过她的侍人们便是这样说的。
　　朱珠摸了摸脸，又笑：“我如今已是面目可憎了么？你怎惧成这样。”
　　芽草四肢伏地，牙齿咔咔咔一直响个不停：“夫人如……如今风韵，犹……犹胜从前。”
　　“你不必惧我，我不会怪罪你的。”朱珠继续温柔说。
　　芽草悄悄抬了抬头，抬到一半，又赶紧埋下去。
　　“我听外间很是热闹，你可愿帮我去探上一探？自然，若你不愿，我也不会迫你……”
　　“愿的！”芽草不住叩首，“婢子这就去！”
　　一刻钟后，芽草鬼祟的徘徊在朱珠门前，始终不愿进去。
　　在她走动间，衣角发出簌簌的声响，叫朱珠听着了，朱珠斜倚着榻坐起，半闭了眼儿问：“可是芽草回了？进来罢。”
　　芽草犹豫迟疑的推了门，又伏地不语了。
　　“外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芽草又抖着声音回：“是……是喜事。”
　　“呵——”朱珠发出轻轻的笑声，“瞧你，既是喜事怎么还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谁的喜事？”
　　“殷……殷武王。”
　　“哦？”朱珠稍微打起来精神，又慵懒的略抻抻腰背，“快与我说说。”
　　“外间都在传，殷武王是要迎王……王后了。”话落，芽草立刻伏低身子缩成一团。
　　朱珠手指一颤，继续向后腰摸去，她揉了揉，奈何使不上劲儿。
　　“芽草，快来，快来替我按揉按揉腰背。”朱珠说完就侧了身子。
　　芽草膝行上前，手掌根小心翼翼又分外慎重的贴上朱珠腰部，朱珠舒服的叹了两声：“武王确实该迎后了，不知迎的是哪位？是诸侯国中的公主，还是穆公赐下的王女？”
　　“未有人知晓……”芽草又试探着问，“夫人不怒吗？”
　　“怒？”朱珠摇头，“自我被武王纳为夫人，我便知我的夫君必定不会只有我一人。”
　　“可……可我听闻别的婢子言……”
　　“言我善妒？”朱珠接了话头，“言我不喜武王迎别的夫人？”
　　芽草吓的又要跪地告饶，叫朱珠阻了：“且好生揉按腰背，停下我可不喜。”
　　又过了好一会儿，朱珠才喃喃低语：“我虽不喜……又有什么法子呢？”
　　外间的热闹足足持续了半月，就连朱珠这处幽禁之所都被婢子们妆扮起来。
　　这日她正于梦中酣眠，突地被人擒住了手腕，那人牵了她的手，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大喜的日子，何故迟迟不起？”
　　朱珠甫一闻听这声音，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酸涩，竟蓦地坠了泪，那泪落的无声，指肚大小的水珠儿滚滚往下流。
　　“如今可不是夫人任性的时候。”
　　朱珠再受不得了，挣开手腕，偏过头去没好气的说：“你只管迎你的王后去，来我这里做甚，仔细我又以牛马之法驯你，哄骗你！”
　　殷无咎这才听出哽咽之声，忙将人抱坐起来：“且扭了脸让孤瞧瞧，可肿了眼？”
　　朱珠哇地一声哭出，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痛哭，认真计较起来，还是她先犯了欺君的大罪，这可真真没甚道理了，朱珠自己也知，如此哭了一遭，还是自个儿觉得不好意思了才抽噎着止住。
　　“现下看来，可是夫人知错了？”殷无咎拳头松握好几回，还是冷了脸问道。
　　朱珠仰了脸去看他：“若朱珠言已知错，夫君可会原谅朱珠？”
　　殷无咎又给气笑了：“看来夫人认错之心非诚非真。”
　　“不！”朱珠立刻拽过殷无咎袖摆，拼命摇着头，“我错了！夫君原谅朱珠罢！”
　　又泣泪道：“可我后来果然爱慕上夫君了！夫君为何不问我，难不成只因朱珠哄骗了夫君一次，夫君就再不信朱珠了吗？！若我当真想要哄骗夫君，为何不一直哄下去呢，可见夫君从未分辨过朱珠的真心，现下还要迎甚么王后……”
　　殷无咎轻抚着朱珠后背，手掌一顿：“孤的珠珠儿可是醋了？”
　　“醋了又如何，便是我将膳房的陈醋全饮了去，夫君就不迎王后了么？”朱珠又去看殷无咎，“我知怪不得那新王后，夫君变心也与旁人无关，若夫君当真如此，朱珠恐心若火焚，日渐消沉，如此非我所愿。”
　　“那什么是夫人所愿呢？”殷无咎饶有趣味的问。
　　“你！”朱珠眨了眨眼，又挤出一大滴泪来，“你只会欺负我不成？！”
　　“莫哭了，哭坏了孤的珠珠儿，孤该心疼了。”殷无咎一边轻声哄着，温暖干燥的手掌轻揩去朱珠泪痕。
　　他又对外面命令道：“来人！”
　　随后鱼贯着进入一群婢子并老妪，手中皆捧了一物什，或是璀璨层叠，一见便知花费巨靡打造的珠冠，中心正正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东珠，又有佩环、耳珰、鞋履、婚服一应俱全。
　　“这……这是？”
　　“若珠珠儿今日还不肯向孤服软，孤少不得就要绑了夫人来与我行大典了。”
　　“夫君！夫君夫君……”朱珠口中不住的叫着，欢喜的又是哭又是笑。
　　等真的要着婢子伺候朱珠穿衣时，朱珠冷静下来，她两只眼睛晶亮的盯着殷无咎：“可夫君为何突然如此？你不是言……”
　　“哼。”殷无道，“你那好姐姐妙妙言，你有一心结，便是孤不能只娶你一人，孤今日便让她看一看，孤到底能不能！”
　　说什么让妙姐姐看一看，殷武王何等身份，为何要向一介庶人证明甚么，不过是殷无咎为使自己不失颜面的借口罢了，朱珠心中甜沁，又笑颜如花的唤道：“夫君，朱珠好生欢喜夫君呢。”
　　殷无咎轻咳了一声，泰然自若：“不过你之本分。”
　　次年八月，殷王后产一子，殷武王为之取名殷珏。
　　又两年，殷攻陈，殷武王应王后请，降者皆可得庶民身，陈奔殷者众，故殷不战而胜。三年，并陈、燕两国，殷武力日昌。穆王惮，遣使游于殷，武王纳王后之谏请，以怠惑使者，又赂以金银，使者归，言穆王且如寻常。
　　十年，殷灭穆，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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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很快完结，果然就很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