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明玉》苌叶

4、第四章

　　步摇叮铃作响，顾矜到前厅时顾宇和顾瑾刚到，顾矜淡蓝色的裙摆在急促的步伐中扬起，顾矜刚看到顾瑾，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边，她一个踉跄到了顾瑾面前。

　　顾瑾大笑，“可是好不容易优雅一次，全被这一个踉跄毁了。”顾宇起身，捶了顾瑾一拳，顾瑾吃痛，揉着肩膀。

　　“我倒是觉得这样甚是好看，吱吱可是继承了夫人的美貌，稍作打扮便是绝色佳人。”顾宇一边夸女儿，一边哄顾夫人开心。

　　顾矜摸了摸面具，自从戴上这半扇面具那日起，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动作。“爹，你看我今日的胭脂可好看。”顾矜抿了抿嘴唇，期待地问。

　　顾宇如今已经很少如此仔细地端详顾矜了，小时候的顾矜软乎乎小小的一只，脸上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后来她慢慢长大，眉眼逐渐长开，早早的就褪去了婴儿肥，尽管面具遮住了一面容貌，却依旧透露出动人的样子。

　　顾宇还没来得及回答，顾瑾伸手拨弄着顾矜的步摇，“这般我见犹怜，敢问哪家公子看了会不动心！”

　　顾夫人打掉了顾瑾作乱的手，再次细心地整理了一下，“瑾儿你今日带吱吱在出门好好游玩一番，可不许毁了这好一身打扮。”

　　顾瑾连声同意，“娘都发话了，我怎敢不从。”

　　府里早早的备好了马车，顾矜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去，顾瑾翻身而上，拉了一把她，打趣道，“怎么，今日不拿你那鞭子了？”顾矜斜眼瞪了他一眼，然后向府里大喊，“娘，哥哥说要带我去青楼见识见识......唔......”

　　顾瑾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顾矜的手，把她拉进了马车，心有余悸地说，“你还真是恶毒啊，要是爹也听到了，还不把我腿打断！”顾矜傲娇地哼哼两声，眼里全是得意。

　　马车慌忙地行驶在街道上，顾矜掀起帘子的一角，怡然自得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这条街她再熟悉不过，前方就是藏书阁，前世她最爱不过这藏书阁，总能欣赏到好字好画。

　　兰喑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藏书阁，明明是雅致的地方，此时却喧闹无比，她正在心里臆想着把那群女人丢出去。

　　这藏书阁在都城内好似一夜之间崛起，凭借一本失传已久的《妙手回生》一时名声大噪。

　　起因乃是一年前皇上突患怪疾，太医束手无策之际，太子在藏书阁觅来此书，太医依书上所记载，治愈了皇上，从此藏书阁便被皇家所庇护着。

　　藏书阁不仅藏书，白日里还音律萦绕，是陶冶情操的好归处。只不过人们也仅仅能在此瞻仰字画，或是有缘之人一同演奏，再也没有发现过古籍。但是偶尔举办字画拍卖之时，引来的达官贵人也是不计其数。

　　顾矜走进阁内，兰喑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下她，顾瑾自然地错身阻挡了兰喑的目光。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吵得顾矜头疼。

　　“敢问老板，楼上为何人，怎如此喧闹。”顾矜皱着眉问道。

　　兰喑故作无奈，“唉，楼上乃是丞相之女林俪，今日她邀了好友来此处欣赏字画。”

　　顾瑾厌恶极了这叽叽喳喳的声响，对顾矜说，“走吧，带你去别处，别扰了今日的兴致。”顾矜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不巧，林俪真巧下了楼，也准备离开，正好看到了准备上马车的顾矜。

　　淡蓝色的裳没有多余的点缀，唯一的一只步摇束在发髻之中，其余的头发柔顺的垂下，给林俪身姿绰约、步步生莲之感。仅仅一个背影，林俪却觉得自己竟有一丝比不得。

　　“这不是顾小姐吗？怎会来此地？”林俪平常的询问，却充满了瞧不起的意味。

　　顾矜转身，强压住心底的杀意，巧笑倩兮，“听闻此地雅致，特来瞧瞧，却觉得嘈杂至极，这藏书阁也不过如此，不如传闻中那般。不知林小姐可觉得我说得对否？”然后露出遗憾的表情，好似真的失望又失落。

　　林俪疾步到顾矜跟前，围着顾矜转了一圈，好生疑惑，“今日顾小姐怎这身打扮，还是那男儿的衣服适合你。”嫌弃地看了看顾矜的脸，好似她有污秽之物一般。

　　林俪洋洋自得的准备离开，顾矜微微伸脚，林俪没有察觉，被绊住向前摔去。眼看就要直愣愣的摔向顾瑾怀中，顾瑾微微向左移了一步，她顺手抓住了顾瑾的衣服下摆，顾瑾拔出腰间的剑将那块衣服削掉了，“林小姐怎这般不知羞耻，男子的衣物怎可胡抓。”林俪重重地摔在地上。

　　丫鬟们赶忙上去扶起，另外几个女子开始气冲冲地责骂顾矜。

　　林俪好不容易站起，此时街上全是来来往往的百姓，一个个看好戏一般瞅着她们。林俪从来没有此刻这般丢人过，她感觉那些下贱的人居然也在谈论她、嘲弄她。

　　恼羞成怒，她反身顺手想扇顾矜一巴掌，顾矜可是练家子，岂是她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比得了的。

　　顾矜捏住林俪的手握，脸上依旧微笑着，手却是实实在在下了重力，林俪吃痛，想甩掉顾矜的手。顾矜拉了她一下，凑到林俪耳边说，“我可不是好惹了，今天没鞭子，饶了你，但若你还不知趣，没有鞭子我也能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的林俪后悔没有带侍卫出府，被顾矜甩开后只有仓皇离开，心底却怨恨极了。

　　留下几个人惶恐地看着顾矜，她们全是朝廷各大人的女儿，父亲对丞相唯首是瞻，她们也只得听林俪差遣，一个个也只不过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罢了。林俪走了，她们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兰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好一出“痛打恶狗”的戏码呀，可惜没有真给恶狗点教训。

　　顾矜上了马车，临走前掀开帘子，对兰喑说，“不知兰老板对这出戏可还满意？下次我可是要收钱了。”

　　马车上，顾矜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瑾，顾瑾有一丝后颈发凉之意，直到顾矜的眼神落地残缺的衣摆处，顾瑾忍不住了，“你这眼神看得我发虚，有话明说。”

　　顾矜听到后开始反思自己有那么可恐吗，“哥，我只是心疼你的衣服......”

　　顾瑾听了怦然大笑，揉了揉顾矜的头发，顾矜嫌弃地躲开了，“别弄乱我的头发了！”她大声抗议。

　　顾瑾摊开手，示意自己不弄了，“被那种刁蛮跋扈的人碰过的衣服，回去就扔了。”顾矜一听，忍不住打趣，“刁蛮跋扈说得不是我吗，她可是知书达理、眉目如画的大家闺秀。”

　　顾瑾恶寒，那等可怕的女子，怎配被称作大家闺秀。马车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接下来去哪儿？”顾瑾还在思考，顾矜就已经回答了，“回府吧。”

　　“怎的这么早就回府？累了吗？”顾瑾关切的问，难道是哪儿不舒服？

　　顾矜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娘和爹估计等着我吧？不想逛了，想早些回府。”顾瑾拉过顾矜的手，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屁颠屁颠跟着叫自己哥哥的小团子，如今已这般大了。

　　回到府上是，饭菜已经备好了，顾夫人询问着顾矜玩得是否开心，顾矜糊弄着说开心极了。

　　一顿饭，大家却都是满怀心事，结束用餐后，顾矜打破了宁静，“爹，说吧。”

　　顾宇摸出书信，递给你顾矜，“你想走的路，爹允了。只是，刀剑无眼，你还需磨炼，明日，你便前去楚西国找卞胥，拜他为师......”

　　顾宇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身接着说，“我给你五年的时间，待你及笄之时，便是期限，在此之前，不得回府！”一旁，顾夫人默默擦拭着眼泪。

　　顾矜郑重得将书信放进了怀里，点了点头。顾宇将哭泣的顾夫人抱在怀中，不再看顾矜。

　　顾矜回房，收拾着衣物。夜晚，顾瑾来的了她的窗外，敲了敲窗户。顾矜推开窗，顾瑾却压着窗户不让她打开，从窗户缝里塞进去几块糕点。

　　顾矜拿起糕点，那是她最爱的桃花酥，屋外，顾瑾倚着墙坐在地上，晚风习习，月色清冷，顾瑾的话幽幽传入窗户。“吱吱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打坏了爹送给娘的镯子，被罚不许吃饭，我就偷偷留点桃花酥，天黑了就来给你。”“嗯，记得的。还有你每次欺负我了，我一哭，你就带着桃花酥来哄我.....”

　　一幕幕好似昨日发生那般清晰，待日出之时，却近分离。顾瑾坐的腿麻了，撑着墙起身，“睡吧，明天你还要赶路。”

　　顾矜在房里一点点吃着桃花酥，眼泪看是滴落，“今日的桃花酥怎这般苦，简直难以咽......”

　　天蒙蒙亮，顾夫人推开了顾矜的房门，温柔地叫醒了顾矜，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早饭。

　　顾矜背着包袱，走向府门，在跨出门口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她胡乱擦干，终是没有回头，

　　“爹，娘，及笄之时，我定不负期盼。哥，等我回来，还要吃桃花酥！”然后冲出府，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直到不见将军府的身影，顾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风刺骨地吹着，泪水随风而去，哭着哭着竟打了一个嗝，顾矜被自己逗笑了，一下子似哭似笑。

　　快马加鞭，直到晌午，顾矜才随便找了一处地方稍作休整。马累坏了，此时正喝着水，顾矜就着溪水洗漱了一下，缓解疲惫。

　　她看着四面环绕的山头，这是她从来没有达到过的地域，也是她开始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向往的路的必经之处。再次骑上马，顾矜觉得，五年足够了......

　　顾矜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面具显得尤为刺眼，她眼神冰冷，“欠我的，终是要还的。欠顾家的，我要你们以命来抵......”

　　再归来，要有一个杀伐果敢、无坚不摧的顾矜！

　　秦韫玉：今天也是没有我的天（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