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妖》醉亦可醉

18、猫又

　　黑猫的身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没人能忽视的地步。

　　原本想要逞凶的几人也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全都满眼惊惧的望着一旁这只慢慢变得如小山一般高的黑猫。

　　“这，这……”
　　“妖怪，妖怪啊！”

　　这只猫的外形一看就不在是普通的猫了，更别说现在还变得这么大，有眼睛的便都能看出来这是妖怪了。

　　“喵呜！”黑猫巨大的竖瞳盯住了那个举刀的士兵，那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之后又想起来自己是有兵器的，立马举刀朝黑猫砍去。

　　黑猫对于这个人类的兵器十分不屑一顾，而且人类的速度在他眼里，实在是有慢的，他看着眼前这个的慢动作，抖了抖硕大的耳朵，抬起了爪子。

　　爪子比那士兵人都大，碰到那高举的尖刀时，更是连他的肉垫都没有刺破便直接拍在了刀主人身上，那高大的士兵瞬间便化为一滩肉泥。

　　将人拍死后，黑猫‘呜呜’的轻哼两声，甩了甩自己的爪子，然后优雅的舔舐着自己的手背。

　　“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

　　剩余几人在初时的惊讶后，立马惊恐的四散逃跑，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抗衡得了的。

　　黑猫一爪便又把几人掏了回来，就跟玩儿老鼠似的戏弄着他们，但对方毕竟人多，还是有两人趁他不备，逃了出去。

　　黑猫没有直接拍死余下的人，只是时不时的掏弄两下，茶茶的家人亦是恐惧的蜷缩在角落里，只有茶茶细细的喊了他一声，“乌云团？”

　　“喵呜？”黑猫耳朵灵敏，将这细小的声音捕捉在耳中，歪着头去看茶茶，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了’？

　　茶茶站了起来，朝黑猫伸出了手，似乎想像平常那样摸摸他，却被茶茶的母亲一把拉了回去，警惕的看着黑猫。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猫妖救了他们，他们却害怕他？你是想说，妖怪其实是有情义的？”林恕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打算。

　　“不，再等等。”林小声摇了摇头。

　　林恕又有些不懂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光线昏暗，林小声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街道，眯了眯眼。

　　远处亮起一簇簇火光，以林恕和林小声的目力，自然能看清那边是什么情况——那逃走的两个士兵许是回去报告了这边的情况，此时一大批敌兵举着火把靠近着这个院子。

　　“就是这家，里面有妖怪，我们兄弟都被妖怪吃了！”林小声隐约听到靠近的人这样说着。

　　其实猫又并没有吃人，除了第一个拍死的人，其他人都只是变成了他的玩具，目前也只是受了些轻伤。而这人这样一说，无疑便是要放弃他们那些同伴的意思了。

　　院子里那只猫又也听见了动静，焦急的冲着他的主人‘喵喵’了两声，可惜他们却不解其意，反而更是害怕的躲进了屋子里。

　　黑猫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踱步，然后站立起上半身，将爪子搭在院墙上，冲着外面的士兵凶狠的龇着牙，发出猫类恐吓的‘嘶嘶’声。

　　“看，看，就是这个妖怪，快点烧死它！”话音刚落，那群人便纷纷上前，将手中准备好的油桶扔了进去，一些则沿着围墙倒在外围。

　　“点火！快点火！”一簇簇火把越过高墙，落到院内，随即点燃了院子里散落的油桶，火势很快便烧了起来，有着助燃物，在屋里人还来不及知晓的情况下便变成了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漠北城半边天。

　　这样的火势今夜在漠北城并不少见，只是这一处的格外大而已。

　　那只猫又在熊熊大火燃起之后，先是焦急的绕着屋门来回几步，然后伏下身子，低低的朝着屋内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便开始慢慢缩小身子，最终变得如一只普通的小马驹大小，才灵巧的翻进屋内。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黑猫才再次从屋里出来，背上拖着老人和茶茶，嘴里叼着那对夫妻。

　　漠北城本就空气干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屋顶上的房梁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燎起的星火，溅到黑猫的皮毛之上，却无法留下一丝痕迹，但为了不让身上的人类被灼伤，他还是拼命的躲避着这些火星和坠落的屋梁。

　　黑猫速度很快，带着这家人几个飞跃便消失在了黑夜里，那些邻国的士兵也追不上，只能看着他们远去。而这场大火除了毁了这间小院儿，牵连了一下旁边的院落，真正带走的，只有他们本国人的生命。

　　“散场了吗？”
　　“再等等。”

　　还要再等等？林恕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边较小女子，心中有些好笑，果真还是个小孩子，戏散场了也舍不得离场……

　　林小声在围墙上坐了下来，身边熊熊大火，却似乎特意在避着她一般，饶是如此，这样的热度，还是让她难以忍受。

　　“热？”林恕注意到林小声的表情，低声询问。

　　“不然。”林小声皱着小脸，严肃的摇头。

　　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眉头一直紧紧蹙着，在火光的映衬下，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鼻尖上有些细密的汗迹。

　　可真是个嘴硬的丫头。

　　林恕捏了一张符，指尖凝出一缕灵力，在符纸上快速几笔划过，一道聚云符便成型了。

　　其实他本可以制作一张更简单的聚水符或者降温的符，前者能直接灭了下面的火势，后者可以隔绝温度让人感到舒适一些，但他却选择了更耗费灵力的聚云符，他却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

　　只是在画符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林小声在大雨那几天里怯意的模样。

　　将符纸掷出，那黄色的符纸在空中快速旋转了一会儿，接着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最后慢慢消失在夜空中，那符纸消失的一瞬间，一阵凉风吹拂过这片被战乱洗礼的土地，下一秒，天空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林小声虽然嘴硬说自己不热，但当这阵凉风袭来，带来一丝丝湿润的水汽时，她原本紧蹙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之后还越来越大，漠北城被战火点燃的火光，慢慢的在这场雨水里熄灭。

　　那些躲藏起来的漠北人，流着眼泪在暗处悄悄祈祷，心中叹道，这也许是上天对漠北城最后的怜悯。

　　林小声细细感受了一下，那股近些日子以来，才熟悉的妖气，离开了漠北城，在官道上，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又过了片刻，那股气息又在渐渐靠近漠北城，感受到这股越来越近的气息，林小声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意。

　　林恕也似有所感，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回来了？”
　　“有趣吧？”

　　两人同时出生，之后相视一眼，眼中具是深意。

　　黑夜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又出现在漠北城的街道上。猫又的皮毛虽是水火不侵，但这样的大雨里，也难免显得狼狈。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外面已经不见活人了，不管是漠北城的还是邻国的，都找了地方避雨去，街上只有一具具无辜者的尸体，连鲜血都被雨水给冲刷了个干净……

　　林小声跃下城墙，朝着那大雨里缓缓归来的黑猫走去，她周身没有起任何结界，但雨水却像特别钟爱她一般，舍不得沾染她分毫，让她像是身披一层光圈。这样的奇景，也只有林恕和那只猫又能看见罢了。

　　“你怎么回来了？”林小声走到猫又面前，他现在依然是一匹小马驹的大小，身高在林小声腰部靠上一点，这样看上去，摸起来很方便。

　　林小声伸出手，猫又见状，先是甩了甩脑袋，把皮毛上沾染的雨水甩掉，才主动去蹭了蹭林小声的手心。

　　摸起来果然是很方便……

　　林小声碰到猫又之后，那猫又身上也似乎出现了结界般，阻隔了雨水。

　　“怎么又回来了？不与主人一起走？”林小声知道猫又的执念，他之所以重返人间，也只是因为心有不甘，被抛弃的不甘。

　　是的，在那个冰冷的雨夜里，这只黑猫就已经死去了，肉身死去后，属于妖怪的妖魂才被那股不甘激发。

　　“我走不了……”
　　“我，我走不了了啊……”猫又又蹭了蹭林小声的手心，然后抬眸看她，湿漉漉的猫眼里，全是委屈。

　　林小声似乎又看见他才转变的那一天，小巧的黑猫蹲坐在全是冰渣子的地面上，委屈巴巴的说自己被冻住了，走不了了……

　　林恕撑了把油纸伞，也走了过来，“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小妖怪？”

　　林恕自然是认得猫又的，这种妖怪，生来孱弱，若是能顺利成年，又会变得十分强大，但没什么坏心，喜欢恶作剧，会动一动家里的东西，将熟睡的人吵醒之类，但却不会主动伤人。

　　“你的主人呢？若是他们开口，可是能够带走你的。”林小声没有回答林恕，而是先问了猫又一个问题。

　　猫又因执念由死转生，他的执念就是被主人所抛弃，但若他的主人愿意带他一起，他便不会搜受此地束缚，也就不会自己无精打采的回到这里了。

　　“……他们怕我。”猫又低下头，十分失落，然后想到了什么，正想开口，最后却也不知为何，再次闭上了嘴。

　　“你看，是妖怪更无情，还是人类更无情？”林小声听完，才面无表情的看向林恕。

　　林恕这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原来是想要自己看这个，林恕有些无奈的笑笑，心中却是不以为意，“如此看来，便算你对吧。”

　　只是算你对了，并不是认为你就是对的……