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明玉》苌叶

36、第三十六章

　　“一介女子，任你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林阳邑在一旁嘲讽道。这一路，他没少找茬，顾矜只觉得他聒噪，懒得理他。

　　顾矜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现在找不到对策，心中烦闷，林阳邑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顾矜一甩鞭子，鞭子在林阳邑手边鞭打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将林阳邑吓了一跳，正准备发火，顾矜不紧不慢地说，“你三番两次质疑皇上的决定，是何居心！”

　　林阳邑连忙否认，“我何时质疑皇上了，你不要含血喷人！”顾矜冷笑，“你几次嘲讽我一介女子不配参与此次战事，可我这副将是皇上封的，皇榜上清清楚楚写着顾矜二字。还是说林大公子不仅听不懂人话，还是个文盲，真是可笑！”

　　林阳邑被说的满脸通红，眼看气氛愈加紧张，秦牧之扣了扣桌子，“这里不是拿给你们吵架的地方！有什么不服，回都城后随便你们怎么吵！”林阳邑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也不再敢说什么。

　　“怎样突破？”秦牧之抛出问题。王为为难地低下头，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奈何所想的方法根本行不通。林阳邑说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办法，“大军路途舟车劳顿，不如就驻扎守着昭孟国，一来士兵们得到休息，二来昭孟国总会打开城门，露出破绽。”

　　顾矜嗤笑了一声，“军队驻扎实在不是长久之计，昭孟国关起城门过日子，内部运行完善，就算长期不与他国交涉，也照常能过得好，只不过发展可能稍微迟缓些。”说到这里，顾矜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他们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此次派兵人数不少，后备资源全靠供给，长久这样耗下去，只怕军队消耗实在太多了。”顾矜停顿了一下，正色到，“得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说得轻巧。你知道强攻我们会损失多大吗！”林阳邑反驳道。顾矜自然知道正面强攻难度大，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是到万不得已时，也只有强攻了。

　　秦牧之料想今晚也商量不出对策，说道，“军队休整几日，顾矜和林阳邑明日分别带小队人马潜入昭孟国附近实地勘察一番，能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

　　顾矜和林阳邑领命，顾矜向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亲自去勘探正和她意。

　　都城那边，秦韫玉面色凝重，“所以，知情人都已经死了？”夏衍点头，“王爷，追查了这么多年，排查了一个又一个疑点，当年的知情人的确无一生还。”

　　秦韫玉的指腹摩擦着腰间的玉佩，“无一生还，死无对证，呵，可是本王心里却有底。”

　　多年前，秦渲赟那时还是皇子，先皇后是她的生母，可惜先皇后红颜薄命，在秦渲赟十三岁那年死了，秀贵妃当时膝下无子，所以秦渲赟此后名义上的母妃就成了秀贵妃。

　　先皇后逝去三年后，秀贵妃怀孕，此后更是深得先皇喜爱，所以秦韫玉还未出生，先皇就已经对他给予厚望。秀贵妃怀孕四个月时，秦渲赟迎娶了穆子清。

　　也就是这时，皇朝之中，有些东西，隐隐在暗处发生了变化。先皇在文武百官的谏言下，开始有了立太子的心思。

　　秦渲赟每日带着穆子清到宫里向秀贵妃请安，怀孕后秀贵妃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穆子清每日都在宫里陪她，偶尔还会留宿宫中，每个月，穆子清还会送秀贵妃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先皇公事繁忙，偶尔来探望秀贵妃时，将穆子清陪着她，也就放心了。

　　不料，在秀贵妃怀孕八个月时，突然四肢乏力，宫人们一下没看住，秀贵妃就摔了一跤，好在孩子保住了，虽是早产儿，却也健康。

　　先皇当天一直陪伴在秀贵妃身侧，孩子一出生，就赐名“韫玉”，秀贵妃也将先皇赐予她的美玉送给了自己年幼的孩子，秦韫玉一出生，就成了先皇的心头宝。

　　只是自古君王多薄情，秀贵妃虽然是后宫的掌权者，却也抵不过宫里年年出现的新人。先皇的心，很快就不在她身上了。

　　秦韫玉那时还小，还不懂为何母后郁郁寡欢，直到后来后宫中只要有身孕了，都逃不过小产这一结局，甚至有些把命都丢了。

　　不知何时起，宫里开始有了谣言，说是秀贵妃怕宫中新皇子出生威胁到秦韫玉，所以暗地里狠下毒手，将先皇的骨肉一个个扼杀。

　　秀贵妃自然知晓这些谣言，可是却无能为力。生秦韫玉时落下了病根，身体每况愈下，她开始还期盼着先皇能念着她，后来已经不再有期盼了，只想着养育秦韫玉成人。

　　不料，有一天先皇怒气冲冲地来到秀贵妃面前，带着一众宫人。秦韫玉被牢牢护在秀贵妃怀里。一个宫女连连求饶，“娘娘救救奴婢......”

　　秀贵妃大概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了，吩咐人将秦韫玉带回房里。秦韫玉虽小，却也知道情况不对，躲在门外就是不肯走。

　　一盆一盆脏水往秀贵妃身上泼，她无从辩解，“贵妃之位，就当做你为朕养育了皇子的犒赏，只是，你谋害了朕如此所的子嗣，朕无法再念夫妻情谊，此后你禁足宫中，再不准踏出一步。”

　　不久后，秦渲赟被册立为太子，而秀贵妃，心结成病，自此一病不起，不久后就逝世了。秦韫玉失去了母妃的庇护，生存艰难。

　　秀贵妃本无所求，但是为母则刚，自怀孕后，她暗地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能保护秦韫玉。秀贵妃死后，那些人暗里一直照应着秦韫玉，秦韫玉自懂事后，为求自保，也为了有一日能报仇，他一直在等机会离开都城。

　　直到顾矜出现，秦韫玉终于得以离开都城。秦韫玉心里明白，当年的事，八成是秦渲赟一手策划的，其他皇子眼里最大的对手是秦渲赟，犯不着对秀贵妃下手。

　　而对秦渲赟来说，有秀贵妃庇护的秦韫玉，却是他夺得太子之位的绊脚石。

　　先皇虽然流连于新人之间，但后宫的掌权者是秀贵妃，先皇对她的宠爱还是在的，一旦秀贵妃有了扶持秦韫玉的心，笼络到势力是早晚的事，秦韫玉终有一天会成为心头大患。

　　秦韫玉离开都城后，一直在寻找证据，奈何当年的知情人不是失踪了，就是已经死了。每次一有线索，必定会断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人，往往会发生意外。

　　一切太过凑巧，而秦韫玉最不信的就是这些诡异的巧合。他对皇位没有想法，他只想有朝一日将真相大白天下，还母妃一个清白，也让天下人看看，秦渲赟丑恶的嘴脸。

　　“就算本王寻找不到真相，这个仇，本王也一定要报！”秦韫玉垂下的衣袖里，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这些年，夏衍自然知晓秀贵妃的事是秦韫玉生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王爷大仇得报，他不再有执念了，又该如何生活。

　　突然，夏衍想到一个人，“王爷，真的不用派人去暗中保护顾小姐吗？”夏衍知道，顾矜对于自家王爷来说，是不一样的。或许，会成为自家王爷以后人生的意义所在。

　　想到顾矜，秦韫玉表情突然变得温和，“我相信她！”他懂顾矜，她不会想要活在自己的保护中。而这段时间，都城内一旦有分吹草地，他只需将顾矜珍视的人照顾好就行了。

　　“楚霖昱那边，助他事成后，将九皇子带回来。”秦韫玉吩咐道。夏衍疑惑，九皇子秦晋轩与秦韫玉并无交情，不明白他为何特地嘱咐要将他带回来。

　　秦韫玉一点也不关心秦晋轩的死活，只不过，顾矜同他说，若是有机会，将秦晋轩带回，只是告诉他，她对这个人很好奇。

　　顾矜这样做也并不是没有缘由，这一世的秦晋轩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她止不住的想要去了解一下。

　　“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待楚西国皇子篡位时，就散播秦晋轩死于乱战的消息。”秦韫玉嘱咐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秦晋轩很重要。

　　今夜各方貌似平静，实则每个人都打着不同的注意，而林俪，也乘着夜色的掩盖，带着一队人马潜出了都城。

　　一连几日，顾矜带着小队人马早出晚归，仔仔细细的摸查昭孟国周边，奈何一直寻找不到突破口。顾矜心情烦躁，晚上独自到军营边小溪旁散心。

　　秦牧之赶巧看到顾矜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秦牧之加快脚步拉近与顾矜的距离，顾矜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警觉起来，潇洒的转身挥鞭子。

　　还好秦牧之反应迅速躲开了，“你这是有多恨本宫。”顾矜迅速收回鞭子，“属下以为是昭孟国的人潜来了，还请太子赎罪。”

　　秦牧之也知晓是自己惊到她了，自然不会追究过错，走到顾矜旁边，“可是对于此次战事，毫无头绪？”顾矜点了点头，一连几日，完全找不到昭孟国薄弱之处，她只觉得束手无策。

　　秦牧之笑了一下，“这般无精打采，可不像你。”顾矜就地坐下，“那怎样才像我？”秦牧之下意识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没有答案。

　　顾矜转头看了一下在自己身边坐下的秦牧之，“若是王爷，他一定会说，无论什么样，都是我，都是顾矜，仅此而已。”不知为何，顾矜觉得，秦韫玉一定会这样说。

　　秦牧之语塞，与顾矜同行这几日，他再没有做过那个梦，明明身在军营，他却睡得格外安心。

　　就在秦牧之走神这片刻，两人身后的草丛有轻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