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明玉》苌叶

2、第二章

　　顾宇归来那日，进宫觐见后赶忙归府，想要看看女儿什么样，可不要随了自己呀。

　　顾夫人抱着顾矜在府门口等着顾宇，顾瑾眼巴巴地望着门外，顾矜眼皮子沉得很，刚醒不久就又睡着了。

　　顾宇回到家，看着顾夫人怀里的女儿，仔细瞅着她的眉眼，“还好不像我，像极了夫人，真好看。”

　　顾夫人羞怯地瞪了顾宇一眼，“还没取名字呢，等你回来给孩子取。”

　　顾宇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矜，仁义、庄重，顾矜。”顾矜睁开眼，努努嘴，这辈子，我才不要仁义庄重，我要肆意洒脱。

　　顾瑾看到妹妹的小表情，惊奇极了，“爹，妹妹喜欢这个名字，她在笑！”顾矜听到顾瑾的话，心中吐槽着：这不是喜欢，这是无言的反抗。一家人其乐融融。

　　顾矜五岁那年，皇后召顾夫人进宫，顾矜在御花园游玩时，不慎被小王爷伤着了脸，眼角下方自此留了疤，小王爷迁去了封地，五年之内不得返回都城。

　　转眼，顾矜已经十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只不过成了个混世小魔王，没有按着顾宇期望那样成为一个端庄的世家大小姐。

　　顾瑾第一次随军远征，大胜归来，皇上特地设宴庆贺，顾矜随行进了宫。顾矜戴着面具，那些个世家小姐见了只觉可恐，顾矜在她们眼中没有半分女子的柔美。

　　顾矜琴棋书画半分未丢，加上勤习武，这一世多了十分英气，只不过外人都以为顾家千金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人，完全不知琴棋书画等风雅之事。

　　“太子驾到！”大殿内交谈的声音瞬间消失殆尽，各家女儿尽显娇羞姿态。

　　秦牧之拜见皇上皇后后落座，没有给他人一丝眼神，只当不知道朝中大臣们协女儿赴宴的心思。皇后看了眼默不作声吃着东西的顾矜，心中满是遗憾。

　　顾矜在秦牧之进来的那一刻，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收敛心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顾瑾察觉到顾矜安静得很，一时不习惯，小声打趣，“妹妹你看太子，可是生得一副好模样，不然那些女子怎么一副要吃人的神色。”

　　顾矜夹起一个鸡腿塞进顾瑾嘴里，瞪了他一眼，“打战打傻了吗？什么话也说。”

　　顾瑾将鸡腿吃完，一脸嫌弃地说，“女儿家，怎么比男人都粗.......”话还没说完，顾矜阴沉地盯着他。

　　顾瑾咳嗽两声，“女儿家，怎么那么不知羞地盯着太子，妹妹你说我说得可对！”

　　顾矜被他逗笑了，以前怎没发现哥哥是个如此幼稚的人。

　　明明相隔大殿两边，秦牧之却清晰地听到了顾矜的笑声，不自觉地看向她。明眸皓齿，一定是个妙人儿。看到她脸上那半扇银质面具，只觉可惜了这样一个妙人儿。

　　顾矜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穿过殿中舞姬腾跃的身影，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道视线。她收起笑容，礼貌性地颔首，然后继续吃东西。

　　秦牧之看了一会顾矜，收回了视线，开始和身边的人交谈，顾矜在他眼里，只是将军之女罢了。
　　顾矜无聊地把弄着酒杯，开始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这酒后劲足，一壶下肚，顾矜开始犯迷糊了。

　　等顾瑾发现时，顾矜正要摘下面具，顾瑾赶忙制止，还好酒宴接近尾声了。

　　酒宴结束，顾瑾半扶着顾矜走出了宫门，“你这小妮子，怎的我一不注意，你就偷喝酒了，回去了爹还不得打死我。”

　　顾矜傻乎乎地挂在顾瑾身上眯着眼冲着顾瑾傻笑，“不会的，爹要是打你......我保护你。”
　　到底是亲妹妹啊，顾瑾从小没少给她背锅，平时再怎么逗她，打心眼里是疼的，此时听到妹妹说保护自己，又好笑又感动。

　　到了马车，顾矜死活不坐马车，撒娇似的赖着顾瑾，“哥，不坐马车......不坐！”

　　顾瑾拗不过她，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只好应允了她，两人就开始往家走，后面跟着侍卫，侍卫看着传说中“刁蛮跋扈的顾家千金”，只觉得还是那小女儿家的娇态罢了，不见丝毫刁蛮。

　　走了一会，顾矜嚷嚷着累，一骨碌爬上顾瑾的背，赖着不下去，顾瑾认命地背好她，要不是她一身酒气，他都快怀疑顾矜是不是又耍坏了。

　　不一会，背上传来了顾矜沉稳的呼吸声，顾瑾看着她垂下来的发丝，想着不知道以后谁能降服着小魔王，不过没有人也没关系，将军府还是养得起的。

　　“哥......”软糯软糯的。

　　顾瑾嗯了一声，却发现顾矜似乎在说梦话。每隔一会顾矜就喊一声，他就那样不厌其烦的应着。
　　顾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顾夫人疼爱的给她揉揉头，“看你以后还贪杯吗？”

　　“不会了......娘，哥哥和爹呢？”顾矜伸了个懒腰。

　　“练兵去了，你又打什么小主意呢？”女儿那点小心思，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顾夫人摸不透自己女儿，却知道她不甘心只困于闺阁，她羡慕极了自己的哥哥。

　　顾矜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换上衣服，骑过马就溜到了城外的军营里。那里是秦兆国都城日常练兵的地方，这一世，顾矜没事就溜到这里练武。

　　营地门口的侍卫熟练地牵过顾矜的马，“顾小姐，今天又来练武啊！”

　　顾矜点点头，一溜烟冲到顾宇身旁，“爹！”顾宇顺势擒住了意图吓唬自己的顾矜，“长记性了吗？”

　　顾矜求饶，“爹，痛痛痛，长记性了！”然后心里吐槽每次都是这一招。

　　顾宇知道这是她故意被自己擒住，她天性不爱琴棋书画，一心只想练武，也只好满足她，给她请的师父都是顶顶好的，该是什么水平他当然知道，将门之女自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矜有什么请求，他向来应允，唯独她想上战场这一个愿望，顾宇坚决不同意，那是作为一个父亲的坚持。

　　顾矜一溜烟，又跑到了顾瑾那里，空旷的草坪上一个个士兵光着膀子，顾瑾转身捂住顾矜的眼睛，“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我要是懂事了，你就没有这么机灵的妹妹了。”顾矜拉下顾瑾的手，不过没有转身，毕竟还是女儿家。

　　顾瑾跟着顾矜走到了马厩，看着顾矜优哉游哉地喂着马，“说吧，找我到底何事？”

　　顾瑾怎会不了解她，小时候爱往营中跑，和将士们打成一团，后来武艺见长后也就偶尔来了，来了也素来不会找自己。

　　顾矜挑了挑眉，捏着一根草挠了挠顾瑾，“哥哥怎么这么了解我呢？”

　　随即正色，“的确有事，哥，此次皇上大摆宴席庆祝你凯旋归来，朝廷中各个大人无不协家中女儿赴宴，皇后在宴中不时打量，你还会不知道皇后是何意吗？恐怖此时太子府上已是各种画像了。”

　　顾瑾环顾周围，“你容貌已毁，皇后早该打消了那份心。”

　　顾矜听到顾瑾的回答，不禁笑了笑，“容貌与顾家背后的兵权相比，不值一提。再者，侧妃，乃至妾，也不是不可能。”

　　顾瑾愠怒，顾家女子，怎可委屈至此，爱护至极的妹妹，怎可沦为皇权斗争的玩物。“离你及笄还有五年，至少这五年皇后不会动手......”

　　顾瑾此时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顾矜虽为女子，武艺却了得，从小习得兵法，或许顾家出个女将军，也不是不可。

　　太子后宫之人可以没有容貌，却是万万不会要一个和男人同场杀敌的女人的。

　　顾瑾无奈地叹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回去说服爹的，只是这五年里，你必须变得更强大，否则就算爹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你上战场。”

　　顾矜开心极了，哥哥松口了，自己终于有一丝机会一同上战场杀敌了。

　　她牵出马，一跃而上，笑容明媚耀眼，“驾~”马儿应声而奔，“哥，靠你啦！”

　　顾瑾宠溺地看着顾矜离开的背影，拿她没办法，同时也决定晚上和顾宇谈论，顾家所处位置的确快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还没进城，就下起了雨，顾矜只好快马加鞭，不曾雨瞬间顷落，她全身淋湿，只好就近停留在来客酒楼。店家小二牵过马绳，不敢抬头看顾矜，不招呼就去了马厩。

　　“给我准备老几样小菜到老位置！”说完就超楼上走去。店老板赶忙追上去拦在顾矜面前，支支吾吾半天，顾矜此时冷得很，“有什么就说！”

　　店老板瑟缩了一下，“顾小姐，那包间今儿个有客官占了，可否换个位置？”

　　顾矜看着店老板害怕自己的样子，一时好笑，却也应允了，店老板如释重负地笑了，领着顾矜前往新的包间。

　　路过原包间时，顾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然后她停在了隔壁处，“这里可有人？我要这间。”

　　店老板连连摆头，“没有没有，顾小姐但请进去稍作休息，饭菜很快就来。”

　　顾矜进屋，将椅子轻轻地搬到墙角，轻轻倚着墙休息，顺便听听隔壁在商讨何事。

　　隔壁屋，秦牧之靠在椅背上，目光冷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听闻本宫那四弟近日私宴江湖侠士，你可知是何用意？”

　　茶杯盖子扣得李羽心慌，秦牧之抿了一口茶，转头看着默不作声李羽，“这茶水凉了，本宫只觉难品，不喝也就罢了。这人心摸不透了，本宫也就懒得摸了！”

　　李羽抬头，“属下懂了。”秦牧之挥挥手，李羽起身离开了酒楼。

　　秦牧之再次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的雨滴，“果然，一如既往的难品。”正当他要离开，听到一声细微的咳嗽声，转身警惕地走到隔壁门口。

　　秦牧之正要推开门，门就打开了，顾矜“惊讶”地看着秦牧之，微微愣神，然后反应过来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秦牧之虚扶顾矜，却不小心触及到她湿漉漉的衣袖，“免礼......”顾矜发现秦牧之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笑吟吟地询问，“臣女点了几份小菜，不知是否有荣幸邀殿下一同品尝？”

　　秦牧之点了点头，走了进去，落座。顾矜探头喊，“小二，添点热乎的茶水！再添一副碗筷！”然后在秦牧之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